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心》草帽鱼

2、水晶心（2）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呆在一间仅有几块木板遮蔽着的破房子里面，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站在他面前，他闻到肉汤散发的香气，有一种家的温暖味道。“你的家人呢？”司忍不住开口问他。“爸爸死了，妈妈拿着他最后的东西离开了，没有回来……”凌说的很平静，像是讲别人的故事，可是司却从中听出了和自己一般的心痛。于是，在他失去一切，准备放弃生命的时候，他拥有了向往已久的弟弟，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一起顶着炮火在倒塌的房舍中搜寻没来得及被毁坏的东西，然后司负责把还算完好的东西卖掉，换成面包和其他能作为食物的东西。凌则把各种破败的东西收集到一起，一堆废旧物品经他的巧手改造一番以后往往会派上意想不到的神奇用途，比如炮弹的残骸加上旧衣服包裹破布片做成的靠垫，居然成了一个舒服的躺椅；子弹壳穿成一朵朵漂亮的玫瑰花插在钢盔做成的花盆中。在这大人都无法顺利存活的地狱般的世界里，两个孩子居然就这么活了下来，虽然艰难，却又彼此温暖着不离不弃。

　　五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本以为无休止的战争仿佛是一瞬间平息，亚瑟郡日后需要卑躬屈膝的主人在帝都皇室宴席间的交谈里被确定下来，然后，炮火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破败的废墟，平静的看着这个荒谬的世界。

　　今天真的非常幸运，司和凌都找到了工作。司帮镇子里的罗休大叔修理他的房子，工作不算很累，还有每天十五个铜币的报酬，算是相当难得的美差，本来这种工作轮不到他这样十八九岁的孩子，不过他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不挑，力气也不输那些二十几岁的大人，之前几次给罗休大叔帮忙的时候抢着干活，跟罗休大叔处的都很不错，才让他得了这个便宜。凌比他还要幸运，因为长相漂亮居然幸运的在新开的饭馆里当上了侍应生，去那里吃饭的都是些贵族老爷少爷，每天拿到的小费也至少有十个铜币，而且只需要在放着音乐的屋子里擦擦桌子，端端盘子，也不会很辛苦。战争结束后，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稳定，甚至未来和幸福也显得不再那么奢侈，司在心里偷偷盘算，如果认真节省，或许在今年的冬天到来之前，就可以攒到足够的钱，把现在住的破木板房换成砖瓦房，这样凌的冻疮或许就不会发作的那么厉害。

　　回家的路上，司特地去市场买了几块碎骨，准备晚上炖点肉汤给凌，这小子每次做饭的时候总是偷偷把肉留给自己，接过搞得十几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瘦弱。他在肉摊前面倾斜身体，仔细端详那一小堆零碎的骨头，希望能挑出肉最多的几块出来，一只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小美正垫着脚冲他微笑，小美比她的名字还要漂亮，长长的金发像是缎带一样顺滑的披在肩上，还有浓密的睫毛和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每次她冲司微笑的时候，司总感觉心像擂鼓一般跳个不停。

　　“小……小美……你怎么在这里……”司的脸上控制不住的烧起一片火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管家让我来这里买点水果给小姐。”小美扬扬手中提着的水果篮，几个圆滚滚的红苹果惬意的躺在篮子底部，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慵懒的打着瞌睡。小美是大贵族里昂家的女佣，他们本来一直住在国都里，不知道为什么要搬来这个偏僻的城镇。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乘坐的几辆华贵的马车把镇子里的人的眼睛都要晃花了。对于贵族而言无论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也可以安心的维持该有的享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帮忙搬运东西的司认识了做女佣的小美，她扎着两个可爱的小麻花辫子跟着他跑来跑去，想要帮忙，却不停的打翻搬运的东西，动作跟纤细的身材刚好相反，笨拙得像一只小熊。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被战争的残酷阴影笼罩过的干净灵魂，司不由自主的想要把她拥在怀里保护。

　　后来他们就经常见面，他帮她干一些杂活，她有时候把小姐吃不完的肉和水果偷拿给他。有的时候，他们也在晚上偷偷出来约会，在城镇的西南角有一处桦树林，小溪从林子的中间流淌而过，各式各样的小鸟在林子里唱歌，飞来飞去，他们就肩并肩从林子的这头走到那头，有的时候互相讲讲今天发生的新闻，小美会告诉他家里的两只黑马居然生下了一个带着白色斑点的小马驹，或者老管家瑞恩跟新来的寡妇厨娘打得火热的消息，他则讲讲在李斯本家里打扫的时候看到的橱柜里从大到小的一排九个长相一模一样可以把小号放进大号肚子里的不知道哪个国家的神秘娃娃，有的时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感觉着彼此手心里微微的湿意。真希望这样的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只是每当月亮升上天空的最高点，他就不得不离开镇子走几里路回到他和凌居住的小村子里去，他们现在只住得起那里的房子。

　　司和小美在肉摊前面聊了几句，因为小美不急着回去，所以司就和她在市场里逛了起来，他们难得在白天能够呆在一起，司真的非常开心，他带小美去逛镇子里的贵妇人才会去的饰品店，用手里所有的钱买了店里最便宜的缎带送给小美，等到送小美回家以后才发现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也没钱给凌买骨头了，赶快急急忙忙的赶回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