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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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幡阳城外。
连歌的袖中露出一柄绯红色的剑。“袖中剑。”黑衣人失声惊呼。
“主公。”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连歌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喉间，听到他的呼声，欲收手，已然来不及了。
连歌拔出剑，扯下他的面巾。这才发现原来此人竟是旧日的部下，轻轻抚合他的双眼。“安息吧！”连歌走到树下，盘膝而坐，从袖中取出那柄绯红色的剑，想到那句“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泠儿，你究竟在哪？”他喃喃道。
七年前，一名绯衣女子来到江湖中受屈一指的暗杀组织——水云间。没有拜帖，不等通报，仅凭一柄袖中剑闯了进来。一路杀了无数门人，径直杀到议事堂。那件绯衣已浸染了鲜血，两种红色融为一体，竟无法辨别。
“来者何人？”连歌坐在堂上问道，眼中没有一丝惊慌。
“倾泠，人称‘袖中剑’。”绯衣女子直视着他。
“来此何事？你若没有合理的理由，你理当为我数十门人偿命。”连歌看见她身上的鲜血，早已知道来时必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水云间多少年没有经历如此屈辱了。
“哈哈，连门主还想问我做什么？”倾泠冷笑着，拔出袖中剑直指连歌。“林家村人与世无争，手无寸铁。不知他们得罪了谁？竟然全村一百二十人，无一人幸免？”
“水云间是暗杀组织，你应该知道吧？只要有人出钱，不管叫我们杀谁，都可以。”连歌毫无歉意，只道：“不知此事与姑娘何关？”
“好一个有人出钱，杀谁都可以。”倾泠大笑：“林家村人曾救我一命，难道你们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倾泠想起林家村的惨象，握住剑的手竟有些发抖。
“姑娘打算如何？”
“报仇。”
“好，姑娘若是胜我，连某任凭姑娘处置，如若在下侥幸胜出，希望姑娘留下，为我效命，直到你胜我的那一天。”连歌从座上站起，接过身边剑童递过的剑。
“一言为定，看剑。”
袖中剑倾泠，水云间门主连歌，都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两大剑客。此时的交锋，让水云间的众门人目瞪口呆。连歌的剑法精湛，但是招招留情。碧落的剑法凌厉，心中怀着仇恨，更是毫不留情。绯色的剑光和蓝色的剑光交织，更是宛如一幅绝美的画面。
“姑娘小心。”连歌的剑直指倾泠喉头，
倾泠收起袖中剑，连歌亦是如此。
倾泠回身半跪在连歌身前。
“我，倾泠自愿加入水云间。”
“倾副门主请起，水云间欢迎你的加入。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做法没有错。”连歌扶起她，同时也向门人宣布了她的身份。
从加入的第一天就坐到了一人之下的位置，自水云间建立开始，她是第一个。
从那一天开始，连歌一直让倾泠跟在自己身边，让她学会管理门中大小事务，更让她亲自处理接受委托的事务。但至始至终没有派她执行过任何一件任务。
一年后，水云间。
“倾泠，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杀林家村一百二十人了？”一日，连歌旧日重提。
“我明白，但是并不代表我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倾泠在这一年中接触了很多事情，渐渐知道了，在一定条件下，冷血始必要的。为了维持水云间——第一暗杀组织的声誉，更是有许多的不得已。此时，倾泠早已不再记恨连歌，但是，毕竟林家村人在她受伤得时候收留了她，救了她一命。为此，倾泠一直不能释怀。
“你来的时候还太单纯，认为这世间无论任何事总有正义的存在，实际不是的，即便是好人，即便是无辜之人，命运也未必会眷顾他。”连歌把她这一年的表现看在眼里。
一年前，连歌在第一眼看见倾泠之时，就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才，假以时日，必定可以为水云间效力，而且连歌也已经二十五岁了，水云间也需要一个女主人。
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眼中的倔强，绝美的容貌就深深的吸引了连歌的注意。他觉得，她是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一年后的今天，他更加确信。
“主公，无极门想要争夺第一暗杀组织的称号，这是无极门主的战帖。
“你怎么看？”连歌扫了一眼递给身边的倾泠。
连门主：
水云间担当天下第一暗杀组织的美名已有数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怕是这第一的美名也该换人了。
无极门
倾泠合上战帖说：“我没意见。”
“好，传我命令，应战。”连歌提笔写了一封回帖。
十日后，剑林。
水云间百余人在连歌的带领下来到约定的地点。无极门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连门主。”对方以为男子策马而来。
“想来，这位就是凌门主了。”连歌扫了一眼来人冷冷道。
“不错，在下正式凌无极，连门主身边的就是‘袖中剑’倾泠姑娘吧？”来人毫不在乎连歌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说道。
“正是。”连歌淡淡道：“不知凌门主打算如何夺我天下第一的名声？”倾泠冷眼看着这一切，对凌无极的话不以为意。
“不知公子的意思是？”凌无极不再称连歌为门主，转而称之为“公子”。
“不如这样，你我速战速决，比试一场，你若赢了，天下第一之名拱手想让，我若赢了，你无条件归降与我，如何？”连歌不愿在此浪费时间。
“如此甚好。”说完，凌无极拔刀相向，连歌冷笑着抽出剑。
凌无极，在江湖上也享有一定的盛名，凭借自己创出的无极刀法，纵横天下，罕逢敌手。倾泠在一旁观看，很快，就发现了刀法中的破绽。而连歌的剑法毫无纰漏，极少看见连歌动武，但水云间的人对他都是心服口服的。今日一见，更是对他的剑法钦佩不已。
无极十二式，凌无极已将整套刀法耍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优势。倒是连歌，愈战愈勇。凌无极看起来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住手。”连歌一声轻叱。只见剑尖已经对准了凌无极的咽喉，但凌无极浑然没有发觉，此刻听见连歌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已经败了。
“我输了，多谢门主手下留情。”凌无极收起刀恭敬的说。
连歌收起剑准备回到队伍中，这时无极门突然冲出一人，趁连歌不防，一刀砍中连歌。
连歌情急之下，向后急退一步，却仍然被一刀砍中。胸前的心襟顿时被鲜血染红，反手一剑，取了来人的性命。
“把凌无极带走，剩下门人愿降者降，其他人，杀无赦。”倾泠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违抗主令，砍伤连歌。她急忙冲上前去，为连歌挡住一人，一边对身边人下了命令。
“你怎么样？”连歌已经站立不稳，拄着剑才勉力站住。
“送我回去。”连歌扶住她的肩部，虚弱的说。
“主公，凌无极想要反抗。”远处传来了门人的叫声，倾泠眉头微皱，袖中剑出。霎时间，身边五人倒地而亡。
“碧落护法，听令。”倾泠叫来了身边的四大护法之首。
“属下在。”清脆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感情。
“生擒无极门主，否则，提头来见。”
连歌的身子越来越重，倾泠眼见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尽。连点了他周身的穴位，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倾泠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连歌。连歌想也没想接过吞了下去。
“你也不怕我害你？”倾泠一边问着，一边脱去他身上的衣服，从车上拿起药箱做着简单的处理。
“我相信你。”连歌轻轻的说道。他的眼神不像往常一样犀利，而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啊，你的身上。”倾泠解开最后一件衣服不禁惊讶的叫出了声。
连歌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牵动嘴角笑了笑说：“吓着你了，对不起。”他的胸口处处是伤。刀伤、剑伤、鞭伤比比皆是。
“师父虽然剑术天下无双，但他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他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来打我。身上的鞭痕都是他造成的，他逼着我出去和别人比试。那时候还小，师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0从来没有想过反抗。现在身体不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连歌撑起身坐起来，见倾泠迟迟不敢动手,只好自己包扎。
连歌拿起草药擦拭着自己的伤口，痛的闷哼了一声。倾泠拿起草药拦开他的手为他擦拭起来。
他身上的伤似乎触动了倾泠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轻轻的哭泣起来，连歌笑着抚去她脸上的泪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天，师父喝醉又来打我，我再也忍不住了，亲手杀了师父。杀了他以后，我没有地方可去，想起他说过，年轻的时候为水云间做过事。”说道这里，他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倾泠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突然，他感到疼痛，倾泠在给他的伤口上药。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忍住没有叫出声，额上却流出斗大的汗珠。
“痛吗？”倾泠轻声问着。
“没事。连歌答道。接着缓缓说道：“我来道水云间，向前门主挑战。我胜了，成功的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是其他门派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向我挑战。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落下了一身的伤。这天下第一的名声是我用血换来的。”
倾泠帮他包扎完后，擦去他头上的汗珠。
“倾泠，我喜欢你。”连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说了一句。
倾泠愣住了，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答应我，好吗？”连歌又问了一遍。
点头，她轻轻点了点头。
连歌笑了，笑着把她拥入怀中。“泠，得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她知道，自己早已芳心暗许。
他知道，他得到了幸福。
半月后，水云间。
“把凌无极带上来。”连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半个月，倾泠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凌门主，你纵然你的手下伤了我，然后竟然打算毁约反抗，这要怎么解释？”连歌冷冷的看着他。
“胜者为王败者寇。”凌无极自知无法活命，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确实该死，不过，我与倾泠在三日后完婚，现在，不想杀人，所以，免你一死。碧落，废了他的武功，逐出水云间。”连歌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身边的倾泠。
碧落领命上前连点凌无极周身几位大穴。顿时，凌无极形同废人。
“你不杀我，今日之辱，必十倍来报。”凌无极走的时候狠狠说道。
连歌此时并未在意，若是知道日后之事，此时，可能会把他千刀万剐吧。
“从今日起，倾泠便是这水云间的女主人。”连歌笑着对众人宣布。
“恭喜主公，恭喜倾泠姑娘。”
三日后，水云间。
连歌与倾泠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席间，无数江湖朋友前来祝贺。
婚后
相敬如宾，为无数江湖人所羡。
每日同进同出，共同管理着水云间。闲暇之时，她抚琴，他聆听。她练剑，他坐在一旁静静的指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尽心尽力的呵护。
三年后，一日。
倾泠练剑时突然晕倒，连歌点足上前，抱起倾泠向房中掠去。
“来人，速传大夫来此。”连歌大吼道。突然，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担心。
倾泠慢慢睁开双眼，看见连歌握着她的手一脸的焦急。
“你怎么样？不舒服吗？”连歌见她醒来，心中大喜。
倾泠只觉得头晕，腹中似乎有什么向上翻涌，只是轻轻摇头。
“主公，夫人怎么样？大夫请来了。”门外剑童高声禀报。
“快请。”连歌吼道。
大夫进门后，二话不说上前诊脉。不久，大夫笑着说：“二位不必担心，恭喜公子，夫人有喜了。”
连歌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为人父，随即大笑道：“碧落，带大夫去取诊金。重赏。”
所有人都离开后，连歌把她拥入怀中。
“听见了吗？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倾泠点点头，用手轻抚自己的小腹。心中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突然，心中又涌起一丝不安。
怀上孩子的倾泠恢复了女儿家的本性。不再随连歌一起步入江湖，而在家中做女红，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由于接到难以完成的任务，本想在家中陪伴妻子的连歌不得不一连数日早出晚归。
一日，倾泠在房内做着绣活。突然，从门外射进一封信。
倾泠连忙追出去，没见到任何人，回屋，关上房门，打开那封信。
连夫人：
当年我就说过“若不杀我，今日之辱，必十倍来报。“如今，该是我还给你们的时候了。
据我所知，你怀上了连歌的孩子，真是可喜可贺。但是，恕我卑鄙无耻，凭你夫妻之力，我今生难报此仇。但，奇耻大辱，怎能不报？父母的债只有子女来还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怎么能保证幼子不夭折呢？
所以，连夫人若是随我走，我便不再与水云间有任何瓜葛，并且决不为难连门主。如若不然，在下只有得罪夫人的幼子了。还望夫人三思而后行。
凌无极
倾泠颤抖着读完这封信，泪水从双颊滚落，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孑然一身的剑客。如今，她有了家庭，有了做母亲的责任。她不能拿孩子做赌注，更不能失去自己的家庭。
愣愣的看着窗外，正值寒冬，庭院中白雪皑皑，在白雪的映衬下，一片萧瑟，倾泠起身，凑近灯火，烧了那封信。她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再平静，她的心意已经动摇。她只知道，无论自己何去何从，决计不能让连歌知道这件事。
“泠，至多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便日日留在水云间陪伴你，知道孩子的降生。“夜晚，连歌在她的耳边许下诺言。
誓言，依旧海誓山盟。温存，依旧如梦如初。只可叹，已是同床异梦。
十日后，水云间。
倾泠收到了第二封信。
不知连夫人是否考虑清楚，如果答应在下的要求，那么，十日内，到剑林一叙。
这次的信连落款都没有，必是凌无极有了十足的把握。
倾泠已经决定离开。正如全天下所以做母亲的一样，为了维护家庭，为了保护孩子，宁可付出自己的一切。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水云间主人，她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此时的她，和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决定为丈夫和孩子付出。
倾泠走到桌前，提笔写道：
来生再续缘，与你共缠绵。
生生世世相爱，岁岁年年共度。
怪苍天，戏弄人间，如梦如烟。
如果上苍真的让我们有来生，我会付出一切去寻找你，不管多难，不管多苦，一定会找到你，再续——前缘。
连歌，如果真的有来生，等我……
但今生，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倾泠绝笔
倾泠含泪写完这封绝笔书，腹中传来一阵腹痛。她知道：是孩子在提醒她，时候不早了。
她解下袖中剑。
当年，得剑时许下得诺言：“此剑伴我一生，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倾泠苦笑一声。此时自己选择离去，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论自己的灵魂是否存在，这袖中剑决不落入恶人之手。
再一次抚摸剑身，感受到剑的鸣动，泪水再也忍不住，捂住小腹。对着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离开水云间，倾泠并没有来到剑林，而是在距离水云间仅有一里之遥的山林隐居，她不忍离去，一来，大夫说孩子五日内就会降生，她想等生下孩子再走。二来，她想知道连歌发现她不见了，会做出什么？
连歌终于完成了雇主交代的任务，这日，意气风发的步入水云间，想告诉妻子这一喜讯，却发现了倾泠的剑和诀别书。
“碧落，传令下去，令水云间所有弟子全部出去寻找夫人的下落。”连歌吩咐下去，待碧落离开后，他拿起袖中剑瘫倒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倾泠会离他而去。
倾泠看着水云间倾巢而出，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水云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竟然笑了，笑得苍白而又无力。
腹中的阵痛一次比一比频繁，一次比一次剧烈，孩子也忍不住了吗？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会死吗？第一次，倾泠感受倒了死亡的恐惧，随即又镇定下来，若是死了，正好可以离开这纷乱的人世，不用再为这人世间的一切操劳。
她终于吃痛的呻吟出来，身体的疼痛让她一度进入昏迷，昏迷中，她感觉到连歌出现在她的身旁。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同面对。”
醒来，一切只是梦境，她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婴儿，是个女儿，她撑起虚弱的身子，抱起女婴。
这孩子生来就注定要无父无母，心中的掌上明珠，有这样的亲生父母，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现在却……
报仇，倾泠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怒火，凌无极毁了她的一切，数年也罢，数十年也罢，她要用剩余的一生报仇。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倾泠对着孩子落泪。
三天后，倾泠把孩子送到一户人家。
五天后，独自一人来到剑林。
七天后，她随凌无极而去。此时，她已面容憔悴。
半年后，倾泠刺杀凌无极失败，只废去他一只胳膊，却死于凌无极剑下。
八个月后，水云间解散，一代剑客连歌带着袖中剑遍寻碧落的下落。
一年后，一个独臂男子创立新的暗杀组织，名唤——问情阁。
不过，这，都已经是后话……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