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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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西汐觉得自己那狂奔的心跳，终于有了一丝温凉的安抚。刚才就像是被烈火紧紧裹住，干涸地厉害，无法喘息。
湖面折射着阳光，晃进人的眼睛里，看不清那一圈圈轻浅浮动的涟漪。
西汐当然听见了那句话，却后知后觉地很久之后才明白话里的意思，想要回答，却找不到合适的字句。
在经过了刚才的冲动和热烈之后，楚少城现在沉默着，唯一的情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就算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西汐却看不透身边这个男人。就连他是真心，是逢场作戏，还是曲意安慰，她都不敢去揣测。
这么多年，她一直试图闭上眼睛耳朵，不去看不去想，靠着厚厚的壁垒一层一层把自己包裹起来，依赖自欺欺人的软弱，假装坚强地活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胆战心惊，害怕有人来推倒她脆弱如流沙的堡垒，来重新给予她希望，又将她推进更深的绝望里。
爱，是什么？
是两小无猜的温柔相伴？是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是灵肉交融那一个瞬间的极致？是柴米油盐浸润的日复一日？
西汐自问不是哲人，然而倔强的内心却想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里找寻一个飘渺的答案。
王子轩，是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那个关于青春的梦想，光芒万丈，恣意张扬，无所畏惧。然而，就像把儿时的照片完好地安放在照相簿里，一生中会有无数次想要去翻阅怀念，却清楚地知道，那是回不去的旧时光，与将来无关。儿时的伤再痛再深，总有一天，也会忘了为之哭泣。西汐知道，她和王子轩，早在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已断了牵连。即使今日他柔情依旧，她也再不会回头。
而楚少城呢，到底是她的现在，还是将来？她分不清自己的情，更看不清他的心。如果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肖似的替代，只是在寻找的路上一次偶然的驻足，只是迷茫的心急切地需要安慰。她对他，只是太过沉重的感动、感恩，甚至由怜悯而生怜惜。两个人在纠缠之间误认为那就是爱，这将是多么凉薄的命运！
一念及此，西汐心中因那缠绵唇间的问话而产生的巨大勇气，瞬时消逝殆尽。
一念错，步步错。她不敢，也不肯。
看着她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矛盾不已的眼神，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楚少城那站在悬崖边的心在剧烈动荡之后，反而急速平静下来。苦叹一声，楚少城认命地脱开了她的手，转身想走。
双手被倏地放开，西汐顿时醒觉过来，看到楚少城离去的背影，所有的固执和坚硬被漫天的空洞湮没，悲苦接踵而至，连绵不断。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西汐跳下车，奔过去抓住了楚少城的手。
楚少城一颤，却不敢转过头，怕是错觉。忍不住握紧了那双柔软而纤细的手，再三确认。
就在他终于确定，慢慢地回转身时，温暖的怀抱竟不期而至。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来拥抱他。不管为着什么理由，这一次，就许他贪恋片刻，哪怕只是多一秒。
“我伤痛的，不是与王子轩的感情，而是这悲辛不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生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真的好累……”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西汐静静地诉说着，暖意沁到心里，泪水渐渐干了。
楚少城轻柔地抚起她额边散落的碎发，声音暗沉，心中的痛楚被妥帖隐藏。
“也许你早就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如今我再说一次，你要记住：‘我愿意，替你想，替你受苦。我会帮你，不管能不能帮到，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
永远？你已经有了一个“她”，如何能再对另一个女人说永远？
“不要轻易说永远。女人都是傻子，我也是。会当真的。”西汐苦笑。
“我是认真的，你自然要当真。”
西汐抬眸，看到他眼中的真挚和深情，一如当初。
她想起，他曾经在一个光华璀璨的地方，对她表白心怀：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找了你很多年。……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当初擦肩而过的时候抓住你。……上天眷顾，你终于还是来到我的身边。……你的清白，你的名誉，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那时她和他曾笑言，情真戏才真。
他曾对她说，不准她再应许别的男人。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是戏还是情，还是，假戏真做？
缓缓地，西汐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忍不住捂上双眼，隔绝了他情深意切的目光。
良久，才听得她哽咽着说了一句：
“你让我心动，也让我心痛。”
闻言，楚少城踉跄一步，心中悲喜难分辨，怀中的炽热竟不知往何处安放，紧握住微微颤抖的手，屏住呼吸静静等着。
等了好久，好久，才听得她说，“我爱你，可你爱着‘她’。”
寥寥数语，几秒之间，倾覆所有。
这是楚少城一生中听过最美的情话。而他只能怔愣当场，任由五脏六腑的钝痛蔓延周身，深入骨髓，煎熬成毒。不过半尺距离，伸手可触，却隔了万水千山。
“她……”楚少城苦涩发麻的嘴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苦苦等待的，竟是自己亲手酿制的苦酒，自己亲手罗织的迷网。
从开始到现在，他步步走来，从没有半分犹豫踟蹰，自以为处处思虑、事事妥帖，一心一意周全她，到最后却忘了周全自己。
天涯海角的相思，竟是没有归处。
好几天过去了，楚少城始终忙碌。除了吃饭、外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
一开始，西汐以为他是介怀那天的事，有意避开。直到一天清晨，撞见楚少城从书房出来，熬了一夜红着眼，衬衣上褶皱明显，隐约能从敞开的门里看到堆积如山的文件，西汐想起来他连日电话不断，才觉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又过了两天。这天如常吃了晚饭，楚少城放下筷子，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面色郑重。看他眉头紧锁，西汐主动开口：“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楚少城抬眸看她，终于斟酌开口：“有三件事，我要跟你说。”
“好，你说。”
“第一件，是你的案子。因为涉及金额太大，已经有人上告到省里，上面很重视，派了专案组下来，案子所有相关人员和线索都要重新侦别，而且李怡还没有找到。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样的案子会拖很久，短则半年，长则……”说到这，楚少城又看了一眼西汐，顿了顿，才接着说：“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李怡的保单上有你的签名，当然我知道那是伪造的……而那个举报人，并没有明确提到你。但是目前来看，你还是重点侦查对象。在这期间，你不能出境。”最后几个字，楚少城刻意沉稳和缓地说出来。
西汐安静地听完，只应了一句：“恩，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第二件，我要把慕名叫回来，希望你能体谅。”
西汐一怔，原本自然交握的双手，能清楚看到指节正渐渐泛白。
楚少城伸过手来，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里。西汐略略感觉到潮意，心中温凉一片。
“你妈妈在那边医院适应得还不错，状况也很稳定。除了她的主治医生，我还安排了一位医生帮忙照顾，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慕名回国后，凡事有他照应，你放心。”
“你可以随时联系他了解情况。过段时间，等这边忙完了，我也会过去看望伯母。你放心就是了。”
他连说了两次，让她放心。
“第三件，过两天我要回本部处理一些事务，可能会待一段时间再回来。”
西汐点点头，当做回应。她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去吧。”
楚少城知道她内心并不如外表平静，但也不再说什么。
西汐起身收拾碗筷进厨房，打开水龙头，任水槽里的水慢慢满上来，一层一层没过盘子、碟子，直到碗沿。
楚少城从背后抱住她，埋首在她脖颈处。心中的凉意终于被他的胸怀包围俘获。
西汐关了水，转身，嗔笑道：“谁许你这样抱着我了？就因为我对你表白？我可是记得，你还没有回应我……”
他笑了，故意不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心中浓浓的疲累和沉郁随着她悦耳的声音落地无踪。
西汐看他眉间舒解，笑意渐深，一时贪看，忘了言语。
她不放心母亲，也不放心他。他只顾为她安排周详，却闭口不提自己的难处。
所以，心疼得要落泪，却想给他笑靥如花。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在他怀里，他在她心里。
楚少城，你既许了永远，便不能抵赖。你希望我拥有自由和快乐，便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在心中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到嘴里，却终于只有一句。
“我放心，你也放心。”
楚少城感觉怀里的人儿用力地抱紧他，身子微微发抖，似是凄惶无助，说出话来，却是那样平和宁定，从容坚强。
楚少城一低头，就陷进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他的手徐徐而动，轻抚过她的眉眼，她的唇角，仿佛在以指为笔，描摹一幅生动的画作。
胸中有一团火焰灼灼燃烧，声息相闻的距离却不敢轻易进退。从前再多纵情任性，如今也只得小心翼翼、费尽思量，生怕她的心意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他安静地凝望着她，看她眼中波光潋滟，看她低眉婉转。
默默良久。
她被看得恼了，作势要挣开。他哪里肯，忙得双手用力，重又把她拢到眼前。
她一笑，鼻尖擦过他脸颊，温润的唇就印上了他的。
又一次，她主动吻他。
不再夹杂其他，只有满满的情生意动，他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