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至孝》夏秋冬

7、七

　　“爷也没有旁的心思，好好读书做点学问才是正经不是？”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对五岁的小孩儿说这等表明立场的话，大概是因为这个小朋友着实不像个五岁的闹腾娃，反而早慧的有些过分了。
　　“而且大哥同我这般好，做我的伴读能讨着恩典到处玩不是？”
　　这回就是正经在忽悠小孩子了。

　　要一个伴读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去跟皇帝说一句旨意立马就会有人安排好，永璋却不想对皇帝开这个口，又不想麻烦纯妃，准确的说他是怕纯妃在皇帝面前也说不出什么来，别到时候恩典讨不到反而让皇帝心里生了嫌隙，便想着先把福灵安带来跟他说说，两人套套近乎，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福灵安依旧是那副笑咪咪天塌下来也不在意的模样，听了永璋的话，自然也开动脑筋好好思索了一番，虽然他很不乐意，但上书房也是要去的，看皇帝跟傅恒那副架势，自己也多半得是个皇子伴读，现在三阿哥主动亲近，倒省了他到时候盲人摸象的麻烦。
　　这个三阿哥骨子里就是病歪歪的，出身也不算好，皇帝多半也看不上这样的儿子继承大统，做他的伴读正和了自己的心意。

　　以前叫胤禩，如今叫福灵安的五岁小毛孩，一时间跟永璋也算心心相惜了起来。

　　他死前已是心如明镜，雍正来看他时两人还说了好一会话，身份地位虽已天差地别，相对而坐面容却都憔悴的很，胤禩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雍正，大概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朝政而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结果雍正前脚走了，后脚自己便含笑去了。
　　后来胤禩想起来也觉得时间未免掐的太好，其实雍正和他虽然各种不对付，心里大概也对他的死活没什么期待，但要说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使用各种侮辱手段言语打压弄死自己的话，还真是一个极大的黑锅了。不过想到自己哪怕死了也能给这家伙四面楚歌的悲壮环境再压上点什么，解脱也解脱的爽快了些。

　　他算不得枉死，也没有欲念，唯一遗憾的是额娘去的这般早，他何尝有一点机会在她跟前尽孝，不过，也幸好额娘早早的撒了手，不然他往后这段日子的不得志，也太伤一个母亲的心。
　　他是一点儿也没想到康熙的，父子之恩断矣，君臣之礼也在康熙驾崩时灰飞烟尽。

　　傅恒认出他时，他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写悼词，他看着对方颤抖的手，只担心好不容易写好的字就要被对方毁了，结果傅恒什么也没说，把纸又重新递给他，让他量力而行。
　　大概是惋惜虽然是儿子，却不是他最重视喜爱的吧？
　　康熙一生爱过谁呢？反正不是自己的额娘。

　　“怎么样？你同意不同意？”
　　永璋又问了一遍。
　　福灵安却道：“若是我同意了，三阿哥能不能允了我一件事？”
　　永璋点点头：“什么事？”
　　“我极喜欢储秀宫里的花枝，上回见了不过瘾，总也想剪两枝插瓶，想让三阿哥全了我的念想。”
　　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永璋便一口答应了。
　　福灵安立刻摆出得了大大的好处的欢喜劲，伴读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永璋很满意，便想着该怎么联合这小萝卜头和他大哥一起把这事情办了，高顺就沿着墙角跑过来了。
　　“三阿哥，万岁爷唤你去呢，已经在御花园候着了。”
　　永璋有些警觉，虽然乾隆叫他去未必是什么坏事，但又是跪拜又是谢恩的一番大礼，皇帝不嫌麻烦他还觉得腰疼。
　　福灵安可没心情去见皇帝，正要走呢，高顺弯下腰凑到他眼前道；“傅大人也在御花园同皇上下棋呢，嘱咐奴才万不能让小少爷跑没影儿了。”
　　这下谁也幸灾乐祸不了谁，难兄难弟只好一起往园子里去。

　　乾隆下着棋，跟永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夸奖永璜这几日差事办的不错，永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忘提起受牵连的弟弟，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把福灵安给供出来了。
　　傅恒原本对这个三皇子可没什么印象，也是因为福灵安在储秀宫撞到过他和后面的惊马事件才了解了不少，比对着永璋和永璜，自然也想到了曾经的儿子们，不得不说总有些差距，但是永璋虽然比永璜年轻，却似乎更通透一些。
　　不过看着他在皇帝面前一丝不苟的样子，又觉得……如此似曾相识。

　　乾隆让俩小家伙起身，弃了棋局笑道：“福灵安同永璋倒是好些，春和真是疼儿子，也不先带来给朕瞧瞧，我还记着他小时候在襁褓里的模样呢。”
　　傅恒看着福灵安不动声色的样子，也拿不出话来搪塞皇帝，还带给皇帝瞧呢，他自己都是家里派了个人来知会了一声。
　　永璜本来想着让永璋来，在皇帝面前多露两把脸，这弟弟也不知怎么了，原本还很喜欢皇阿玛的，现在每次说起都淡淡的，别说跟纯妃比了，就是去皇玛麼那儿都更提得起劲儿。

　　在乾隆的眼里，虽然对永璜和永璋都情绪莫名，但永璜岁数大了，人又健康活泼，他不觉得什么，但是永璋不同，特别是最近，老让他觉得这个父亲做的很挫败。
　　被拉到皇帝面前的永璋有些不自在，皇帝也有点不自在，很有点左右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的感觉，不过还是很有父爱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大概是觉得永璋太瘦了，又捏了捏他的手腕。
　　永璋只是微微的闪躲了一下，乾隆本来还想再捏捏的，这么一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永璋倒是机灵的很，口气带了点委屈：“皇阿玛恕罪，只是前两日写字的时辰长了些，所以手腕子酸疼……”
　　乾隆这才觉着舒畅了，遂有些心疼道：“那日皇额娘还说你瘦，朕瞧着也是，那盒薄荷膏用着还好？”
　　“……回皇阿玛，用着很好，味道也好闻。”虽然他连盖子都没打开过。
　　乾隆点点头，“朕记得你是喜欢荷花的味儿。”说着对福灵安招招手，大概是心宽体胖，福灵安比永璋壮实许多，脸也是肉肉的，乾隆看着都觉得喜庆。
　　“你们两个躲在阿哥所里偷偷做些什么呢？说给朕听听。”
　　既然皇帝都这么问了，那永璋也不含糊，这时候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也不要紧了：“皇阿玛，儿臣喜欢福灵安的紧，想同他一起玩儿，就央着大哥带他进宫了，只可惜才说不到一会儿话，福灵安就要回府了。”
　　福灵安也跟着演戏：“是啊，三阿哥说故事才说到一半呢，皇上，我明儿还能来找三阿哥吗？”

　　他们这么一说，乾隆心思也活络起来，想着这俩孩子既然交好，就把福灵安也拉来上书房读书，给永璋搭个伴得了。
　　让福灵安来上书房是他早有的打算，傅恒的一串儿子也都有本事的很，他也跟傅恒提过两次，谁知道对方出口便是一堆理由给拒绝了，这回有门了。
　　“既如此，朕让福灵安同你一起去上书房，倒也每日可见了，只是你们可得好好上课啊……春和，你觉着呢？”
　　傅恒还能说什么，只能谢恩了。
　　“谢皇阿玛恩典。”
　　“谢皇上恩典。”
　　皇帝心满意足，这才放着父子俩回府。

　　马车里安静的很，福灵安靠着车壁，闭着眼也不知睡着没睡着，傅恒一路也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府前，车停了下来，傅恒才发现福灵安真的睡熟了，脸庞软软的，带着点红晕。
　　胤禩小时候的模样，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福灵安像不像他，自己也可悲的说不出来，反而在刚刚得知的时候，生出了少见的无措。
　　下人正想把小少爷给抱起来，被傅恒拦住了，他在府里威严深重，下人们立刻就悉数退下。
　　他亲自抱着儿子从进府，嫡福晋瓜尔佳氏迎上来道：“爷，这是……？”
　　“许是在宫里累着了，让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