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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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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洛被常勐带进温室殿关了起来,倒是没用刑具。
她放下包袱在殿中走了一圈,发现温室殿周围甚至房梁上都埋伏着人。看来欧阳澈是将她当做重要犯人了。她自觉问心无愧,便施施然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热茶来喝。
等了许久,也没见他过来,离洛倒是有点困了,她撑着眼皮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理自己,于是趴在桌子上准备小睡一会儿,谁知眯了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黑色的岩石突兀地裸露在外,干枯的树干支离破碎地散立在雪地里,寒风阵阵,吹起漫天雪花。
冰冷,每一口呼吸都是冰冷,肺叶仿佛被冻住,每呼吸一次便抽痛一次,四肢百骸只有刻骨的凉意。放眼四顾,天地一片苍茫,没有边际。刺目的雪白几乎让她失明。
绝望在心中疯狂滋长,饥饿让胃痉挛,她已经在雪地里跋涉了很久很久。
忽然身后传来雷霆般的响声,山上的积雪层层滚落,铺天盖地朝着她扑来,冰凉的雪沫子弹一般打在她的脸上,白色的雪一下子将她掩埋。
“啊!”
离洛尖叫着睁开了眼睛,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浸湿了贴身的衣服。
心快得像要跳出来,她茫然地望着门口,大口大口喘息。
前世临死时的情形清晰无比地在她的梦中重现,绝望恐惧的感觉犹在心间,她抖着身子蜷缩起来,抱紧了胳膊。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咬着胳膊安慰自己。一丝软弱从心中升起,她好想大哭一场。她虽然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可是,临死前经历的那种恐惧又岂是轻易能散去的?
前世她是一名军人,驻守在某雪山。那一天他们接到命令去雪山搜救被困的游客,她也去了,只是,她在救一名挂在悬崖上的登山者的时候,山顶的积雪忽然滚落,她死死拉住游客的手,回头看着雪浪朝自己扑来,刹那间她的眼里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色。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埋的情形实在太过惊骇,直到现在,一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凝固,四肢百骸都是冰凉刺骨。
大门忽然打开,一阵寒意涌了进来,白色帷帐随风飞舞,飘飘渺渺,仿若鬼室。
欧阳澈背着手走了进来,常勐替他关上了殿门。
离洛暗暗平定了心情,站起来行礼,“参见秦王殿下。”
跪了许久,膝盖都开始麻木,欧阳澈就是不叫她起来。
他想用这招立威?可惜找错了对象。她离洛没什么好,就是懂得什么叫识时务为俊杰。
“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命。”离洛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欧阳澈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错在哪里了?”
离洛连连磕头,“是,奴婢不该惹绿意姑娘生气。”
欧阳澈眼神一冷,“站起来。”
离洛忙听话地站了起来,恭顺地垂着头,双手放在身前绞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张晓是你杀的?”
离洛浑身一僵,她强忍住了抬头看他的念头,“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若是再做戏下去,我只好杀了你。”欧阳澈淡淡地说道。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离洛仍旧没有抬头,她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醒来之后的所作所为,很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若真逮住了什么把柄,那么自己早就没命了。
静默良久,欧阳澈冷冷一笑,“很好。”他忽然捏住了离洛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看看这个东西,你还要狡辩?”
在他的右手边是一个很大的镜台,镜台上放着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里两人离得很近,姿势暧昧。他温暖的手指指着她的左耳耳背,一枚红色的花形胎记正正地生长在耳垂处,像一滴血一般落在耳后,鲜明得刺目。
“本王亲眼看到这枚胎记的主人去过侍卫间打听张晓的住处,更知道张晓与这枚胎记的主人之间的过结。你还有何话说?”
离洛眉头微蹙,她盯着镜子里的那枚胎记,十分懊恼,她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她从来不照镜子,居然放过了这么明显的记号。
她昂然转头看着欧阳澈,朗声道,“没错,是我杀了他。可是,殿下不认为他该死吗?”
“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欧阳澈放开手,冷冷地道。
离洛怆然大笑,“是,殿下说的是。奴婢身份卑贱,就算被人杀死也是活该。那么,便请您杀了我这个凶手吧。”
欧阳澈没有动手,只是看着她,她无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绝然和悲壮的眼神刺入了他的心底,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欧阳澈松开了剑,望着她的眼睛道。
离洛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坚定地道,“我愿”
“四弟。”一声大喝从门口传来,二人同时回头,诧异地看着来人。
是赵王欧阳凌,他身着银色锦袍,大步迈了进来。
欧阳澈压下心中的不悦,转身客气地行礼,“二哥。”
欧阳凌行色匆匆,一脸焦急,待看见离洛好好的站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来找我有事?”欧阳澈客客气气地问道,语气却很疏离。
欧阳凌的目光终于从离洛身上收回,他温和地笑道,“也没什么事,快到小团年了,想跟你一起去请父皇回宫。”
欧阳澈皱眉,“往年都是太子和二哥一起去的,要我去恐怕不合适。”
欧阳凌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冷漠,还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太子病了,下不得床,太后要我同你一起去。”
欧阳澈静默了一会儿,“几时动身?”
“明日一早,御车已经备好。”欧阳凌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他不会同意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房中便是一阵尴尬的寂静。
离洛低着头摆弄衣摆打发时间,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在思考刚刚欧阳澈那句话的意思,他不打算杀了自己?为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不过无论他有什么目的,离洛都松了口气,至少性命是可以保住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比如自己和胡洁的自由。
离洛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欧阳澈手握大朝一半的兵马,却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额,至少表面上没有。就算是太子也要对他忌惮三分,其他两名想要争夺太子位置的人对他更是百般拉拢,他们心中都很明白,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胜算便添了五分。所以,如果能说动他帮忙,或许自己真的可以不用那么费力去想着逃跑的事情。
离洛正计算着自己手中可以利用的筹码,忽然感觉一股热辣辣的目光落在了身上,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欧阳凌目光温和亲切,如蜜糖一般缠绕着她,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蜂蜜桶,浑身黏腻难受。他怎么还不走?真是的,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没看到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他么?离洛垂下头,双手不停地将衣摆打结,然后松开,再打结,再松开。
欧阳凌似乎看呆了,她似乎刚刚睡醒的样子,苍白的脸颊透出诱人的红晕,一缕发丝从发髻里脱落下来,柔顺地垂落在脖颈里,衬得脖颈的皮肤腻白如雪,她微垂着头,那模样像极了夏夜新荷,娇羞而怯弱,让人心生怜惜。
他又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去左相府,左相客客气气地邀请他去花园赏玩,晓风亭里,粉色纱帐随风而动,空灵清雅的琴音从亭子里流泻出来,纱帐垂落的瞬间,他看到了正在弹琴的她,一身白衣,一架墨黑古琴,一缕轻烟袅娜而上,清雅得如同一幅画。他屏住了呼吸,生怕惊破了眼前的幻景。粉色纱帐阻隔了他的视线,心骤然失落。
许是看出了离洛的不耐,欧阳澈朝门口走去,“常勐备了些大漠的烈酒,二哥要不要试试?”
听到欧阳澈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喝酒,欧阳凌很是吃惊了一下,注意力顺利地从离洛身上转移了过来,他笑道,“四弟相邀,岂敢不从。”
两人淡淡地谈笑了两句,先后离开了温室殿,留下离洛一个人。
欧阳澈没说让她出去,她也不敢出去,此刻自己是他案板上的肉,若敢轻举妄动,恐怕性命立时不保。她乖乖地返回内室,坐着等,等他或者他的人来处理自己。
只是,肚子真的很饿啊,从早上到现在,她都没吃东西,屋子里的茶水已经被她喝掉了两壶,再这样下去,她非水中毒不可。
她正饿着呢,鼻子里便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她贪婪地深深吸了两口,忍不住站起来循着香味而去。才转出内室,便看到一个身着太监服色的小太监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