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一江烟月

13、12 当日得志时

　　去年12月23日龙宇在纽约公司总部举行圣诞答谢会。董事长和总经理致过辞后，我就离开了。我在龙宇的职位是董事长特别助理，权力相当于副总经理，不过事实上，老总自然是忌惮我三分，就连我的两个办公室助理的实权也比那三个副总经理大。
　　我到龙宇时年纪太小，自然不可能独当一面，莫天亲自挑了两个商场老将作我的办公室助理，是我事实上的私人慕僚。能够得到莫天的亲睐和信赖，那两人的实力可想而知。一直以来，我的很多重要决策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在商学院学不到的东西。这大慨也是我能够成为“商界奇材”的一大因素。这两个人也聪明得紧，看我羽翼渐丰，自动把自己的工作性质从“引导”转变成了“从旁协助”。
　　一个月前，我有意加强公司在通讯高科技方面的实力，想收够兼并一两家有发展前景的中型公司，他们便在一个月内组织人力物色出几家对象又拿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书，我准备今晚把这个计划书过一遍，然后在圣诞假期里仔细考虑一下总体的可行性和推敲一些细节问题，争取新年过后立即拍板。
　　计划书作得很好，物色的公司实力不错，它们在通讯高科技方面的注册产品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象所有的大财团一样，龙宇走的也是分散风险多种经营的路子，涉及好几个行业。但说到底，莫家是海盗出生，作为莫家在白道上的旗帜的龙宇，最大优势还是海陆空运输业。近年航空业不太好做，竟争异常激烈兼并破产无数，虽然靠着家族的实力和老辣的商场手腕，龙宇在这一领域依旧占据着半壁江山，但莫天在十年前就已把目光改投向通讯业。因为起步早步子大的缘故，现在我们在这一新贵行业中也已经占有了一席重要位置。但我对我们科技方面的实力一直不太满意，总想有所突破，不只是为了龙宇，更是为了整个莫家------毕竟□□陷得太深，既然根本无法脱身，那就只好一条道走到黑了，而通讯器材上的领先可以让大家在这条道上走得更安全。
　　临晨2点左右，我看完计划书又处理完一些事务，准备离开。接下来要休假八天，有不少事走前最好交待下去。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拿了几份签过名的文件准备顺路带到总经理室去。
　　进了总经理室，里面灯火通明，但看不见一个人影，估计也有人象我一样加班到深夜，这会儿刚好不在。我没有当回事，大公司的高层说起来工作并不是十分繁重，但工作来了赶期限而不得不加班的情形也不在少数。
　　直接进到经理室，把文件在大班桌上放好，刚要出门，便听见外边的助理室里响起一个女声：“累死了，总算可以回家了。”我认得这个声音，虽然不是很熟，但知道她是总经理助理，叫海伦，看上去是个很有干劲的职场女性。没想到她也有叫累的时候。
　　“别抱怨了，谁叫你想往上爬。”这是大卫，总经理的另一个助理。他刚劝完海伦，自己又抱怨开了，“这个席助理，真会折腾，假期前交待下这么大一个案子，今天没有干通宵已经够幸运。”
　　这下我出不去了，心里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好奇，想知道自己在下属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还别说，席助理也很拼命的，他办公室的灯才熄没有多久，肯定也一直在加班。听说他才18岁，还在读大学呢，真是不得了！”大慨女人天性里就有不少八卦因子，强如海伦，八卦起来也是兴奋不已。
　　大卫却有点不以为然：“我们怎能跟他比？他是什么职位，我们是什么职位？他拼命是应该的。”
　　“说真的，这位席助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居然连总经理对他都客客气气。”
　　“客客气气？表面上的吧！你没看见上一次总经理对他提出的那个计划使了多少绊子。他后面有大人物罩着，大家明里不敢，暗地里有几个服气？靠跟人上床往上爬，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也这样做，真不知羞耻。”
　　海伦的声音中有点犹疑：“我也听到点风声，可总觉得不太可信。他干嘛那么做？人长得帅不说，还这么年轻这么能干，这是何苦？！”
　　“还不是想走捷径。算了，这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干好自己的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快两点了，也该回家了。”

　　外面的灯熄了，门关了，脚步声也去得远了...... 我坐在黑暗中，全身冰凉，久久没有动。早就明白道上的人怎么看我，一直也不当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和心里明白真的是两回事。
　　良久，我自嘲地笑笑：怎么了，席凯文，看来你还是太年轻，敌人才放出一只小箭就抵挡不住了？！

　　小时候看电视，听到过一句台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穷人不知道，皇帝家里的孩子更倒霉。穷人家的孩子应付的不过是油盐材米，皇家的孩子面对的却是阴谋鬼计血雨腥风，一个行差止错，便是万劫不复。想康熙末年9子争蟠，那些个皇子哪个不是十几岁就卷入了宫帏之争，那个“家”才真叫当得“早”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400年莫家也是这样的一个皇帝家族。
　　莫家的祖先是明代中叶的海盗。倭寇倭寇，很多人不知道，倭寇虽然起始于日本武士，但到得后来，其中大半是落草的中国渔民。莫家就是其中的一支。莫家真正开始发迹是在明末清初，当时有不少抗清义士宁可落草也不愿降清，莫家因此得到了一批颇有远见的智囊。此后数百年风风雨雨，虽然几度被宣称“斩尽杀绝”，但莫氏一族一路走来，居然只是有惊无险，不但屹立不倒，还奇迹般的成了“七分天下”的七霸之一。
　　每一次莫家家主的更替，与帝王王位争夺战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
　　莫家家训：自己打出来的江山坐得牢！
　　于是事情变得简单了，莫家儿郎个个大显神通，谁也没有绝对实力，谁也不会轻言放弃。最初阶段，还有所谓的“度”，大家都会守着这个度，因为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等到进入白热化阶段，一遍血雨腥风凄风苦雨，人人自危个个凶恨。在这样的家里长大，就算是只小鸟只怕也是只猛禽，牙尖爪利，哪来什么好鸟？！
　　这一代家主莫天自己并没有子女(原因大家都清楚)，当初他夺位的时候也是惨烈无比，莫家男丁十去七八。可是十几年下来，侄儿侄女又是一大堆，400年莫家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生命力。
　　原本这一切与我这个外姓人并无瓜葛。在莫家人眼里面，我不过是个“男宠”，虽然真的是众星捧月般地长大，没人真把我当回事。但是至从两年前莫天把不到17岁的我放进龙宇高层，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龙宇”一直是海上莫家在白道上的一杆大旗，这些年来，它在世界的排名从来没有出过前30。莫天这一决定意义深远，对许多人来说，目的何在，不言而喻。
　　虽说按照游戏规则，儿孙争位，家主一般不参与不表态。但是家主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偏爱。所以一般都会在暗中支持照顾自己喜欢的孩子。于是有人开始怀疑我其实是莫天的私生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对他们来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如果仅仅是个男宠，就算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也用不着做到这一步吧？何况莫天本人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搞得与我聚少散多。至于说到我与莫天的床第关系，更好解释了：以莫天不可一世的个性，心中哪有什么伦理道德，做出点□□的事来只怕反倒在情理之中。
　　于是在许多人眼中，我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变成了莫天的“私生子”，由一个冷眼看客，转眼间变成了那个人人瞩目的红色靶心。
　　平心而论，我也算是在莫家长大，甚至是在莫家的权力中心长大的，怎么看，怎么不象是只“好鸟”。这两年与方方面面明争暗斗下来，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大亏。相对而言，龙宇里面派系并不多，必竟内耗太甚不利于现代大企业的管理，但龙宇也不是世外桃源，我在龙宇里面的活动一直有人下绊，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是胜多败少。当然，我的两位幕僚功不可没。现在看来，有人故意散布了一星半点的风声，其目的就算不是想把我逼走，也是要我的日子不那么好过。
　　突然觉得很累。而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十四岁之前，我的日子虽然不完美，但平淡轻松单纯。自从十四岁后，被莫天天神般的光环所迷惑，我一直在努力追逐着他的步伐，一直没有停下来认真思考过，又或许，我总算长大了，大到已经可以试着自己思考的地步？

　　第二天，12月24日圣诞前夜，我在早上10：30上了同学布莱恩家的飞机，同行的有他的弟弟及他们哥俩的女友，另外还有三个同学，三女四男，一行七个年轻人直飞瑞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