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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11年11月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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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有为和曾宪锋接着去排查□□的情况,李原却带着许莺和聂勇去了智盈大厦。
何晓还没有上班,接待他的是恒盛的总经理韦浩东。韦浩东四十多岁,衣冠楚楚的,李原一看见他,不知为什么就想起来吕瑞了。
几个人坐在会客室里,前台小姑娘给送上茶水就退了出去。还没等李原说什么,韦浩东先用一根手指搓着自己的额头开了腔:“唉,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一出,我们这公司的业务都要停滞了。”
李原点点头:“是啊,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了解点儿情况。”
韦浩东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靳总出事儿的时候,我正好下楼了,还是在楼下接到电话才知道这件事的。”
李原说:“这事儿确实太突然了,靳总的办公室里应该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吧。”
韦浩东叹口气:“是啊,现在一封锁现场,什么都不能碰了。”
李原说:“不知道平时靳总这人在公司里为人怎么样?”
韦浩东说:“为人嘛,应该来说还是不错的,对人挺和蔼的,工作也很认真。”
李原心想,这跟何晓说得倒也差不多,于是他追问一句:“也就是说,靳总平时在工作上没有跟人结怨的情况是吧。”
韦浩东摇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当然,靳总平时对工作要求严格,偶尔也可能和同事有些小矛盾,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吧,但要说和谁有什么冲突,还真难说。”
李原“嗯”了一声,有些不置可否:“靳总去世后,她的家人有没有到公司来过?”
韦浩东摇了摇头:“靳总很早就跟老公离婚了,儿子也没跟她,所以一直跟前夫和儿子之间很疏远……对了,出了这种事,你们警察没通知她家里人吗?”
李原含含糊糊地:“嗯,我们已经通知了,但她的家里人好像都在外地。”
韦浩东叹口气:“是啊,没辙,她在本市也没有别的亲戚,只有前夫和儿子。她其实挺爱她儿子的,可惜那孩子……唉。”
李原忽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她的儿子怎么了?”
韦浩东说:“逆反,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靳总有时候提起她儿子来,真是又生气又无奈,好像她给她儿子打过几次电话,但老是吵架。”
李原点点头:“靳志英的前夫和儿子的住址以及联系方式……”
韦浩东说:“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有这么俩人,但是连他们俩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原笑笑:“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其实靳志英的基本情况早都查清楚了,现在就在李原的包里放着。李原从智盈大厦出来,上了车:“咱们去见见靳志英的前夫和儿子吧。”
许莺回头看看李原:“老李,你是不是对这个案子已经有数了?”
李原摇摇头:“一点儿数都没有。”
许莺说:“那你这两天,好像……”
李原从卷宗上抬起头来:“好像什么,好像没干正事?”
许莺一吐舌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原把卷宗一合:“这个案子,你们没发现有点奇怪吗?”
许莺说:“你是说嫌疑人一直没有提条件那件事?不是说……”
李原说:“问题就在这里,你们想想,这个人投毒的手法那么精细,一定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反复想了很多遍了,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纰漏。正常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一投毒,马上就打电话勒索赎金或者开其他条件吗?”
聂勇一边开着车,一边也忍不住了:“那老李,你觉得……”
李原摸着下巴:“我觉得,嫌疑人的并不是想敲诈,他一开始就是想杀人。”
许莺和聂勇同时惊了一下,好一会儿,许莺才缓缓地说:“难道说,这个人想报复社会。”
李原又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报复社会,这区区四包毒牛奶未免太少了,而且都出现在一个超市也未免太集中了一点。”
许莺说:“那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李原叹口气:“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应该和死的这几个人有关。”
许莺小心地说:“那,投毒的那个人……”
李原说:“交给老廖他们吧,这是他们的强项。”
根据资料,靳志英的前夫叫丁国树,五十岁,自己开了个小玩具厂,儿子叫丁蔚,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在丁国树的厂子里帮忙,现在父子俩同住在一个小区里。
由于李原事先已经通知了他们,丁国树和丁蔚今天就没去厂子,而是留在家里等着李原他们上门。李原按响了丁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丁国树。
门一开,李原就闻到丁国树身上有一股强烈的烟味,但李原也不好说什么。两边也没什么寒暄,李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丁国树就把他让进了客厅。
一个年轻人已经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了,李原他们一进来,这个年轻人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他没说话,很快地又把头扭了回去。
但就是这简单的一眼,李原也瞥到了这孩子的脸。他注意到丁蔚面色苍白,精神似乎也很不好。李原和许莺、聂勇坐在沙发上,丁国树坐在丁蔚旁边,他掏出烟盒问李原:“您抽吗?”
李原连忙摇摇头:“不了,谢谢。”
丁国树说:“那我抽一支。”说完,他给自己点了一根。
等丁国树抽了一口,李原才发问:“您现在跟靳志英联系多吗?”
丁国树摇摇头:“基本上没什么联系。”
李原看看丁蔚:“那,您儿子呢?”
丁国树连忙说:“他也基本上跟她没什么来往了。”
李原没搭理丁国树,问丁蔚:“听说你妈妈偶尔还会给你打打电话?”
丁蔚抬头看看丁国树,没说话。丁国树忿忿地说:“她还好意思。”
李原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丁国树说:“当初她有了相好的,就跟我们父子一刀两断了,后来被人家甩了,她又回过头来找丁蔚,说什么想要回抚养权。我呸,早干吗去了,不要脸。”
李原说:“这么说,靳志英给丁蔚打电话的事情,您也知道?”
丁国树悻悻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李原却不肯放过他:“您知道这事儿应该挺生气的吧。”
丁国树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皱皱眉。李原继续说:“您当时没找她理论理论?”
丁国树的脸抽动了两下:“理论什么,跟那种人……”
李原说:“不理论的话,万一她要是那什么的话,不是更多麻烦事儿吗?”
丁国树“哼”了一声:“她什么,登鼻子上脸?她敢。”
这话说得许莺和聂勇身上嗖嗖地冒凉气,再看李原倒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他只是很随和地笑了笑:“看来,您对靳志英真的是很生气。”
丁国树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脸上抽动几下,没再作声。
李原看了看丁蔚:“丁蔚,妈妈去世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丁蔚摇了摇头,他的头始终低着,李原没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李原转向丁国树:“其实,都这样了,就别记恨她了吧。”
丁国树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李原摸摸鼻子,索性直接切入主题:“请问二位,3号和4号在哪里?”
丁蔚“嗯”了一声,丁国树又把话头抢过来了:“还能在哪儿,在厂子里呗,这两天单子太多,忙不过来,天天都得加班。”
李原对丁国树的表现非常不满,这让他联想起了昨天对尤家两兄弟问话的情况,他不由得有些恶作剧地想到,这个丁蔚不会也口吃吧。
他倒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而是依旧平静地问:“丁蔚,你在厂子里是做什么的?”
丁国树一张嘴,李原马上瞪了他一眼:“麻烦您让他自己说。”他随即想起自己昨天也这么对尤连山说过。
丁蔚怯怯地说:“我……”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是管库房的。”
李原点点头:“很重要的职责啊,每天上下班的时候最忙吧。”
丁蔚“嗯”了一声:“还有发货的时候。”
李原笑笑:“工作得还顺吗?”
丁蔚说:“还行。”他说话的时候口气总是很闪烁。
李原这才回头看了看丁国树:“您二位这四天的行踪谁能证明?”
丁国树一口气这才勉强顺过来:“嗯,我们厂子里的人全都能证明。”
李原说:“那晚上下班之后呢?”
丁国树说:“这些天天忙得不得了,我们爷俩晚上都没回来,也住在厂子里。”
李原心想,这未免也太巧了点儿。他便接着问:“这些也能找厂子里那些人核实吗?”
丁国树说:“可以,这事儿他们都知道。”
李原琢磨了一下,忽然问了一个非常怪异的问题:“二位平时喝牛奶吗?”
丁国树一愣:“牛奶……我不喝,我喝那玩意过敏。”
李原“哦”了一声:“是叫乳糖不耐受吧。”
丁国树点点头:“是。”
李原问:“一直都这样?”
丁国树点点头:“我特别小的时候喝过一口牛奶,结果上吐下泻,差点儿死,所以,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喝牛奶了。”
李原问丁蔚:“那你呢?”
丁蔚也摇了摇头:“我不爱喝牛奶。”
李原转而又问丁国树:“靳志英有严重胃病,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丁国树脸上凝结的怒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逐渐消退,半晌才摇摇头:“我不清楚。”
李原有些关心地问:“丁蔚的身体还好吧。”
丁国树“唔”了一声:“还好。”
从丁家出来,许莺问李原:“老李,你问他们喝不喝牛奶是怎么回事?”
李原说:“没什么,偶尔想起来了,靳志英既然有喝牛奶的习惯,不知道跟她一起生活过的人是不是也这样。”
聂勇说:“靳志英喝牛奶应该是得了胃病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吧。”
李原说:“她什么时候得的胃病你知道吗?”
聂勇一时语塞,吭哧了一会儿:“啊,刚才忘了问了。”说完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
李原说:“肯定是还和丁国树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
许莺看看他:“老李,你怎么知道的?”
李原说:“灵感,嗯。”说完眼睛还眨巴了两下。
许莺见他故意卖关子,便没追问下去:“那咱们现在干吗?”
李原说:“去靳志英家看看吧。”
靳志英住在南城一个大约200平米的复式公寓里,据说这套房子是2008年买的,总价大概500万左右。
屋里的陈设算不上奢华,但也很上档次。靳志英在本市没有亲属,这次她出了事儿,一个姐姐和姐夫从老家那边赶过来了,暂时住在她的家里。
靳志英的姐姐叫靳志华,姐夫叫栾永民,据说在老家开有公司,生意很好,赚钱不少。昨天他们去局里办手续的时候,李原并不在,今天是第一次见。
一见之下,李原对这两口子的印象并不好。这两口子虽然有钱,但都颇为村俗粗鄙,大体就是那种土大款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还没等靳志华张嘴,栾永民已经拿出一包万宝路戳到李原面前了:“来一根吗?”
李原连忙摆手:“不啦,我们在工作。”
栾永民“啊”了一声:“明白,理解。”说完从兜里摸出一个zippo,“啪”地一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等他美美地吐了一口烟出来,李原才说:“今天来,是想跟二位了解一点儿情况,靳志……”
他还没说完,靳志华忽然插嘴进来:“李警官,你们调查没调查丁国树?”
靳志华的语气很冲,让李原心里非常不痛快。他勉强“嗯”了一声:“我们办案有我们的程序。”
靳志华气咻咻地:“哼,肯定就是他们父子俩,把我妹妹给害死的。”
栾永民不紧不慢地说:“你别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靳志华说:“还要什么证据,就他们那破厂子,都快开不下去了。要不是我妹借给他们钱,他们早都关张了。”
栾永民说:“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你手头有借条吗,丁国树承认吗?啥叫死无对证,这就叫死无对证。”
李原明知道这两口子是在唱双簧,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还是让他产生了警觉:“什么,靳志英借过钱给丁国树?”
李原也知道,他这么一问,这两口子心里肯定乐开了花。果然,靳志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尽可能地保持着那个表情:“是啊。”
李原已经注意到了刚才靳志华脸上瞬间抽动了一下,知道她是故意透出这个消息的,心里不免在片刻之间就把她嘲笑了千八百遍,脸上却还得装着关心这件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志华喘了一口粗气:“我们也说不清楚,我妹也不愿意跟我说这事儿,我们还是听她秘书说的,说是……”
李原忽然打断了她:“等等,你说的秘书是那个姓何的女孩子吗?”
靳志华说:“是啊,就是她。”
李原“嗯”了一声:“她怎么说的?”
靳志华说:“她说前段时间丁国树的厂子快开不下去了,找我妹妹借了二百万,这才算活过来。我觉得肯定是他们爷俩为了赖账,把我妹妹给害死了。”
李原看了看靳志华,脸色变得非常地平淡:“您也知道,我们警察办案子是要讲证据的,所以我必须得问一句,这个事情,您有证据吗?”
靳志华愣了一下:“证据,什么证据,有认证还不行吗?”
李原心想,这两口子,文盲加法盲,但他面子上还得尽量耐心一点儿:“这事儿,光凭谁说不行,关键是有借条吗?或者别的能证明丁国树找靳志英借钱的证据。”
靳志华看了栾永民一眼才开口:“我们把这屋子都找遍了,也没找着借条,所以我们想报案,看是不是丁国树把借条藏起来了。”
李原一笑:“首先呢,这个房子是靳志英自己住的,说丁国树把借条藏起来,可能性不是太大;其次,说丁国树向靳志英借钱,这个事情您也是听说的,光凭这个恐怕都没法立案。”
靳志华的脸色变了,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李原接着说:“当然,您既然提供了这种情况,我们一定要重视,不过,您得说说,这事儿是何晓在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下跟您说的,当时她的原话是什么样的,您一定得特别详尽地,一点儿不漏地说出来。”
靳志华开始有点张口结舌了:“这……这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
李原说:“那您说说看,何晓说的,您就一定会信吗?”
靳志华说:“那当然,那孩子那么老实,不会说瞎话的,再说,她编这瞎话骗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原冷笑一声:“她撒这种谎当然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好处,但您说这种话可是对自己大有好处的。”
靳志华一愣,旋即脸色变得青紫:“你什么意思?”
李原说:“据我们所知,何晓和靳志英之间只是工作关系,何晓和靳志英没有什么私人的交情,也从来不互相介入对方的私生活。如果这种情况属实的话,首先,何晓就不可能知道靳志英和丁国树之间借钱的事,其次,何晓和你们应该根本就没什么交情,也就不可能跟你们说这样的话。”
靳志华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栾永民把话头接过去:“李警官,我不知道您说的何晓跟靳志英之间没有私交这种话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可以这么跟你说,何晓和靳志英平时私底下关系也不错,有时候就跟母女俩差不多,有时候,我们来……”
李原压根就没容他啰嗦下去:“哦,这种事,我们必须先找何晓确认一下,才能相信。”
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这两口子,何晓和靳志英没什么私交这种话,就是何晓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