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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节 ...

  •   薄情啊,男人!呵呵……
      ——题记
      就这么上班,给可爱们——我的学生并不讨厌——讲课,然后回小山家——也是我的新家——在自己的羊肠小径上踽踽而行,踽踽而行。
      虽然憎恨,可还是按时吃着药。
      有时,比如一个晴朗的午后,我独坐路边,望着阳光下闪亮亮的如我一般大的年轻人,或衣着时尚神色匆匆独行,或成双成对,或是甜蜜的一家三口,或三五成群,我都会感到遥远和凄楚。我悲哀地想:如果我按普遍规律长大,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也穿着好看的衣服,笑容活泼甜美,挽着疼爱自己的男友,在这样一个午后,从一个落寞的可怜人身边擦肩而过。
      每想到此,我就伤感不已。
      身心俱冷,让我更加珍爱小山们,虽然他们不会陪我走完所有的路,但我会守在这里,迎来着,送走着!

      今天又见了一个男人——一个非常奇异的男人。吴阿姨给介绍的。
      这个男人是个富二代。
      我还在纳闷着条件这么好的男孩怎么会给我介绍,果然,吴阿姨接下来的话,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吴阿姨是我们家的至交,所以对我倒还挺好,她告诉我,这个有钱的男人曾得过不算太重的精神病,现在痊愈了。
      我惊愕极了,但想想,不是如此,怎会屈就于我。
      吴阿姨认为这男人家里条件太好了,错过了实在可惜,虽然得过神经系统的疾病,但与他的物质条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这是个很好的男人。
      我点着头。反正拗不过,见见吧!总是拒绝也不好,人家会怀疑我有问题。
      虽然心里不情愿,我还是收拾了一下,准时出门了。
      他开了辆雷克萨斯跑车在外面等我——这是个非常普通的成熟稳重的男人,怎么也把他和精神病联系不到一块儿。中等身材,模样很平凡。
      “在这里给一个孩子当家教啊?我听吴阿姨说了。”
      “恩。”我绞着双手,紧紧咬着牙齿——该死!如果最近状态不好,这种紧张感就会特别严重。我早已预感到了,但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我不正常,我不是路上走着的二十六七岁的正常的年轻女子;我还知道,这种焦虑感,让我脑中一片空白。男人问了我一句什么,我茫然。
      他笑着重复了一句:“一会儿想吃什么?”
      “随便。”我低下头,手心开始出汗,心脏非常难受。
      “听说你喜欢吃川菜,我知道个川菜馆还不错,去尝尝吧!”
      我点点头。我的手脚开始发冷发硬。我抓住了车门上的把手。
      “你挺文静的。不爱说话啊?”
      “我,我话少。”
      “恩,挺好,女孩子嘛,叽叽喳喳有时挺烦的。你这样不错!书香门第——”
      “嗯?”我确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有古典闺秀风。”他一笑,露出两个虎牙。
      我握紧了门把手。
      “你不舒服吗?”男人关切地问。
      “恩,恩,我,我今天是不舒服。”我下意识地一手抚额。
      “头疼?”
      “头疼?头,头疼。”我觉得这个理由还不错。
      “没休息好吗?还以为你有什么心事呢!那我送你回去吧!改天我接你出来吃川菜。”他又笑了。
      “好。”我巴不得呢!
      车原路返回。
      男人为我开了门,我下了车,要关上车门时,男人一手轻轻推门制止了:“你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行就回去几天,管孩子很累吧!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
      “没有,一点儿也不累。”我诚实地说。
      他似乎发觉我不太高兴,告了辞就扬尘而去。
      我定定地立在那里,捂着胸口——该死!因为这种煎熬的心理障碍失去那些男人,我并不惋惜,可是,我将来怎么办?这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以至于都没有办法和小山交流?
      ——我怎么会想到这些,这些如此可怕的事情——我浑身发冷,手脚开始哆嗦,这,这——不行!我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回房子后,我就翻箱倒柜找我的药——呵,终于找到了,在这里!我捧着它,它在我的掌中,发出令我痛苦万分的奇异光彩。
      可拧开瓶盖时,我又笑了。
      上苍啊!上苍啊!他终于放过我一马了,他对我怜悯了!整个世界烟消云散,阳光普照。
      是啊!天使啊!My Dark Angle!和你在一起,我只有阳光,阳光,阳光,又怎么会让只属于这个不幸世界的可怕不幸来打扰我们呢?
      药又被扔进了抽屉的一堆杂物中。
      晚上,手机响了,竟然是今天相亲的那个男人。我看了眼屏幕,陆子明,哦,我想起来了,他叫陆子明。
      “喂!你好,睡了吗?”男人的声音轻轻的。
      “准备睡。”
      “恩,和你说两句——虽然我知道不能对女孩子太殷勤,但我实在不能控制自己,迫切地——”他顿了顿,“迫切地想要和你通话——原谅我!”
      我笑了。
      他的口气也带了笑意:“你这样端庄的女孩子,可能更适合电话恋爱呢!”
      “是吗?你这人倒蛮直率的。不过,好像就是没有初见你时那么紧张了。”
      “嘿嘿,那就好——你休息吧!不打扰了。”
      “好。再见了。”
      “再见!”
      放下电话,我微微笑了:这个男人那!果然是得过精神病的呢!
      不过几分钟之后这个男人就被我抛到了银河系以外,因为我和我的夜莺吵架了。
      本以为与这个男人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但是,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很诡异,何况,何况,他还是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忘却的人啊!
      这个男人,子明,陆子明。他的朋友都叫他炉子——这是后来知道的。
      子明,你真的是块奇异的莱茵石——如果月凉是美玉,我哥哥是玛瑙,我爸爸是金器,小山是水晶的话——你就是并不昂贵却令人难以忘怀的莱茵石。
      你所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苦难——那些令你致病的苦难——每一位精神病都有过的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苦——我感同身受;你是我的胞弟,是我的秀发和素手,是我脆弱的大脑和伤痕累累的心房,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嗐!不提子明了,先说说我的小山吧!
      尽管今天天气恶劣——白茫茫的中雨从凌晨三四点一直下到现在,而且没有一点儿收敛的趋势,愈来愈过分,但小山想吃火锅,我还是很尽职地冒雨出去买菜,真该把劳模奖颁给我。
      谁让小山想吃呢?
      我提着湿淋淋的菜刚一开门,就见小山坐在客厅的长毛地毯上,正低头摆弄着什么,他的头发已经一缕一缕的,大半个背也湿了,裤腿更是湿透了。
      我忙放下东西。
      “天哪,你到雨底下冲澡了吗?快换衣服去,小心感冒了!”
      我说着走了过去,然而,他脚边的东西却让我惊呼一声,不自禁后退几步。
      那是一只丑陋的落汤狮子狗——长毛的小型犬我都称之为狮子狗,我一向怕动物,没兴趣,也不懂。
      “小山,你……你怎么把它弄进来了?快栓起来!”
      我已手足失措,完全一副准备逃命的样子。
      小山慢慢抬起头,扬着一张湿漉漉的脸,一双眼睛像水池中两条疲惫的鱼,他定定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想笑,不过又没笑。他在哭。
      “你这个傻瓜!它已经没有攻击性了,知道么!再说小狗就不咬人,傻瓜!”
      小山的声音带着哭腔,透着埋怨,我的心叹了口气,像一颗灰色的石子落入潭中。
      我走过去,那小狗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大着胆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伸手搭上小山的肩膀,湿透的地方被暖热了,想必很难受。
      “怎么了?”
      小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脏兮兮的小狗,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看得我揪心。
      “发生什么事儿了,能告诉我吗?”
      他抹了一把眼泪,还是一言不发,我拉了拉他的胳膊,皱眉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你们学校被恐怖分子袭击了,你也得上楼去换件干衣服,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掂量我的话,终于站了起来,上楼去了。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前,回头抛下句话:“学校被恐怖分子袭击才好了,我巴不得呢!”
      “小山——”
      我喊住了他。
      “怎么了?”
      我走上前,仰望着楼梯上黯然落魄的他,柔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姐姐知道吗?什么都不要怕,也别担心,有我呢,如果我可以帮到你,我肯定会竭尽全力的。我知道你一定很委屈,所以别一个人承受,给我分担一部分吧!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他怔怔地看着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比刚才鲜活了些。
      “快去换衣服吧!”我推了推他,他点头上去了。
      我坐在离小狗较远的一个皮墩子上。
      一会儿小山下来了,换了件银白色的丝绸睡衣,流淌着冷冷的光泽。他步履沉重地坐在沙发上——这不是坐,简直是瘫成一团,就像突然被抽去了衣架的衣服,那样软塌塌的贴着沙发。
      我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他看起来很苍白,像个玻璃人儿。
      我将胳膊伸长搁在沙发靠背上,这样,这个孩子就在我的臂弯范围之内了。我略略凑近他,说:
      “小山,我大你很多,你可能认为咱俩都隔了N个代沟了,而且我还是你妈妈的‘眼线’。不过,你要知道,我也曾经像你这么大,也这么难受过,甚至更难受,那些痛苦我永远不会忘,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就像理解我自己一样。”
      小山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就低下头捂着嘴恸哭起来。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男性尊严的问题,不会放声大哭,尽管撕心裂肺,但却压抑着声音,只有喉头间或的呜咽,像在狂风巨浪中偶一闪现的小船,很快又被黑压压的巨浪吞没了。他双肩剧烈抖动着,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形式发泄着。我叹口气,抱住了他,他海潮般的悲痛淹没了我,我闭上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这毫不夸张,少年人也会有成年人的压力和痛苦,甚至更多,只是,这些伤痛在成年人的眼里只是个怪逗人的事物——当这样想时,魔笛手就带走了镇上所有的孩子,只剩下了苍老、抱怨、絮絮叨叨的骗子们——虽然当年这痛苦代表着一切的毁灭和离去。
      我极力安慰男孩,他的哭泣劲儿缓了下来,变成了不时的哽咽和抽搭,我感到肩头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
      那只狗烂泥一般,懒得理我们。
      小山终于离开了我的肩膀,我抽出好些纸给他揩了揩鼻涕眼泪,却没有管我肩头湿得一塌糊涂的一片。
      小山靠在沙发扶手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又睁开眼,开口了:“我……失恋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你保证不会告诉妈妈?”
      “告诉她?我有病呀!你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告诉你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失恋过,我能理解你,不会告诉她的。”
      小山看着前方,目光有些迷幻:“我和外校一个女孩儿好——她在音乐学院附中,是学管风琴的,家里很有钱,比我大两级。她先追我的,我开始不同意,有点儿怕,她对我特别好,追了我有半年了,后来,我俩在我同学撮合下好了。开始,我只是玩,根本就没当真,没往心里搁,后来,慢慢发现我离不开她了。唉——其实我是个很容易上瘾的人,和人相处久了就会依赖上,因为我没有可以依赖的。”
      小山柔美的侧面轮廓泛着微光,我怀着连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心情听着他和另一个女孩的爱情故事。
      “我和她好了半年了,她不算美女,这也是我开始没同意的一个原因,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有多好了。她对人特别好,特别心细,体贴,而且她——你知道吗?有次他们学校的音乐晚会我去了,有她的独奏,她穿了件蓝色的裙子,头发盘起来,带着蓝宝石耳珠,简直就像女神,她的那件蓝裙子是我买的,她说那是blueness,不过当然是她的眼光了。她总是像个王后一样,又高贵又亲切,虽然有点儿黑,不过黑的好看,橄榄色的皮肤,我一直觉得她是东南亚某国的公主微服到这里了。她特别聪明,和她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也不用发愁,而且,她很爱我。她说她特别爱我,我是她的挚爱,虽然她会离开我,但这辈子最爱的人还是我。她说女人一生会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她嫁的,我就是前者,但我宁愿是后者。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澳大利亚真就那么好?”
      我忍着心里一下一下的痛和流泪的冲动,说:“她去澳大利亚了?”
      “恩,他爸想让她考上墨尔本大学。”
      “她不是学管风琴的吗?”
      “本来父母就不想让她学,她非要学,一直坚持到现在,终于还是妥协了。”
      “又是一个无奈的人。”
      小山突然看着我:“你刚才的表情和她好像。”
      “是吗?”我苦笑道。
      “她就老说,人都是越长大越懦弱。”
      “也许吧!”我满怀凄清。
      小山双手扶着我的肩,突然来了精神:“不过我不会的,我可以让我妈把我也转到澳大利亚去,我说我要考墨尔本大学,她肯定会同意的。”
      “只怕她不放心你呢!”我避开他的视线。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呀!”
      我突然恼了:“我去那儿干什么?我有我的工作呢,去那儿抓袋鼠吗?你别做梦了,那女孩儿既然可以为了墨尔本大学放弃你,就不值得你在这儿又流眼泪又发疯。”
      小山黯然垂下脑袋,半天吐出一句:“可是我舍不得她……fucking墨尔本大学!见鬼去吧!”
      他滴下泪来,很快用手背抹去。
      我的心里难受极了,喉头像堵着个核桃,终于,眼泪没有忍住,流了下来,小山瞬间呆住了:“你哭什么?我说话伤到你了吗?”
      我没有理他,掩面啜泣,小山杵了杵我的胳膊。
      “你怎么了?”
      “小山……你知道吗?”我抬起泪眼说,“我心里也很苦,有好多伤心事儿。我比你的悲哀多得多,我……”
      我又抽泣起来,小山迟疑了一会儿,伸过手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我哭了会儿,去洗手间擦脸。洗了把脸,感觉好些了。一转身,小山在门口站着,他手肘撑着门框,一条腿弯曲着,脚尖点地,站姿很美,他望着我,略略歪着头,朱唇微启。
      “没想到我的伤心事会把你给弄哭了,女人真是容易动感情呀!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哭,不过,想着肯定是特别难过的事情,如果我真的伤到你了,我道歉!”
      我低头看着干净的地板,细致的花纹清晰可辨,一会儿又模糊了,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山,我发觉我以前挺不了解你的,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多让我意外的事情。”
      “我让你意外的事情多了。”小山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不过没有笑,他低头用撑墙的那只手的骨节蹭了蹭唇,踌躇着什么,终于还是开口了,他抬头看着我说:“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和那女孩儿——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深多了,更不会是大人们想到的那种幼稚的感情,我——我和她上床了。”
      我的头顶晴天来了个炸雷,愣了半晌,才恍惚道:“你说什么?”
      小山走近了,看着我的眼睛——他一向喜欢这样——说:“我说我们俩个□□了,像大人那样——你,你别吃惊,我好多同学都这样——是她主动的,她和我做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了,不过我不介意。”
      我看着他飞动的两片嘴唇,有些恍惚。
      小山凄清地摇了摇头:“我不是那种玩女孩儿的人,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谁知道……我早该想到这些的……”
      “你们……什么时候?”我的瞳孔一定紧缩着,因为我感到了眼球的巨大压力。
      “你是说□□吗?去年十月好的,□□是一个月以后……你问这些干什么?想告诉我妈吗?如果你想让我吃不到明年的年夜饭就告诉她吧!”
      “我不会告诉她的。”我的头埋得低低的。
      他突然上前来,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我吓了一跳。
      “姐姐,谢谢你!”
      我不知他是谢我不告诉他妈,还是谢我当了他的垃圾桶,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我摇了摇头,小山的声音是那么陌生:
      “我知道你现在很震惊,不过,你明白我们有多相爱了吗?就像共用一套器官的连体儿,是不能分开的。强行分开,她带走了所有器官,只留给我一个大脑,被扔在荒野上。”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着他,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娇嫩、清秀,眼神还是像秋谷深潭一样清澈纯洁,声音还是纯澈到脆弱,可是……我想我得重新认识他了。
      小狗走了过来,在小山腿上蹭着,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后躲,小山微微一笑,俯身抱起小狗。
      “这小家伙现在看着精神多了。”
      “你要干什么?”我惶恐地问他。
      “有这么可怕吗?别人还以为你看见鬼了。你被狗咬过?”
      “没有,被猫咬过,所以害怕狗。”
      “这什么逻辑!……”
      小山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展颜笑了:“你真衰呀!猫见了你都想惹一下,逗死了!”
      他又走上前一步,我只看到小狗离我近了些,惊呼一声,小山哈哈笑了起来。
      我翻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把狗送同学吧!”
      “我会送的,不过得打扮漂亮点儿,是不是?”他最后这句是对狗说的。
      “是送给哪个女孩儿讨好人家吗”
      “姐姐,你猜对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送给你!”
      “我不要,倒找钱都不要。哎——你在家里给狗洗澡吗?”
      “那当然,难道去澡堂?”
      “不行,脏死了,谁知道这狗有没有带病?不许在家洗!”
      “我又不放你脸盆里。”
      “不行!”我很坚决。
      小山垂下了头,眼看着眼眶就红了,扑簌簌落下泪来。他把小狗紧紧抱着,低下头,脸颊贴着小狗的脏毛,眼泪都落在小狗身上。
      我彻底没辙了,不耐烦地一挥手:“洗吧洗吧!洗干净了趁早滚!”
      “你和我妈一样没有爱心,我长大了也会这样吗?”小山抚着小狗的毛,愣愣地说。
      “我又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伺候你还不够?再加个它?你要养它我就辞职!”
      小山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姐姐,你别辞职,我明天就把它送人。”
      我走过他身边,出去了。
      坐在沙发上,我愣愣地发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太突然了,我还来不及拐弯,就给卡在了路边的树上。
      杜小山,这个男孩,我的男孩,我真怕,真怕我会爱上他,那就真是坠入地狱了。
      我在迷茫、悲伤的黑森林里无助地失去了我的路,这里又潮又黑,全是雾,远处似乎有一点儿光,朦朦胧胧中,这点儿光透过浓重的雾触摸到我冰冷的身子,我吸了吸鼻子——怎么有铃铛声?……
      怎么有铃铛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蹭着我裸露的脚踝,我低下头,唬得将脚抬到了沙发上。那是团雪球样的小东西,一双黑溜溜的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小山蹲在地上,一边抚摸它一边看着我。
      我惊讶地打量着刚还如一滩烂泥的小狗,现在简直是圣诞树上的小星星,脖子上还挂了个用蓝丝带穿的小金铃。
      “怎么样,不错吧?我这速度都赶上消防队了。看它多可爱!”小山说着将小狗抱了起来,亲了亲小狗的脑袋,“我叫它宁宁。”
      “恩,挺好的……”我突然反映上来,推了他一把,“不许叫这个名字!”
      “怎么了?这名字有什么不好?”小山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真被他气死了。
      “反正就是不能叫!你怎么不叫它小山呀?”我抱肘反唇。
      小山低低地笑了:“难道只允许你叫宁宁吗?你以为你是仓颉?字都你造的?是不是,宁宁?”小山最后一句还是对小狗说的,我踢了他一脚,正中小腿。
      “哎呦!——”小山夸张地喊疼,“真不得了了,我的家庭教师竟然动手打我,我投诉你!这算家庭暴力还是校园暴力?对!社会暴力,我现在就投诉!上法院告你!”
      “去吧!你看起来好多了。”
      “和你聊了聊,心情好多了,谢谢!”他收起笑容,由衷地说。
      “我看你得给我涨工资了,我还充当知心姐姐,工作量加大了哦!”
      “好,我给你涨!”他笑了笑,表情随即又认真起来,“姐姐,其实,我心情突然变好,连自己都很吃惊,本来伤心成那样,还以为会难过上几年呢!不过,刚才你说要辞职,我突然就特别害怕,几乎把她都忘了。你是肯定不会走的,想到这儿,难过也减轻了好多。好像只要你不走,她走了也不是世界末日。”
      “这也太夸张了!”我讽刺道,“你真是薄情呀!”
      “你觉得我薄情?我好伤心!”他坐在地上,胳膊搭在沙发上,“你真觉得我薄情?唉,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像我爸那样的薄情人。我最恨薄情的人了!薄情会遗传吗?”
      “当然会了。”我心情渐渐好了,戏谑他,“你看你,眼含秋水,白面薄唇,这就是经典的薄情长相。”
      “经典啊!”他挑了挑眉毛,“可能吧!我长得像我爸。不过,我真的比刚才高兴多了。”
      “吓!高兴就好,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想那么多干嘛?”我抚着他丝绸的袖口,“小山,你还真是多愁善感呢!——这个铃铛好眼熟。”
      “哦,这个——说了你别骂我。”
      “我不骂你。”
      “这是从你送我的那个十字绣上拆下来的……”
      我心头火起,在他手背上清清脆脆来了一巴掌。
      “你说了不骂我的!”小山皱了皱眉,捂着手背说,看来真打重了。
      “我说了不骂你,又没说不打你。”他哪里知道我为了那个十字绣熬了几个晚上。
      “阴险,真阴险!下手还这么重,你和我有仇呀!骗你的,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随便拆呢?铃铛是回来路上特意给宁……小狗买得。”
      我瞥了他一眼,手背上红红一片,我说:“打疼了。”
      “特别疼,宁宁是坏人!”他用挨了打的手背遮住一个眼睛,另一个眼睛瞅着我,冷不防在我大腿面上打了一巴掌,“你今天都打我两下了。”
      小山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抿着嘴笑着给小狗说:“去咬她!”他指了指我。
      可小狗根本不理他。我哈哈大笑:“小山你不行呀!连狗都懒得理你!”
      他自己也笑了。
      “杜小山,你有两下子嘛!我还想你怎么拾掇这只狗呢!以后家务活分你一半了。”
      “可以,只要不影响学习。”小山很让人牙痒地一本正经地说。
      “真虚伪呀!”
      “姐姐,你想不想抱抱小狗?”小山看着我的眼睛,见我没有反对,就把狗放到了我的腿上。
      感受到腿上这活生生暖呼呼的生命,它是如此脆弱而善意,我抚摸着它香喷喷的长毛,微微笑了。
      “你俩终于言和了。”小山故作沧桑地说,然后坐在我旁边,紧挨着我,亲昵地凑过来。他一这样我就知道必是有事求我,以前倒没觉得什么,只是简单的讨好,可今天知道了他的那些事情,不由想,他这讨好的方式是不是有另外一种潜意识在作祟?我觉得有些怪怪的,唉,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姐姐,你看小狗多喜欢你!”
      我没理他。
      “家里老是咱们两个人,多闷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学习了。还有,这小东西我要送我小侄女了,她肯定喜欢。”说到后来我笑了,小山嘟起了嘴,沮丧地坐了会儿,站起来。
      “好吧!你给那个妹妹去吧!——本少爷要去练功了!”他上了楼,我搂着小狗笑了。
      “他很有趣,对吧,小山?”我对小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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