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局》用一生来自杀

8、玉台弄粉花应妒

　　马车一路上也没耽搁，直往城外去了。
　　看来傅承宣今天叫朱成碧出来，确实是有目的的。成碧心下先有了计较，却笑盈盈坐着闲聊，看不出丝毫局促。
　　到了城外，车停在了一处别院。
　　朱成碧和傅承宣相继下了车，早有俩个小丫鬟在外面候着。见两人来了，盈盈拜下，道了安。
　　傅承宣温文淡雅一笑，右手挽了朱成碧，像是对这里极其熟悉，直向里走去。丫头们跟在一旁，不疾不徐。
　　朱成碧一愣之下，便由着他牵着走了，然而走了一路，却觉得全身的热度，都集中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莫名地，成碧便觉的脸上有些发烫，有种说不出的忸怩。
　　想将手抽回来，傅承宣像是感觉到她的意图，竟是又将手攥紧了些。转脸冲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成碧乖，听话。”
　　这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话，更是让成碧心里痒痒的。一时之间，她倒真有些不自在了。傅承宣从不会在人前这么对她，当初她盼着的，也不过是傅承宣的另眼相看。
　　而今真这样了，却又觉得不习惯，更怕是傅承宣要拿她当什么码子。思前想后的，朱成碧那一张笑脸，差点就要挂不住了。
　　后面跟着的两个丫头，虽然将七王爷和朱成碧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却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朱成碧那点心思，傅承宣自然明白。可现在，他却偏不劝她，想着吓吓她。但真见她面色苍白，眼神飘忽，他倒又觉得不舍。
　　轻轻捏了捏朱成碧的手，然后揽上她的腰，傅承宣靠近了她，附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道：“今儿是我叔父办的诗会，一群文人附庸风雅罢了。不会把你卖了，别怕。”
　　成碧的心，就在傅承宣那几句安慰的话下，慢慢平静了下来。剜了他一眼，成碧笑道：“王爷哪里的话，既然跟着王爷出来了，那成碧自然是随着王爷的。
　　傅承宣看了她一眼，对她的灵活，很是赞赏的样子。
　　走进去了，傅承宣笑着冲身后的两个丫鬟道：“带着朱姑娘去换件衣裳，到时辰了，让她出来就好。”
　　俩个丫鬟轻轻答道：“是的，七王爷。”说罢，两人便扶着朱成碧进了别院。傅承宣又从后面的小道儿绕了过去。
　　跟着两个丫鬟从院子的旁门进去，那里已经坐了一院子的姑娘。成碧微笑，装作不经意地一瞥，却将在场的十来个人看了个清楚。
　　那些姑娘看朱成碧进来，笑声也都断了，只睁着眼睛看她，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好奇。
　　朱成碧笑的越发温柔，没等丫头解释，便对着被围在中间的绿衫女子道：“姑娘万福，我是洛阳阁朱成碧，今日蒙七王爷恩宠来此。”
　　那绿衫女子细细打量了朱成碧几眼，旋即便笑开了，道了万福，忙扶起成碧，笑道：“成碧姑娘多礼了，我是绿尧，是平王府平王爷的婢子。今日姑娘来得急，只听王爷说，要备一身红衣，却不想，来得人竟是姑娘。”
　　这人言语得体，对人的态度，也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太热，少一分嫌太冷。朱成碧心里赞叹，脸上却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
　　寒暄几句，成碧又点了点头道了别，便笑着和两个丫鬟下去偏房换衣服了。
　　朱成碧当时一看，便晓得那绿衣女子是管事的。她一身衣服和饰品都是极考究的，如今想来，大约是平王办宴，叫些家姬艺妓来，意在活跃气氛。
　　成碧随着丫鬟进了屋，就见床上摆着一件红衣。她淡淡笑着，冲丫头点了点头。丫鬟又拜了拜，道：“姑娘请安心梳洗，时间还早。等姑娘梳洗好了，糖紫来给姑娘梳发，请姑娘唤一声就好。”
　　说完，便退下了。
　　成碧坐在床边，用手缓缓摸了摸衣裳。远了看不清楚，只道是件寻常的绯衣。而走进了看，却发觉原来这绯衣上，还用红线密密绣了凤鸟的形象。而裙子，是一件银纹金丝绣花罗裙。这套衣服，下了大工夫。
　　成碧知道这是傅承宣准备的，心里便是一暖。无论是什么原因，那人到底是不会愿意看她输了人家。这天下，也就只有傅承宣，懂得照顾她那比天高的自尊。然而，也只有那个人，能让她放下自尊去爱。
　　成碧笑了笑，也没耽搁，退下了身上一袭素衣，换了那件绯衣。虽然傅承宣说，只是寻常诗会。但刻意要她换了衣服，这已然不寻常。今日见的人，身份自然是尊贵的。
　　平王府平王爷，朱成碧自然也听过他的传闻。这位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小叔叔，是先皇最小的弟弟。传说平王自小聪慧，文治武功皆是楚翘。
　　然而他天性狂放，不服管教，年及弱冠，便退了朝中事务，只做个清闲王爷。虽然现在，他手不握重权，但在百姓中的声誉，却十分的高。
　　朱成碧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一脸茫然，眼眸漆黑。她轻轻笑了笑，那张面孔，仿佛活了一般，瞬间便灵动起来。
　　成碧心里暗自叹气，傅承宣做什么，哪里由得她来猜测？她本该踏踏实实做一把剑，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拿起桌上的眉笔，淡淡扫了扫，又在唇上细细印了唇脂。成碧的五官本就标致，如今点了点，几近完美。
　　然而仔细看了看镜子，她又蹙起了眉。想了想，她还是拿起胭脂，轻轻在两颊擦了擦。她总是自信的，但向来不愿与人比较，然而这日，她却感到紧张。
　　成碧捏了捏手心，已经潮湿一片。她是绝不愿给傅承宣丢人的，进了这院子，她更是时时注意，唯恐自己哪里不周到，让别人耻笑了傅承宣。
　　坐了一会儿，成碧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微笑着，打开房门。
　　糖紫见成碧出来了，笑道：“姑娘梳洗好了，我来给姑娘梳发吧。”
　　成碧点点头，面上带笑，坐回了镜子前面。她向来不喜欢浮夸的发式，但今日，她却是全然听傅承宣的安排了。
　　糖紫将成碧的头发慢慢梳好，从后面分了三股，然后从脑后结鬟，挽在头顶。最后收了发尾，并了束，自然地垂在了肩上。这是看起来很简单却高贵的一款垂鬟分肖髻，但成碧却知道，这发式梳起来，极为不易。
　　梳好了头发，糖紫从镜中看了看朱成碧，笑道：“姑娘容貌美，头发又好，是怎么梳都好看，可惜今日时间却是不够了。”看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朱成碧想起了自己在傅承宣那里睡去的一个时辰，脸上一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糖紫看了她一眼，恰到好处换了话题。从桌上捧下一个锦盒，问道：“姑娘看看，挑个发饰吧。”
　　成碧的目光，细细从眼前的饰品上划过，最终挑了一个累丝嵌宝镂金簪子，然后又选了一个金镶玉步摇。
　　既然傅承宣觉得她拿得出手，她便要让人看看，这天下第一，绝不是她浪得虚名。
　　糖紫有些犹豫，但还是帮朱成碧戴上了发饰。她是顾虑到成碧出身不好，那步摇直垂于肩，怕成碧走不好路，便勾了衣服。然而这话，说出来便冒犯了，是不能说出口的。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糖紫看向成碧，忍不住笑叹，“姑娘不愧为天下第一的美人。”
　　成碧笑了笑，嘴角却泛着些苦涩。她再美，也不过供人玩赏，这样的容颜，又能持续几年？
　　然而，一时的伤感，成碧掩饰的很好。她很快转过身，率先向隔壁院子走去。
　　糖紫跟在后面，有些担心她走不好。然而，出乎意料的，朱成碧走起路来，娉娉婷婷，饶有姿态，但是却丝毫不显浮夸。这合身的气度，却不像个青楼女子，倒像个大家小姐了。
　　俩人走到那院子门前，成碧特意先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笑着走进去。绿尧看见成碧，也是一脸笑意迎了上来，道：“成碧姑娘快进来，姐妹们都等你呢。”
　　成碧随着绿尧走了过去，只见之前在庭廊上坐着的姑娘们都站起来，笑问道：“成碧姑娘好。”
　　这些女子中，有二八佳人，也有豆蔻年华的小女子，更多的，还是和她一般年岁的女子。看来，都不是刚出道的小孩子了，必然有些手段。
　　坊间的女子，无论是琴艺出名，还是歌喉出名，自然是互相听说过的。朱成碧艳绝天下，这些女子，如今见了朱成碧，难免在心下比较。
　　方才朱成碧一脸苍白，又身着素衣，那些女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先胜了几分。暗自里，难免有点嘲讽之意。
　　然而只是换了一套衣服，朱成碧一身的气势却先变了，倒是有了些天下第一美人的味道。说到底，天下美人，不过是三分长相，三分打扮，再加四分才艺。
　　朱成碧名声大，先当了出头的鸟儿，自然是将全部人的妒意都集中来过来。

作者有话说

　　修章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