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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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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统领六宫,大事小事都要留心,自然是要忙一些。不过皇后也要多注意身子,几日不见,哀家瞧着皇后倒是清减了些。”
沅宛忙站起来道:“臣妾谢太后体恤。”太后略一点头,示意她坐下。绵忻见状,便扯了些别的话来说,道光心知此时伊兰或许已经回宫,也不便再多说,只是陪了绵忻和太后闲话。母子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沅宛本以为太后今日会为了伊兰的事迁怒她,本来立伊兰为妃一事,自己也算是给道光吹了枕边风的。却没想到太后今日一句话都没提,沅宛悬着的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眼看母子三人说说笑笑,她便也凑上几句。
然而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不过一会儿,精神便有些不济。绵忻瞧着太后面有倦色,便笑着说要跪安,太后笑着道:“去吧,皇上也有政事要忙,就不用在这里陪哀家了。”她顿了一顿,又道:“皇后若是不忙,就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沅宛本来是要跟着道光一起走的,如今听太后如此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能陪太后说话,是臣妾的福分。”
绵忻在一旁笑道:“皇额娘是有什么体己话要对皇嫂说么?还要避了我和皇兄说,儿臣猜,定然是好事了。”
道光见太后被绵忻逗的高兴,便也随着附和了两句。太后心情似是极好,看上去,真的是有好事要对沅宛说一样。
只有沅宛在心里默念,不求有好事,只要没有坏事就行了。
道光和绵忻走后,原本热闹的西暖阁一下子安静下来。沅宛因为心里存着怕,又因与太后不曾亲近过,便不敢贸贸然的开口。太后像是真的倦了,只闭了眼睛不说话。暖阁内一时有些压抑,仿佛过了良久,太后才开了口。那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来,“哀家听说,此次皇上立伊兰为妃,是你的主意?”
沅宛心里一跳,不知道太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立伊兰为妃的是道光,又不是她沅宛。“回太后的话,臣妾想着伊兰妹妹出身比较高,性子和顺又得皇上钟爱,妃位给了她,倒也还算合适。”
太后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也难为了你肯。”
沅宛瞧着她的脸色不像是生气,于是陪了笑道:“皇上喜欢全妃妹妹,臣妾身为皇后,理当替皇上分忧。”
“分忧是对的,前朝的事情已经够让皇帝有忧心的了,后宫的事,有皇后在,哀家也放心。皇后贵为六宫之首,哄皇帝欢心册个妃子本也无可厚非。皇后愿意大度,哀家也没有怪你的道理。”她停了一停,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不过,若是有人为了哄皇帝开心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哀家是断然不能容她的!”
沅宛吓了一跳,面上的笑容便有些撑不住,“太后教训的是。”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笑着道:“六宫的妹妹们平日里是不过是争些口头上的上风罢了,若说出格的事,妹妹们都出自名门,教养都是极好的,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太后瞥了她一眼,并不接她的话,“哀家久不出寿康宫,前几日倒是听小卫子说了一件新鲜事。小卫子,讲给皇后听听。”
卫公公恭敬了应了一声,便转过头笑道:“皇后娘娘想必也已经听说了吧,这件事,和穆亲王的遗物有关。奴才前儿个在内务府办差,回来时听到有几个宫女在议论,说、说皇上下旨随葬穆亲王的那把匕首,原是瑞亲王之物。”
他说完便打量着沅宛,像是试图从她精致的妆容里寻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沅宛却没有看他,而是略微挑了挑眉头,奇怪道:“哦?竟有此事?”
“奴才不敢撒谎”,卫公公恭敬道,沅宛笑道:“卫公公既然听到了此事,那想必定然是派人去查问了。不知结果如何?”
卫公公面露惭色,“奴才无能,并没有查到什么。”
当然不会让你查到什么,皇上和瑞亲王又不是傻子,等着给你抓把柄呢!
沅宛凝神细想了一阵,望着太后笑道:“臣妾听说穆亲王的那把匕首是出征前皇上赏下的,皇上和穆亲王、瑞亲王手足情深,赏赐给两位王爷一模一样的东西,倒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瑞亲王虽然尚未娶亲,论理,他的东西应该是贴身的小厮最为清楚。亲王入宫一般不会随身带着兵器,就是带了,瑞亲王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人看。怎么如今,竟然会被别人认出来了呢?依臣妾看,这必定是那些个奴才闲着没事牵强附会之说,算不得数的。”
“皇后娘娘说的有理,然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沅宛瞥了卫公公一眼,“照卫公公这么说,日后无论听到多么不合理的话,也要在心里过一过了。”
“奴才不敢”,卫公公立刻道。沅宛望着太后道:“臣妾知道太后心里难过,穆亲王新丧,便有别有用心之人拿穆亲王遗物做文章,臣妾以为,此事须得彻查!无凭无据便敢诬蔑瑞亲王欺君,若是导致皇上与瑞亲王君臣失和,瑞亲王岂不是白白受了冤屈?此人居心,委实可恨!”
她面上尽是气愤之色,唬得卫公公也连道“皇后娘娘息怒”。沅宛平了平气息,太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虚空,脸上尽是悲戚之色。仿佛那虚空里,便有她的儿子在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轻的像空气一样,带着浓浓的哀痛和无尽的失望,“皇后说的有道理。哀家累了,皇后请回吧。”
沅宛起身福了一福,轻声应了句“是”,便转身离开。那声叹息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块一样压下来,压的沅宛透不过气来。她知道,眼前这位老人虽然贵为皇太后,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却是同世间所有的母亲一样,都是永殇。
沅宛黯然,太后不仅仅是太后,也是一位母亲,她不该欺骗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瑞亲王如何敢欺君?此事若是被太后知晓,所造成的伤痛,势必比今日更甚吧。伊兰啊伊兰,道光为了你,可真是费劲了心思。
她默默的想着心事,未觉寿康宫外,依旧是晴空万里。
日光洒在沅宛身上,有了丝丝暖意。方才和太后的谈话气氛过于紧张,如今安然出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彩燕见她出来立刻便迎了上来,方一搭上她的手,便是一惊,“主子身子不舒服么?怎么手这么凉?”
沅宛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扶着彩燕出了寿康门,就看见那红色的宫墙下,立着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是绵忻。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瑞亲王不必多礼”,沅宛客气道。绵忻抬起了头,毫无顾忌的打量了她两眼,才放低了声音道:“皇兄不放心,便要臣弟留在这里。如今皇后娘娘安然无恙,臣弟也该回去向皇兄复命了。”
沅宛心里一暖,点点头笑道:“有劳瑞亲王帮本宫带个话,就说,本宫很好,多谢皇上惦记,请皇上放心。”
绵忻拱手,“臣弟遵旨,臣弟恭送皇后娘娘。”
“全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进储秀宫,沅宛便问道。到底还是自己的宫殿叫人觉得安心,沅宛在暖炕上坐下,接过彩云递上来的热茶,略略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只觉得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全妃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她刚走没多久,皇上和瑞亲王也出来了”,彩燕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早起问安那会儿,全妃还说服药的时辰到了,要先走一步。主子和皇上前脚进了寿康宫,她后脚就跟了来,这也太巧了吧。”
沅宛斜倚着楠木小桌,放松了身体说道:“皇上说是他叫全妃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巧不巧的。太后不待见全妃,皇上又心疼她,肯定是会找个机会叫她多亲近亲近太后的。”
彩燕不屑道:“可是今儿皇上虽然在,太后不是到底也没见她吗?”
沅宛笑,“那是她自己不会挑时候,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太后伤怀穆亲王时求见。这样一来,太后对她的成见恐怕就更深了。”她闭了闭眼睛,“如果不是皇上叫她来的,那么她也算是够聪明的人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推心置腹,彩燕立刻便明白了沅宛话里的意思。“奴婢听瑞亲王话里的意思,竟像是皇上已经知道太后会为难主子的意思。那主子今日......”
道光?道光也是聪明人,如果今日全妃去寿康宫请安不是他的意思,他又何尝会不知道太后的想法。只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护着伊兰的吧。太后问话时他脸上的错愕沅宛看的清清楚楚,若是一早就知道,又何必错愕?
想到这里,便有些烦闷。日光透过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照进来,照在人身上越发叫人觉得烦躁不已,“皇上已经在太后面前说了全妃是他叫来的,太后自然不会疑心本宫。不过太后今日提起的,是那把匕首。”
彩燕一惊,睁大了眼睛说道:“可是主子一开始并不知情啊!”
不知怎的,提起那把匕首,沅宛便想起了那声叹息。她放下手中的茶碗,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从那种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太后应该拿不准真相,所以才问问罢了。本宫今日建议太后彻查此事,太后并没有允许。”
其实今日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知道太后定然不允许。太后虽然伤心,但并不糊涂。
为了些许捕风捉影的流言彻查,若整件事是假的还好说,不过是惩罚几个宫女罢了;若整件事是真的......赔上的,便是瑞亲王的性命了。
但愿,太后今日听了她的话会相信;但愿,道光和绵忻会料理好整个事情,不让真相有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