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第六十三章 欧贤侄亲启 ...
-
匍一进门。
面色凝重的武清淮,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但那信函严丝合缝的密封,俨然这是一封只有欧楚落才能开心的信。
“从何处来?”
“落于暗室的信鸽。”
缓缓的将信函拿过眼前,欧楚落的黑瞳陡然一竖。
白纸之上只写了几个刚劲有力笔体狂野的黑字。
欧贤侄亲启。
眼神像署名看去,更加让欧楚落疑惑剧增。
楚江绥这三个字,硬生生震得欧楚落半天没有言语。
在二人互相沉默了片刻之后。
欧楚落轻轻的撕开信函,抖落开那叠放整齐的一页宣纸。
几行大字映入眼帘。
也就是这几行大字,
让欧楚落呆若木鸡。
‘欧贤侄,那日初次相见,虽然你的目的是要取我性命,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从你身上看到了当年与我相交甚欢的欧兄的影子,所以那日之后,经过我多放打探才查出你的真实身份,我想对欧家当年灭门惨案,你一定有诸多疑惑,如果你信老夫言辞,那请于今日申时在西岳凤寒楼一见。’
虽然已经将全部文字尽收眼底,但是欧楚落还是维持着看信的姿态,仿佛想从中看出端倪。
而武清淮看到欧楚落一脸变幻莫测的神色,也越发对欧楚落手中的信函产生好奇。
“少爷。”武清淮出声打断欧楚落的沉寂。
“武叔叔,你可曾听我爹说认识楚江绥这样的人物?”欧楚落问完,警觉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如果武清淮真的认识爹爹的这位旧识,那在发出暗杀命令的时候,肯定会第一时间向他报告。
这一份信,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随手将手中的信函递给武清淮,欧楚落转身朝藤椅走去,若有所失的落座,眼睛盯着某一处发呆。
而武清淮看清这白纸黑字的言辞,略显苍老的身形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他受到的冲击俨然不必欧楚落少。
“少爷,您如何打算?”武清淮的声音里藏着担忧,怕这只是一个陷阱,一个让欧楚落无法拒绝的陷阱。
“我要赴约!”欧楚落说的坚定,对于当年之事,哪怕有一丝线索,他都要追查到底,给他欧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一个交代。
“如果是他记恨之前的暗杀而故意使出的手段该如何应对?”
“江湖之中,本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也并非泛泛之辈,应该早有这样的觉悟,而他既然能查到我的真实身份,说明他俨然下了一番苦工,如果只想简单的杀死一个人,他应该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欧家唯一的活口,所以我觉得他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想要报复这么简单。”
欧楚落心思缜密的分析,他当然懂武清淮的担忧,可是他的心已经如被春风撩拨的杂草,一发不可收拾的探究已经从心中狠狠的破土而出。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现在做出的决定!
时间分分秒秒的游走。
申时已近在眼前。
凤寒楼。
西岳最大的酒楼,装饰富丽堂皇、菜色丰富多样,而更有特色的是这里的侍者男的俊女的俏,人人皆让食客倍感赏心悦目。
是当地一些达官贵人最喜欢一掷千金浮夸排场的地方。
但因为当下还不到饭口,所以店内略显冷清,但侍者却都依然保持随时迎客的状态,让每个踏进这里的客人,都觉得自己是无上光荣的座上宾。
这便是人华而不实的虚荣心和膨胀感。
而在风寒楼的二楼雅间里,一个利落凛冽的身影靠窗而坐。他眼神透着犀利一身霸气。
而那俊秀不羁的容颜也让服侍他的女侍羞红了一张俏脸。
但是他却对旁人的侧目毫不在意,只是紧盯着每一个走进凤寒楼的人。
他等的人,还未到。
不知道时间是在等待中变的缓慢,还是时间本就没有如我们平常所言,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
欧楚落虽然表情平静无波,但是内心却翻涌潮海,那也许即将被揭开的真相,让他无法克制急切的情绪。
就在他心绪不宁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另一个雅间踱步向他走来。
一瞬间,四目相接。
短暂的沉默。
“看来,你也并不信任我。”欧楚落讪讪的说到。
原来他早就在凤寒楼,只不过是躲在暗处观察自己而已。
“请多担待,老夫行走他乡,实在不敢大意,毕竟我也不确定欧贤侄是否真的相信我。”那朗朗的声音,有一种沉稳与让人信服的气量。
“无妨,你只要能带来我确实想知道的讯息,其他都可以不必计较。”欧楚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楚江绥的表情,如果他有一丝闪烁,他发誓,他一定会杀了他!
可是楚江绥只流露出对往事不堪回首的凄然与懊悔。
下意识的摸了摸略微花白的胡须,楚江绥的眼神里划出回忆过去的流光,那眼底斑驳的如树木经年累月的年轮,每一圈都经历过残酷的风霜和雨雪。
不消多时,那记忆的命门便从脑海中渐渐开启。
“唉……”一个蔓延回转的叹息,楚江绥开始娓娓道来那潜藏在记忆中的往昔。
“我与欧兄,相识在20年前,那年因我到神都拓展生意却不巧在路上突遇劫匪,就在危在旦夕的时刻,幸好得路过的欧兄搭救,才免了一场丢命的祸事,但因我带来的货品都被劫匪破坏殆尽,而那原本只有卖出货物才能支撑我返乡的盘缠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让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也一筹莫展,原本以为欧兄在拔刀相助之后,便潇洒离去,可是他却一直从旁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想来他是看出了我的窘魄与囊中羞涩,竟然出声邀请我到他宅中小住几日,你可知,这一句话,对当时的我来说,犹如雪中送炭一般的温暖,我也并未过多客套,便随着欧兄去了他的住所。”
楚江绥在说完这段往事时,面上流露着对欧鹤焱满满的感激和崇拜,他始终无法忘怀,他坐于马端如战将一般,将那些匪类一一击败,那面上如春风般的笑意与洒脱,让楚江绥一度将他当无畏的侠士一般膜拜。
缓缓的喝了一口茶,楚江绥继续开口道。
“而当我第一次踏入欧鹤山庄,便看到了刚刚出生不久的你,欧兄那初为人父的喜悦,连我这个旁人都沾染上寸寸开怀。”
一听到欧鹤山庄,欧楚落的心划过苦涩与疼痛,那被付之一炬的有关于爹娘的大部分记忆,是欧楚落这一生最想要追回的记忆。
“在欧鹤山庄的日子里,我每日都与欧兄饮酒寻乐,俨然忘记了自己这一路来的艰辛与劳顿,而我的一身箭术,也是那段时日里,欧兄传授与我的,因为他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手无缚鸡是件很丢脸的事!而关于那日我射你的那一箭,希望你不要记恨在心,因为我也有我需要完成和守护的责任!”
说到这里,楚江绥深深的看了一眼欧楚落,至始至终,欧楚落都不曾插言打断他的言语,只是一脸黯然。
“关于那一夜的杀戮,其实我也在场。”
楚江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到了极不愿意去回忆的一幕。
“什么?”一听到楚江绥说他也参与了那场灭门,欧楚落的瞳孔瞬间放大。
那一夜的惨烈,不是谁经历过,都能云淡风轻。
哭喊、火光、杀戮交汇成人世间最激烈悲痛的光景,足以让你铭记一生震撼五脏。
“如果那一日,我能完成欧兄的嘱托带你走,也许你便不是今天这个模样!”
楚江绥苍凉的双眼里射出懊恼与惋惜。
“如果我没有胆小怕事、不顾一切的救年仅六岁的你,也许我这一生也不会每时每刻不活在愧疚里。”
有时选择大义的奔赴前方,总比懦弱的躲在墙角而在日后承受良心上的蚀骨生切,也许这一生,会更有意义一些。
“我一直以为,欧兄一家几十口,都在那一夜,死在刀下和火光之中,直到那一日见到你,我突然惊觉,老天是不是要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让我将当年所见一幕告知于你。”
欧楚落的双拳已经紧紧的握紧,那离真相只差一步的冲击,让他的眼睛越来越冷厉,仿佛那即将要被血刃的仇人就坐于眼前,浑身泛着嗜血般的怒潮。
怎会看不到欧楚落的冲击与戾气,楚江绥继续说道。
“那日我躲在欧鹤山庄最靠近大门的地方,虽然这样说实在让老夫惭愧不已,但是为了还原真相,哪怕被欧贤侄唾弃,我也要据实以告!不过也正是因为靠近大门,我才能把一些关键人物看的仔细,那日率领官兵屠杀欧家的主事穿着具有神都特色的官服,他一直都负手站在门口,并未被这一家老小惨遭荼害而有一丝动容,我一直无法忘记他冷漠如冰的眼神,仿佛被魔化了一般!后来渐渐平息的屠杀结束,他也帅着一干人等离开欧鹤山庄,我才敢偷偷的从躲藏的地方出来,那渐次升高的光火和血流成河,真的惊煞了当时的我。”
“那个人,你可知,是谁?”欧楚落咬牙切齿的说,脸上有因为愤怒而无法克制的抽动,那周身散发如鬼魅般的魔气,让原本服侍于门侧的侍女都忍不住向外更挪了挪。
“原本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经过我后来多番追查与探究,才终于知道此人姓莫,是神都当朝手握兵权的莫忠廷!”
听到这三个字,欧楚落那原本泛滥的暴戾突然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只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那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着实让对面的楚江绥吓了一跳。
欧楚落的反应,让他倍感意外!
整个雅间,只剩死寂。
呆愣了半晌的欧楚落,突然狠狠的咬了一下牙关,那喉结忍不住的上下摆动,一副艰涩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你所查可属实?”轻轻的询问,那从口中溢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要抽空他的力气,可是又带着仅存不多的一丝侥幸。
“老夫追查了整整5年,如不属实,又怎会轻易掀起事端!而这次向神都献盐也只是假意投诚而已。”
轰……
欧楚落的所有感知在楚江绥双唇一张一合中瞬间倾塌,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一刻的他,
已然,失了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