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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痴梦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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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热闹啊。”厅外传来一声轻笑,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萧凤合带人过来了,连忙都站直身子,垂着手退到一旁,有个管事的上来赔笑道:“小的们没脸,让表少爷看笑话,都是这丫头,”他指了指睡在地下的倾枝,恭敬说道:“这丫头实在不懂规矩,为点小事,竟同管家娘子打起来,我们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怎得都不听,想拿绳子捆她呢,又碍着有客人在,这……”
倾枝方才同管家娘子厮打作一团,旁人又有劝的,又有拉的,又有笑的,更多则是趁机推搡她一把,很快便把她摁到了地上。管家娘子咬牙切齿,抡圆臂膀,结结实实给她两个嘴巴,又在她身上狠掐了几把,倾枝吃痛,手脚乱蹬,却早有周围人偷偷使了绊子,哪里挣得起来,只能杀猪般长声嚎哭,张三李四地乱骂。厅内一片混乱,龙蒴远远退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你们啊。”萧凤合环顾一圈,叹了口气,摇头道:“论理我是亲戚,本不该说这话,可是,既明明白白有客人在,怎容得家里丫头闹腾?这里可是待客的脸面。咱们家历来对下人宽厚,但这般纵容,未免太过了。此刻你们家老爷太太不在,我少不得做个讨人嫌的差事,说上两句,你们厌弃我,我也认了。只是,若太太老爷们回来,当着他们面,也由得下人这么胡闹不成?”
听他这话,管事的额头见汗,连连称是。萧凤合虽是远亲,但家中颇有势力,同相府也攀了点关系,另听得有传言说他已点了州府同知,下半年就要上任。萧家阖家上下,无不仰仗这门省城贵戚。加之他来了这些时日,众人亲眼见着,确是进退合宜,风度不凡。因此,萧凤合几乎成了萧家半个主人,但凡说些什么,底下都毕恭毕敬听着,若有安排,皆当成自家老爷吩咐,尽心尽力去办成。
萧凤合说了几句,回头又跟龙蒴赔礼,直言治家无方,让龙公子看笑话,千万莫往心里去。龙蒴道:“无妨,谁人年轻时没个莽撞劲头。我看这姑娘心灵手巧,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般失控?方才一番厮打,到现在都没起来,当心弄伤了人。”
萧凤合闻言,这才慢慢转头去看地下的倾枝,一眼瞟过去,他脸上神色瞬间降了温,嘴角泄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很快回转到平日的温和。他只佯作认不得,又细看了两眼,方奇道:“这是……倾枝?哎哟,我竟没能认出来,怎弄成这样?”萧凤合笑起来,对众人道:“这姑娘,方才不还笑嘻嘻地来给我送糕点么?我刚赞她体贴细致,手巧做得好糕饼,怎么眨眼就躺到地上哭闹起来,真是个孩子。”说罢,他弯腰低头去扶她,倾枝却似被蜇了一下,四肢猛弹起来,像条干渴的泥鳅,阵阵往后缩去。
“倾枝,你还拿乔?!”管家娘子喝到:“你这般作乱,表少爷宽厚,不将你当场打死,已是你的造化,还敢扭捏作态?!”
倾枝不语,默默流泪,此刻她眼中的表少爷,几乎要变成一个怪物了。他何时赞她体贴细致?何时品过她做的糕饼?她连连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最深处有恐惧慢慢升腾起来,似乎多年所憧憬的并非眼前这人……
萧凤合见她只是躲,叹了口气,回头对管家娘子道:“罢了,这丫头本就有些牛心左性,这几日跟着我,也颇见有桀骜之处,确实该管教管教。你们自有家法,我也不多嘴了。”
管事的得令,即刻喝令人上来,拿绳子将倾枝捆得结结实实,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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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蒴归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正往天边投下最后的金红灿影。迎香做好晚饭,摆上碗筷来,颇有些不安地问:“萧公子对香还满意么?”
“满意。”龙蒴微笑:“他为何会不满意呢,你对自己的香没有信心么?”
“……他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那香一点好料不用,我怕他反悔嫌弃,进而刁难于你。”
“呵呵,你与那萧公子不过一面之缘,也感受到他的反复难测。”龙蒴点点头,“懂得看人,好事。放心吧,萧公子对香满意的,当场就炷了来试,连赞别出心裁,质朴脱俗,自有天然真意。萧家还苦留我用过饭再走,我说来之前已与娘子说好要回去用饭,内人在家里做好了等着,这才脱身回来。”
迎香闻言脸上一红。虽说只是挂名夫妻,但听他这般讲,仍不觉心头一软,又有些许酸涩从深处泛起,忙压住了不让自己多想,岔开话题笑道:“哎,那是我耽误了你,萧家有钱财,想必会比我这里吃得好些。”
“无妨,人间饮食都差不多,哪里吃也一样,你厨艺颇为精巧,口味清淡融合,我还更喜欢些。”龙蒴夹口菜,慢慢品了,点头笑道:“说起来,今天在萧家看了场好戏。”
“看戏?”迎香给他乘碗饭来,又打好汤搁在一旁,待凉了好喝。
“还记得萧家那丫头吗?那日躲在檐下不过来那个。你虽没说与她有何过节,但我观你神色,应是有过嫌隙。”龙蒴道:“这丫头今日算是栽在萧公子手里了,人家三言两语,就要去了她半条命。”
“怎么回事?”迎香迎香听他讲了当时情景,问道:“那日在翁家门前,看她跟着萧公子进出,脸上颇为得意,原来不讨萧公子喜欢么?”
“呵呵,想讨萧公子喜欢,她只能来生托胎个郡主才行了。萧凤合这种人,早就是官场上打磨得油光水滑一块砚,表面载着文墨,骨子里却又冷又硬,至于颜色么,不用说也知是漆黑一团。”
迎香沉默下去,慢慢点头道:“也对。萧公子自幼在省城上,家里又一直做着官,什么没见识过。我那日观她神色,莫不是妄想着萧公子……?怎么可能。”她叹口气,又道:“不过,说回来,也就是萧公子这般人,才能在省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吧。”
“恩。像咱们何捕头这样的,若放到省城里去,恐怕没半年就给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哎哟,瞧你说的。”迎香摇头笑道,“何捕头人虽好,也不是不知世道险恶的,人家不把县城照顾得妥妥贴贴么?”
“他是遇到了比较爱惜羽毛的知县,又有个做主簿的爹,更重要的是……桂川县还不够大。何长顺人不错,至于知晓世情这点嘛,在桂川县够用了,但若在省城,那还差得远哩。”龙蒴不再谈这个话题,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