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麻烦：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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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开始变天，仓夷上空乌云密布，胤禛差人问了几遍，都道花满城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出门，派去找的人均扑了个空，不知道这丫头又去哪里疯了。胤禛着实有些担心，昨日上午，花满城不知从哪里得了封信，然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中饭和晚膳都未动分毫。
燕青道估计是跟她师父有关吧。也就只有百川子的事才能叫她如此上心。
天刚擦黑，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嗒的砸在窗外的雨布上，胤禛又差人撑伞去街上寻她。仓夷又不是京城，她未必真有地方躲。很快有人回报，说人是回来了，淋得像落汤鸡，面色十分不好，躲进房里怎么叫也不肯应声。送进去的晚膳也是原封不动的退回。
胤禛这几日身子大好，下床去敲门，半天里面才回了句说睡下了。声音极是嗫嚅，似是刚哭过。胤禛想了想，没多说转而回屋。夜半里被惊雷扰醒，一睁眼见床榻旁有人影晃动，“谁！”
胤禛自前些时候夜里需照顾她后，屋里总会留着盏烛火。后来她搬离，这习惯也没改。窗户大开，狂风裹着暴雨的湿漉气息扯得火焰摇摆。来人似是团成一团窝在床边小几上，胤禛忙挑帘，见花满城缩在薄被里，双眼怔怔的盯着某处瞧。
即便从前在深宫里，她也从未穿过旗装，总是一身艳色汉服装扮，最喜桃红柳绿，梳得两只羊角小髻，提溜几束小辫擦未穿耳洞的鬓角摇摇欲坠。本来就生得皮肤白净，哪怕整个炎夏在御花园里疯着也不见变色，叫各宫的娘娘好生羡慕。难得偶有静坐不动时，却真真是一道极晃眼的风景。可性子烈，一张嘴就露陷。巴掌大的小脸上，水汪汪的大眼里尽是俏皮之色，又深得康熙宠爱，行事说话虽咄咄逼人，却又极招人喜爱。说话时，总喜欢扬着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能耐我何的神色。百川子当她是心头肉，康熙当她是手中宝，谁都让她三分。连一向气盛的太子爷在她面前，也都点头哈腰的讨好。
见过她耀武扬威的模样，委实难将此刻的孤绝人儿联系在一起。
她坐在那儿，像是跟这天地隔绝般，沧海一叶扁舟似的孤苦无依。
胤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悄悄动了动。他伸手抱过她，放在榻上，柔声问道：“小满，怎么了？”
她似这才回神，迷蒙的眼睛盯着他瞧，哇的声大哭起来，边哭苍白的手指紧紧的揪着胸前的衣衫。胤禛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急切的询问。她却只是哭，又是摇头，埋首在她怀里不肯动。
“小满，别怕。别怕哦。”胤禛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得温温柔柔的哄着她。
记得有回，她跟太子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太子气不过拿身份压她，说要叫皇阿玛砍她的脑袋。她也是这么哭，从御花园哭过了永和宫，又哭过了乾清宫又哭过坤宁宫，最后哭进慈宁宫，扑在老祖宗的腿上狠狠的告了太子爷一状。老祖宗疼惜她自幼无父无母，抱在胸前也是这么哄她的，闻讯赶来的康熙和百川子瞧着此幕却满是笑意。最后还是经过高人指点的太子爷捧着些稀世珍宝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才算翻过这篇。
届时，他们兄弟几个都觉得这丫头实在刁蛮，可惹了一身腥的太子爷第二天又屁颠颠去找她，几个年幼的兄弟更是前仆后继的围在她身边逗她。那时她约莫只有十余岁，冷着脸指着站在人群外的他说：“胤禛，我不喜欢你！”她说得理所当然，他的兄弟也是一通哄笑。却叫刚刚娶过福晋的他突地涨红了脸。
狂风暴雨大作的暗夜里，她的哭声却是那么清晰，一直侯在门外的燕青攥着刚刚得到的书信，被湿气包裹着，铁打的汉子也居然觉得心疼。
百川子怕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她那么哭闹，怕是想着从今而后，真就孤苦无依。
这一夜极长，胤禛环着她半睡半醒，却恨不得这日子没个尽头也好。
可是，天终归会亮起。胤禛早上醒来，花满城揉着眼睛，从他床里手脚并用的爬下榻，丢了句说陪睡了一夜，回头记得把钱付给她，然后光着脚离开。
他怀里还留有她的体香，叫人恍惚是梦中不肯大醒。
用过早饭，花满城赖在书房里不走，燕青瞪她也置若罔闻。直到燕青领了差事出门，她才整个人趴在案上，眼神勾勾的盯着他瞧。
“什么事？”胤禛觉得现在自己很难冲她板着脸，索性就自然的开口问道。
她却是忸忸怩怩把玩着佩剑上的流苏，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道：“四阿哥，我想跟你借样东西。真的，用过我就还你。”
“借什么？”其实他不问也知道。
“皇上赐你的那枚宝蓝珠子，你借我使使好不好？半个月，半个月我就还你。真的，我花满城说话算话的！”她睁着眼睛直拍胸脯保证。
“那你说，要珠子做什么？”
花满城垂着头，不再开口。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她摇摇头，好半晌才开口说：“我本来想自己偷的。可现在我等不及了。你借我好不好？我要是不还你就砍了我脑袋，我--”
“给。”胤禛未等她说完，从袖中取出滚金锦囊，倒出枚碧空色的珠子，交在她掌心。这珠子他离京就一直带在身上，知道她惦记着，便等她开口。
花满城望着掌心硕大的珠子，张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随即将珠子装进锦囊内，揣在怀里，伸手抱住胤禛的脖子，细致的脸颊蹭了蹭他有些冰凉的面上，呜咽的道：“谢谢你。你欠我的钱，咱就一笔勾销了吧。”
胤禛哭笑不得的拉开距离，点醒她说：“这珠子一共七枚，除了我给你的那颗，老祖宗那里--”
“老祖宗早就赏给我了。”她接过他的话头，掰着手指说：“三爷的那颗我拿东西跟他换过了。太子爷那里还有一颗，八爷那里也有一颗，宜主子那颗给了九爷，这三颗我都能弄到手。可是还有一颗下落不明。宫里的谙达说赏给谁了也没了登录。”
“在我皇额娘手里，本来是要给老十四的。他不稀罕，就一直由皇额娘收着。”这件事是他心头的隐痛。
“呀！那就齐了。”花满城说完就要往外冲。胤禛急忙拦住她问她去哪里。
“我要回京，集齐了珠子去金陵，我师父会等不及的。”花满城如今也不瞒他。胤禛听说她要离开，扣住她的胳膊，半天才开口：“仓夷诸事未尽，我--”
花满城踮脚摸摸他的脸颊，轻声说：“我去去就回。半个月就行。”她跟他南下这一路上，打过闹过吵过，又和好过。昨夜她决定离开时却未曾多想，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反倒也觉得这是离别之苦。她本就生性乖张，诸事又不走心。哪里意识到别人待自己不同往日。只以为他不过就是担心，忙说：“我功夫又好，人又聪明，长得又乖巧，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胤禛到底放心不下，可燕青已经提醒过，凡事轻重缓急，心里忍不住叹息，怨自己不能同她般来去自由。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满腔的话不知如何开口，吐口而出却是句：“你记得我们之间的买卖，你若是--”
花满城这时急着脱身，扑进他怀里蹭了蹭，柔声细语道：“放心，放心，小满生是四阿哥的人，死是四阿哥的鬼。决计不会同别人交际。”这句话却是叫他大为受用，又知道凡是她有所求，那几个兄弟自然不会与她为难，又言语叮嘱，才肯罢手，见她背着包袱翻身上马，心里顷刻空落落的，屋子里也极静，连呼吸也听得一清二楚。
委实不放心，即刻休书给十三，叫他多加照应。
彼时年轻气盛的四阿哥，未来冷酷严苛的雍正帝，未曾想过，有些承诺却是一生一世的交付。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麻烦：离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