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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阿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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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浪从谷中反回崖壁之上,白飞飞的脸上已丝毫不见方才的阴沉,神色柔柔的,任沈浪背着自己跳下悬崖。
回到谷中的茅屋,王怜花和熊猫儿已经走了,白飞飞把买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安置妥当。简单的柴米油盐的日子总是这么繁琐,但对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来说,这种繁琐平淡的日子那么难能可贵,几乎成为一种奢望。
都说十五的月亮最圆,白飞飞觉得,其实十六也不差。月影倒映在水面,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阿筝就是在十六那天晚上死的,死的前一天,她和她一起看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月圆。直到如今,白飞飞也忘不了那一晚阿筝快乐的笑脸,以及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冥纸翻飞,一张一张的被火舌吞噬,幻化成灰。月色不变,在这不停息的时光中,这月色,见证了多少人的逝去,唯有这凉如水的月色不变,让后人徒叹一声物是人非。
沈浪就站在白飞飞身后,看她悲伤的背景,让沈浪有些出神,火光缭绕,纸灰飞舞,竟让人觉得,能让这么美丽的女子惦念一生,就算死了也值得。收回心眼,漫步上前:“飞飞,你这是……”
“给一位朋友的!”白飞飞神色不然,淡淡的说着,“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是个像朱姑娘一样简单开朗的女孩。她那样要求很少的人,很容易过得快乐,可惜,她只活到十岁。”十岁,人生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而这一切,都拜白静所赐。白飞飞闭了闭眼睛,掩饰掉眼中的怨恨之色。她对阿筝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必竟是自己连累了她,就因为她那时什么都不懂,不懂白静的心有多么扭典,多么狠厉,肆无忌怛的和阿筝说笑、玩耍,才为她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拜快活王所赐。白静养她长大,她虽然恨,却从没想过杀了养母为一个只认识十天的人报仇,所以这仇恨自然就被归咎在快活王身上。快活王就像绑在白飞飞身上的一道枷锁,唯有斩断这枷锁,她才能获得自由。
月色很好,可以这样美好的月色下,沈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话题太沉重,不管说什么,都是一种伤害,索性就什么也不说,拿着一些冥纸扔进火堆中。沉默了一会,白飞飞突然开口说道:“沈大哥,你说人的命运是不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了。像朱姑娘,天生就是被人宠着的命,像我,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命,像我的朋友,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偏偏注定了是早夭的命。”
这个问题把沈浪问住了,是命吗?那他岂不是注定是孤苦无依的命?只不过,像沈浪这样心智强大的人,是不会认命的,若真是认命,他也活不动现在。刚想说点什么宽慰沉浸在悲伤中的白飞飞,只是白飞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的又说下去:“就算是命中注定的,我也想过得好一点,也不想任由这命运如此捉弄。”一句话之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在冥纸很快烧完了。见沈浪一身青衣打扮,白飞飞就知道,他还要去朱家,今天是三天限期的第二晚,明天朱富贵若不交出李媚娘,那么朱府和仁义山庄恐怕就要血流成河。只是,白飞飞却感觉到,有沈浪在,朱府和仁义山庄就不会被快活王灭掉,而朱富贵也不会交出李媚娘,她很好奇,沈浪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朱府和仁义山庄度过这个劫。
看着沈浪飞上悬崖,白飞飞先回到茅屋中点了朱七七和小泥巴的睡穴。白天带给朱七七的那只风筝果然转移了朱七七的注意力,让她风玩了一个下午,晚上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了。睡穴被点,没几个时辰绝对醒不过来。做到万无一失,白飞飞才放心的离开茅屋,前往废宅。
床上躺着的女人年纪不大,绝不超过二十岁,半张脸溃烂得不成样子,但从另半张完好的脸仍能看得出,这张脸曾经很漂亮。那个白纱包发、脸带面具的女人看了看床上的人,身后带着诡异花纹面具的女子声音有些焦急:“宫主,怎么办啊?”看样子很替床上的人担忧。
蛊毒反噬,看来快活王已经替宋离解了蛊。当初被阿香下蛊的人正是快活王座下气使宋离,阿香所下的蛊是迷魂蛊,被下蛊之人会失去神智,只听从蛊主的命令。迷魂蛊的缺点是蛊主不能离被下蛊之人太远,否则就会失去效果。阿香跟着宋离隐藏在快活王所在的宅院附近,本想操纵宋离暗算快活王。没想到被快活王反算计,竟通过宋离找到阿香的藏身之处,将其打伤。若不是有人接应,恐怕阿香就要死在当场了。暗算不成,以快活王的手段解了宋离的蛊毒只是迟早的事,这到不是这位被称为宫主之人所关心的,只是阿香的伤势她也无能为力。若是下毒,她还可解一解,但蛊毒反噬,她却一窍不通。
阿香本是苗女,她的姐姐被四川唐门少女玩弄,最后始乱终弃。苗家的女儿尊贵,阿香一家怎么可能忍气吞生,便带着全族的人到四川找唐门中人报复。没想到唐门的人竟然找来快活王,除了阿香,那些族人全部都死在快活王手下。当时为首的女人到四川办事,正巧遇到受了重伤的阿香,便将她带了回来。没想到事隔多年,阿香最后还是要死在快活王的手上。
“连宫主都救不了,难道我们要看着阿香死吗?”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为首的女人并没有恼怒,只是看了说话的女人一眼,但这一眼却让人不寒而栗,吓得说话的人立即就噤了声。
为首的女人背着手,在屋中走了几步,喑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闷闷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救不了她,不代表没人能救她!对了,我让你们放出的消息怎么样了?”
“回禀宫主,消息已经放出去,现在那些曾经与快活王结怨的门派正准备要找快活王报仇呢!”
“这就好,你们去备一辆车,我带阿香去一趟碧水村,至于能不能活命,就看她的造化了。”
月光撒满郊外的小路,两旁树影婆娑,就着月影,像妖异的怪物,看得人心里发寒。一辆马车飞快的奔跑在跑上,驾车的女人白纱包着头发,脸上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就连手上也带着一副银白的手套,活像专门在月夜出现、杀人行凶的女妖怪。
碧水村依山榜水,村中有十几户人家,这人家成零星分散在各个山坡上,彼此并不相连。在村子的最里面,靠近溪边有一座小院,院子里有一台石磨,小溪中还有一辆水车,日夜不停的转动,小院布置得简洁大方,到显得主人有几分雅趣。
向晚风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尽管他已人到中年。虽然他是个江湖人,却懒得理江湖中的是是非非,隐居在这碧水村,平日里种种田,给村中的人看看病,教村里的孩子读读书,有人认为他是个江湖郎中,有人认为他是个落第的举子,所以才跑到碧水村来做教书先生,也有人认为他就是多识几个字,多看了几本书的农人,要不然田怎么会种得那好?一样的田地,他种出来的,就要比别人多收个三五斗。从来没有人认为他是个江湖人,因为他从头到脚,哪里都不像个江湖人。
夜晚睡得正酣,却偏被不素之客打扰,一向好脾气的向晚风也难免要抱怨几声:“我说师妹啊,这大晚上你还个半死的人来,不会是让师兄我给你打副棺材吧!虽然师兄会点木匠活,可这棺材却从来没做过,劝你还是去棺材铺买一口棺材吧!城里王森记棺材铺的活做得不错,掌柜的和我还有点交情,提师兄的名字,能给你打个八折。”
“少费话,救她!”带面具的女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显然她不想和这个没正形的向晚风贫。
向晚风无奈的摇摇头,挨叹师父收徒弟真没有眼光,这个总是摆着面瘫面说话冷冰冰的小师妹可一点都不可爱。显然他忘了他也是他师父的徒弟,这“没眼光”也包括他在内。看看榻上被小师妹带来的女人,半张脸已经溃烂,看着向晚风直咂舌:“蛊毒反噬,不好治。”说着摇头晃脑的取出药箱。
这位小师妹看来很了解自己的师兄是什么德性,看他嘴上说着不好治,神色却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就知道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人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如果她死了,你的千年老参就是我的了。”说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气得向晚风直哆嗦,这丫头、这丫头竟然用千年老参威胁他,他的千年老参啊!向晚风一阵肉疼,同时决定明天天一亮就找村东头的铁匠再打上两把锁把药房的门锁得紧紧的,这丫头都已经偷了他第三根千年老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