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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问答 ...

  •   第十七章问答

      胤礽匆匆从外院走进来,一路都有人不住的对他道喜,他始终静静一语不发,心里混乱得无与伦比,这种事,这种事于他而言是悲是喜是无奈是郁结难以辨清。来到门前,停了一停,徐徐摊开袖底紧攥的手掌,定了定神,才在面上露出些许强笑来,推门而入,正想跨进屋内,脚下却一趔趄,忙伸手在门框上扶了一把,听到声响一旁静侍的绿莹立即抬头,顿时笑着道喜行礼。

      胤礽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绿莹担忧的看了一眼胤禟,欲说什么,张了张嘴,默然退下,瞧着四阿哥的样子并不像是高兴,难道主子出了什么事?可太医只是说要静养就成并未说什么,或者那些狐媚子们挑拨了什么?怀着替胤禟的种种担心,绿莹退了下去顺道去厨房看着养胎药的熬制,她可要打点精神,不能让黑心肝的狐媚子给主子添堵!

      在宫里睡了大半下午,此时精神很足的胤禟坐在窗边翻书,虽然嬷嬷宫女都说不能费神不让她看书,但无聊起来的胤禟实在没事做,执意拿了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玩,见他只是混着打发时间,其余人也只好随他了。

      一室寂静,静默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不知过了多久,胤礽才讪讪的开口,只发了个音,又说不下去了,蓦然发觉掌心尽是涔涔冷汗,不知哪里的风一吹,刺痛般的凉。

      胤禟并不抬头,又翻了一页,爱理不理的回答,“有事直说。”

      “爷……”静片刻,感觉嗓音不再那么沙哑,胤礽才深深吸口气,惯来嚣傲的眉间终于现出迟疑而憔悴的神情,低声道“咳咳,我是说,你若不愿的话,可以不要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不会让任何人问责你。”

      浅搭在纸页上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胤禟抬眼看过去,胤礽紧紧攥着拳,身子斜靠在门板,平日里嚣张傲然的神色敛尽,眉间眼角神情复杂之至,带了几分淡淡的暖意,整个人显得紧张又惊惶,还有真切的关怀。见此不自禁苦笑摇头,“也不必这般麻烦,横竖总有这一回事,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这话并不虚假,毕竟当初他就想过若是有了子嗣就把这人给废了。他的身份无法选择,但至少可以选择日后的生活,没想到——世事多错迕,谁能事事如意。

      这亏吃得过于委屈了,不知彼此身份会更好些,这种沥血魂伤的辱刻在骨子里凭什么也磨不去,却喊不出一声屈,从没想过不过是嬉笑愠恨数日,转身就是数年,改了各种模样。对于眼下的胤礽,胤禟实在不知是何种感觉。

      恨,有一些,但不如对胤禛的那般明显刺痛,模糊难明;怨,或许多一些,却隔了一层疲倦感伤。

      不见更好!

      胤礽愕然怔住。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那个素来心高气傲的九弟愿意生儿育女?这未免过于匪夷所思了吧。真让人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换了个躯壳就移了性情。抬眼看去,那眼眸黑如曜石,深不见底,淡薄的唇角尽是嘲笑,冰冷无情——竟比当日的嚣张更加锐利,而眼中如有所语的哀痛,让胤礽不知不觉一叹。

      这件事他比自己的确为难得多,而且这话也有理。

      或许对于诸位弟弟他是无感无情,加之利益冲突权势争斗很多时候他都乐意见他们倒霉,甚至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可是,纵然是有些怨恨,也不曾想过要折辱于他们,更不会因为难以言语的生理情况而做些事。这番奇遇,能重活一次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而恣意妄为,再不能跟从前那般,不得善终。因此当知晓彼此后,他就没再跟胤禟有过关系。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弟弟,水火难容也罢,剑拔弩张也罢,哪怕是打是骂是踹是圈也不该是让他有孕!

      昔日嚣张狂傲的大清太子,头一次有了愧疚之心。

      说完那句话后胤禟敛眉低头,面无表情,看似认真读书,实际上神游不知哪里去了,胤礽尴尬了半日,丢下几句好生静养之类的干巴巴安慰话,匆匆逃开。

      对于自家弟弟胤礽是有意相避,但对他的身体状况还是非常担心,他只是听说胤禟在宫中诊出喜脉,但是若无变故,宫内怎么会给他诊脉呢?于是召了绿莹来详问经过。绿莹见四阿哥如此关怀福晋自然高兴,加上今日之事胤禟的确是受到无妄之灾,虽然不能对皇家主子有所怨言,却也可以运用某些语言来替福晋出气,于是着重在胤禟的无辜与委屈及新格格的嚣张与霸道。

      胤礽勃然大怒,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到阿猫阿狗来欺负了!别说小燕子只是弘历的私生女,哪怕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也不能这么明晃晃欺负人!姑且不论前世,如今的胤禟可是顶着四福晋的名头,底下的弟弟妹妹岂有如此不悌!

      把手上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胤礽面色冷凝,双目直视绿莹,森然道,“宫内怎么说?”他眼底杀意寒冽至极。绿莹不由背脊一凉,冷汗淳淳,浑身直颤,抖索半日才摇头道,“奴……奴婢……不知……奴婢该死……没能护好主子……”

      胤礽冷冷看了她一眼,“日后好生看着福晋,别让她糟心。”便挥手让她出去了,出了门口,绿莹立即靠向栏杆,停了停,方离开,心中暗暗后怕,平日看四阿哥温和可亲,一旦怒急可是非常可怕,她差点以为方才就死在书房里了,哪怕只是受到迁怒。不过心里也暗暗高兴,可见福晋还是极受宠,能得到四阿哥这般关怀照顾,日后就不怕府内的那些狐狸媚子作祟了。

      书房内胤礽紧紧皱着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最大的不足,毫无势力实力。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他移世已经近三个月了,除了看看书,逛逛街,偶尔入宫做些四阿哥该做的事外,就没别的了,当真称得上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轻松惬意。

      原想着当个光头阿哥也没什么不好,这一世他不打算争权夺利,领教过世态炎凉,走过生死轮回,自然学了不少道理,却没想到树欲静风不止。他可没好气到被欺上门也能无动于衷的份上,谁敢欺他,十倍还之!

      他前世虽然被圈于高墙之内,但一概用度都没谁敢亏待,皇阿玛对他还算是仁义,除了不能出那道高门外,他要做什么都还能如愿。只是从凌云霄跌下九寒窖的滋味让他难以承受,加上旁人的异样目光,虽不敢阳奉阴违到底不够精心,与之前对比可谓云泥之别,他……说到底是心伤自苦而已。

      如今被人欺上门,想做什么回去却发现手上竟然没人!

      之前做太子时的人脉他不能用,也无法用,一则不能解释如今自身的匪夷所思移世情况,这种事若非自己经历,恐怕也是先灭了再论真伪,或者说哪怕是真也得变成假的;二则有了老四小九的试探,他也知晓某些情况,只怕是之前的那些人脉全都改了模样,纵存亦移,还是别去弄的好。而这四阿哥真不知是个傻子还是什么,竟然手上没任何的人脉,宫内没,宫外亦没,好好的皇阿哥只有府内几个奴仆做杂事,自己还是个上学的小孩子,真不知道这是怎生一个诡异古怪的世界。

      胤礽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太阳穴,冷笑道,“爷倒是忘了一个理,皇家没亲情!”君子不立危墙下,他站在世间最黑暗血腥之地怎可以如此大意。他不介意让人知道一两个弱点,但却不能手上无任何的势力。

      看样子他的确不该再这么轻松了。

      看着窗外的苍郁绿叶,胤礽的双眸凝淀成深厚如窅的黑暗。

      宫内的消息自然该问宫内的人,数日后胤礽便去询问胤禩。胤禩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徐徐把昨日之事详细告知,听罢胤礽不屑冷哼道,“弘历小子未免太过偏心了,表面功夫也不做,偏以孝子自称……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任意妄为!”

      大清以孝治国,为了不被汉人嘲笑,更为重视伦理道德,甚至达到严苛地步,大力倡导忠君、敬祖、孝悌之道。然则乾隆如此猜忌子女宗室,以一人私欲随性,实在过了。认真说来的确是胤禟无辜小燕子妄为,结果却是小燕子得到安抚胤禟视而不见,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哪怕真是打压渐渐年长的儿子,也不该如此明昭。

      胤禩眉峰微蹙,眼中苦笑之意更浓。他心里实在呕得很,他原想着利用这事打压一下小燕子,顺带换一下宫内人手,皇后不中用,只能从其他妃嫔那里下手了,只要有人出手就容易办事多了。哪怕仅是折损漱芳斋的人也好,没想到皇后会耿直成那样!直接就派人到漱芳斋打人拉人去了。

      虽然他知道那拉此举一为泄愤,她被小燕子气极了,也顺带是替胤禟“报仇”,二来则是打算杀鸡儆猴,因为皇后不受皇帝所喜,宫内众人跟红顶白极为明显,自然对皇后阴奉阳违,给她行事增添许多障碍,那拉本人也不是个聪明的,脾气又硬又直,吃了诸多的暗亏,更引得皇帝厌弃,如今难得逮到可以公报私仇的旨意,自然痛快行事。她单求一时痛快,结果小燕子那头立即闹了起来,她又哭又喊,直嚷着拉着不准坏人欺负她的人,还仗着身子伶俐朝前去看戏的那拉撞来扯去。最后又闹到了弘历面前,那拉到底是逊色一筹,她不如小燕子得宠,加上气恨过度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在小燕子颠倒是非巧舌如簧之下,漱芳斋一行人安然无恙,反而那拉被禁足了。

      当胤禩得到消息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这一下把他辛苦做戏得到的利益全数抹尽,真的无语至极。

      如今看来他还是早些做准备的好,那拉皇后实在是不堪大用,只怕日后还会尽拖后腿。她行事重规矩,让人觉得苛责,又因是继后,身份欠缺些,压不住后宫众人,一味逞强严厉,结众怨一身,他下的好好一盘棋只是眨眼间又被连累了。不过,细想回来,那小燕子的确厉害,凑巧晕倒在弘历刚进来时,又吼了一嗓子,接着太医诊断是惊骇过度,心神不宁——那拉狠毒刻薄之名更为流传。不知是小燕子心机太重还是她背后之人算计得巧,应该是后者吧,怎么看那小燕子也不是个聪慧的人。若如此的话,那拉这个皇后还真是弱,行踪行事如此简单被人知晓。他得尽快掌握一些人脉才行,连这些信息都是从旁听来,他如今也跟聋子无二了。

      胤礽看了胤禩一眼,见他沉沉一叹,哼了一声,“罢了,我也知道你如今也为难,你顾好自己便是了。”说着转身离开,胤禩看着他秀逸的背影,苍树绿叶间透出几分料峭的寒意,眉宇间冷冽之色一现即隐。

      看来太子爷也打算出手了。

      没几日果然传来一道消息,四阿哥永珹礼部见习,从此不必再上上书房学习,但还得每隔几日就交篇策论,及随时得回答皇帝的考察。这事并不让人奇怪,但是——胤禩看了一眼胤礽,不解问道,“为何连十四也绕了进去?”

      四阿哥进礼部,三阿哥在家静养,同时偶尔去礼部见习。

      胤礽偏头瞥了他一眼,静了片刻才开口,“你出宫不便,我总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十四进府。”

      目前比较受宠的王爷两名,和亲王弘昼以荒唐疯癫为行,果亲王弘瞻以嚣张放纵为行,就个人而言他自然更喜欢弘瞻,制作某些偶遇,加上言语撩拨,弘瞻果然就被三阿哥府上的衰败憔损所慑,勃然大怒进宫找弘历“谈谈”去了,他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

      要有人脉,起码得先做事,有钱有权才有人。

      胤禩眼神顿敛,轻声道,“你想有人陪着小九?”

      胤礽嗯了声,静了下来,双眼定定的望着叶隙几丝碎溅阳光,脑中当真便呆呆的片空白。过不知多久,才仿似自语般低叹,“……如今他未必想见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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