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现代]雨痕》曜櫻雨

1、第一章

　　雨声滴滴答答，很吵。

　　吵得他听不见怀中那人若有似无的呢喃。

　　大雨打在他身上，很冷。

　　但怀中那人涌出的鲜血却更为冰冷。

　　他抱着他，大声地吶喊，声音与愿望却被吞没在雨中。

　　雨水冲走了赭红的血迹；却也带走怀中那人所有的气力。他看着他的指尖似乎想举起，却颓然坠下。

　　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脑中跟着一片空白，他木然地看着那阖上的眼帘，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才将脸埋在那没有跳动的胸前，低声叫着他的名：「昭……」

　　＊＊

　　白玉堂睁开眼，意识仍有些恍惚，吵杂的声音让他的视线逐渐清晰，随手一按，刺耳的闹铃声便瞬间停下。

　　原来不是梦境的雨声，而是催促他起床的闹钟声。

　　一瞥时间，他惊跳起，又迟到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打开房门，果然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餐桌上则摆着丰盛的早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玉堂，慢慢来，不来公司也没关系。BY哥」

　　看到那张纸条，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是一年前的他是打死也不会跨进公司一步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匆匆吃完早餐，飞快地冲进浴室梳洗，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滑落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梦中那奇异的感觉紧紧攫住他。

　　他时常做梦，但梦却是十分模糊，只隐约看的到两个人的影子，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楚他们的样子。回想梦境，就会有阵阵的哀伤涌上，彷佛心里缺了一角。

　　他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遗失了什么东西呢？望着镜子，白玉堂就这样发起呆来。

　　滴到衣衫上的凉意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将梦境抛在脑后，把脸擦干，快速地换好衣服，抓起车钥匙，便朝公司急奔而去。

　　一到公司，看了看时间，虽然知道会议可能已经结束了，但白玉堂仍是直接朝会议室走去。

　　走出电梯，许多刚离开会议室的主管纷纷向他打招呼。

　　「副总，早啊。」冷冷的语调让白玉堂皱起眉头，是企划部的经里余南，向他微微点头致意，不晓得这老头又要啰唆什么了。「还请副总更加严以律己一些吧，这个月副总已经三次没出席会议了吧？真不知道白总怎么就如此放任您啊。」

　　「这还不用余老费心，你只要管好自己的部分就好。」就别让他抓到把柄！到时就算他是已经在公司待了三十年的元老，他也会让他垮台！白玉堂紧握着拳头，忍着想揍人的冲动，淡淡地回答。

　　「玉堂。」大哥白锦堂的叫喊适时化解了紧绷的气氛，余南向两人一点头，便踏进电梯里。

　　「哥，你怎么没叫醒我？」白玉堂跟着白锦堂进到办公室后，便开始埋怨他没叫自己起床便来公司。

　　「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点而已，卢队说你昨晚在玄华待到凌晨。」白锦堂看向弟弟的目光充满了心疼。「而且有卢队当我的保镖，没事的。」看着弟弟一直盯着自己的右肩，白锦堂又补了一句。

　　「大哥也真是的，居然没叫我。」白玉堂这里的大哥指的是白锦堂的保镖队长──卢方。

　　听到这话，本来在办公间休息室里喝咖啡的卢方探头出来，一脸无奈，「五弟，是白总坚持不让我叫你。」卢方、韩彰、徐庆、蒋平四人是白玉堂父亲白意丰特别提拔进公司的，白意丰非常器重他们，私下也会找他们来家里聚餐，因此小时候白玉堂便跟他们很熟，甚至还跟他们以兄弟相称。

　　白玉堂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两个哥哥，只好哼了声，有些忿忿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起刚刚的会议数据。

　　「玉堂，别当副总了，好吗？」看着原本飞扬跋扈的弟弟得去应付像余南这种人，白锦堂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难过。「去做你想做的事，哥哥会一直支持你的。」

　　「那玄华怎么办？哥你是要我逃避吗？」白玉堂的目光带着熊熊烈火，不是气白锦堂，而是气自己。「我知道我以前很任性，什么都不管，老爸死了也把公司一切都推给哥，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会当好白氏集团的副总，当好玄华的领导人，绝不让人再伤害到哥。」

　　白锦堂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件事果然深深地束缚住白玉堂。

　　白意丰于三年前逝世，之后白氏集团便由长子白锦堂接手。白氏集团是个跨国大集团，各种企业遍布全世界，白锦堂自小便被培养成接班人，因此虽然接手时还不到三十岁，但也以很快的速度稳定整个集团。

　　而白氏集团有个名为玄华的保全公司，他的前身是□□，是白意丰努力将他漂白转型成现在的保全公司。

　　然而虽然是转型了，但玄华仍旧背负着黑暗的使命──暗中铲除对白氏集团不利的因素，在不得以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暗杀对手。但那些遭暗杀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律法所掌控不了的□□组织，自白意丰转型后，玄华便很少真正下杀手，但玄华仍是个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组织。

　　而玄华的领导人，便是由白氏集团的副总兼任。

　　一年前，白锦堂在走出公司大门时肩膀突然遭枪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整个白氏集团仍陷入一片混乱，副总赵珏趁机独揽大权，但不少受恩于白意丰的员工纷纷反对，此时白玉堂接到密报，发现白锦堂的枪击事件与玄华可能有关系。

　　于是受恩于白意丰的员工纷纷支持白玉堂暂代白锦堂的职务，白氏内部就形成白玉堂和赵珏的内斗，两派相争了两个月，在玄华内部有网民拼死提供证据后告终，眼看事情败露的赵珏立刻逃亡，集团内部的赵珏派也遭肃清。

　　白玉堂也趁机对玄华进行了大清扫，他将自己最信任的四个哥哥都调进玄华，并让卢方担任总队长，为的就是重组白氏集团的暗黑之影。

　　半年前顺利出院的白锦堂再度接掌了白氏，而白玉堂则留了下来当副总。

　　白锦堂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另外想做的事，他好几次都劝他离开，但白玉堂却认为目前公司表面平静，私底下仍是暗潮汹涌，加上赵珏只要一天没消息他就不能安心，于是只好抛下自己最爱的小提琴，继续担任白氏的副总。

　　以前是他太自私。当白玉堂看到浑身是血被推进加护病房的白锦堂后，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他绝对不会原谅伤害他哥哥的人，也不会让他哥哥再次面临危险。

　　因此，他掌管了白氏集团的黑色之花（玄华），投入这个法律边缘的体系，为的是守护。守护大哥，守护白意丰留下的一切。

　　白锦堂见说不动弟弟，只能微微摇了摇头。顿时，寂静充斥着偌大的办公室。

　　查觉到白锦堂忧心的视线，白玉堂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浮气躁，他担心的目光似乎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迭在一起，他握紧了拳，努力地想将心思投入工作中。

　　然而，脑海里的烦躁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之所以如此选择是一年前在加护病房体误到要是自己再像以前一样任性，那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可是白锦堂不了解。

　　『玉堂，别冲动，别去！』蓦地，片段的话语飞入脑中，白玉堂飞快敲着键盘的手一僵，头也感到一阵抽痛。

　　那个声音是什么？在他有些埋怨白锦堂的时候，那个焦急却又不真切的声音突然在脑中爆开，是他也曾经做过什么让人不谅解的事吗？

　　拼命回想，虽然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但胸口却充斥着哀伤与悔恨。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白玉堂怎么也想不透。

　　受着纷乱思绪的影响，白玉堂的工作效率十分不佳，硬撑了几个小时，他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来到市中心的铁塔，他靠在瞭望台上观察整个Ｓ市，他其实很喜欢这样从高处看着风景，单纯的，享受那清爽的冷风。

　　离开铁塔，走过一个路口，天际毫无预警地下起滂沱大雨。

　　没有带雨具的白玉堂低声咒骂了句，快步跑进最近的骑楼下躲雨，拍开头发上的雨珠，他突然觉得这里好眼熟。

　　「不好意思，请借过。」温润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白玉堂一愣，反射性地让开身子，有些茫然地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谢谢。」那人礼貌地朝他一笑，便推开店门进去。

　　那人的笑，犹如春天和煦的微风，让白玉堂感觉很舒服；那人从他旁边经过时，带着雨的湿意，以及一种熟悉的感觉。

　　心里，似乎有什么开始松动了。

　　白玉堂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几秒，下意识地跟着推门而入。

　　他们曾在雨中别离，而今，又在雨中相遇。

　　『我愿记取今生所有痛苦的回忆与悔恨，只愿来世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绝不让我的任性再伤害到他。』

　　记忆，被深埋在那无止歇的大雨中，阵阵涟漪在心底刻下冰凉的烙痕，何时才能找到那被遗忘的碎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