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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零零贰 ...

  •   我们回到房里,柳让刚替我倒上一杯凉茶,老头子便怒发冲冠地破门而入。一贯相貌狰狞的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头被红烧过的卷毛狮。
      老爷子将休书拍在桌子上,压低声音问我:“这是你写的?”
      “是。”
      “谁让你这么写的?”
      我拿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你为什么这么写?”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要技术,回答得太直白,老头子说不定会揍死我;回答得太委婉,我又怕他的脑筋转不过来。
      据说这段时间京城时兴发好人卡,出门遛狗的小姐若是遇到不称心的追求,基本上会说:你是个好人,但是不适合我。对于白府,我则是想发一张好宅卡,因为白府的的确确是个好地方,但也实在是不适合我。
      不过我当然不会傻到说实话,于是安抚地对老头子笑了笑,“没什么,我欠债太多,在京城混不下去,于是就写了。”
      “你……”老头子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扬起手朝我脸上招呼过来。
      我没有躲。
      其实我也知道这段时间老头子对我很够意思,不仅好吃好喝供着,还替我摆平找上门的仇家和追上门的赌债。可我是过来嫁人的,不是过来揍人的,私底下我也有某些不好启齿的需求。
      老头子花了三个月也没能把自己的儿子绑回来,他会再花上三年也未可知。再等三年我已经二十二岁,早没什么销路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预备不躲,反正只此一次,给他打一下解恨算了。没想到他居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睁眼一看,他脸上的褶子笑得堆成了一朵小菊花。
      “小顺,你就是我们老白家的恩人啊!!”
      啊?!
      “小顺,虽说自古姻缘劝和不劝离,但自从你嫁进白府,确实让老夫伤透脑筋。一则你知道锦儿一贯不愿回家,我飞鸽传书了数次也没什么音信;二则你年轻貌美,再嫁其实也很容易;三则你平日的消遣玩乐,实在与白府之人太过格格不入。于是老夫沉思良久,终于发觉将你困在白府既蹉跎了你的青春,又浪费了我家大米。所以小顺你的这张休书,简直是救老夫与水火啊……”
      我盯着白老爷子发红的脸,发觉他原来不是在发怒,而是兴奋过度。
      白老爷子讲话一向直白,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他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掉我的底子。
      其实对于这次休夫,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准备。原以为会先被老爷子踹一脚,再被白管家给一拳,然后挨那个做川菜的倒霉厨子一个响亮的平底锅,最后被护院端出白府。
      没想到白家上下一百七十多口人居然集体出来欢送我,连脸平日从不露脸的白老太太都破例坐在抬椅上被抬了出来,简直盛况空前。
      白锦的二哥对我说:“小顺,出府后你不要再和人赌了,这段时间为了应付你的赌债,爹爹的头发都熬白了好几把。你若是自己去应付这些事情,熬白了头发要如何再嫁得出去?”
      白锦的大哥对我说:“小顺,你今后不要再喝酒了。上次你醉酒的时候,一头把茹园的假山石给撞裂了,我都不忍心告诉你那是你撞的……”
      白老头的大夫人对我说:“小顺,虽然这件事是我们老白家对不起你,但是你过门这三个月来,已然把我们报复得鸡飞狗跳了,所以你也别太怨恨锦儿。”
      白家老太太最后说:“快点走吧,有事没事都不要再回来找我们了。”
      我被他们说得有些无语,只得将休书往袖口中一塞,领着柳让朝灯市街口走去。

      灯市街的街口有家醉仙楼,从很远便能闻到浓烈的酒香。
      我走在醉仙楼门外,狠狠地吸了两大口酒味,肚子里的酒虫便开始翻腾起来。
      “二小姐,你想喝酒?”
      “是啊,一起上去,我请你喝一杯。”
      片刻之后,我和柳让便在二楼捡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鳝丝面,一壶汾酒。
      醉仙楼的汾酒酿得十分香醇,鳝丝面的味道做得也不错,如果再来一位玉树临风的小相公,那便完美了。
      说起小相公我又想到了白锦,听柳让说他长得还不错,坊间关于他长相俊美的传言也不少,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扯淡。
      我虽然没见过白锦,但白家老头和白锦的几个兄弟却是天天在我面前遛弯。白家老头子长得很有些委婉,白锦的两个哥哥也不怎么直白,所以我一贯对他的长相没什么信心,甚至在嫁过来之后为这件事情郁闷了很久。
      可无论如何,关于休夫这件事白锦也是个受害者,如果因为我的休书给他的人生投下阴影,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死鱼干!”
      我正想得出神,后脑勺突然炸出这样一个声音,那声音宛如平地惊雷,吓得我脸上酒酣的红晕被生生地压了下去,还差一点栽进装面的大碗里。
      全京城只有一个人这样叫我,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身后的人是天元赌坊的二当家楼灵轩。他会这样叫我,其实是有些原因的。
      我小名小顺,大名柳雩,楼灵轩只知道我大名,又觉得我很瘦,于是一直叫我鱼干。当然他在前面加了个“死”字,说明他生气了。
      “楼掌柜,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别来无恙乎?”我从桌边站了起来,转过头对他欠了欠身,桌对面的柳让也将手伸进了衣袖,看样子随时准备将袖里剑拿出来。
      我跟楼灵轩一直不怎么对盘,这一点常进出赌坊的人都能知晓。
      刚来京城时我因为相公不在身边,又被老头子和白家兄弟的相貌打击的不行,所以精神一直十分委顿。
      那时醉仙楼还没有开张,我又没有找到其他让我很有酒兴的酒馆,于是只好去天元赌坊赌钱。
      我这个人的手气一向很背,赌钱不仅是输多赢少,赌风还很差,经常是赢了钱就落跑,输了钱就掀桌。所以楼灵轩每次在赌坊里看到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把我打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才好。
      但因为我嫁的是京城望族白家,十分难惹,所以他一贯是想揍我又不敢出手。意气风发了许多年的楼二当家,这三个月简直要被我憋出了失心疯来。
      楼灵轩在我身边坐下,低着头玩他手中的碧玉扳指。良久,突地抬起头对我说道:“无恙,只是柳姑娘若能将欠我的一千三百四十五两七钱银子还来,我便觉得更加无恙了。”
      我的债台居然曾经筑到过四位数,这简直比三斤半死了还让我难过。三斤半是我养的狗,体健,貌端,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三斤半那么重,现在应该改名叫三十斤半,不过我叫得顺了口,也就懒得改了。
      可是关于我欠楼灵轩的这一大笔赌债,我记得在上个月初十白老头已经替我摆平了。听说他为了替我还上这笔钱,不仅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还将大夫人很中意的一个百鸟朝凤白金托盘给卖了。他家大夫人为了这件事整整十天没让他进房,我和柳让每晚起夜时看见他书房亮着的灯,真是既同情又惭愧。
      所以楼灵轩现在找我要钱完全是在讹我,一次赌债能当两次用,他还真是个人才。
      “楼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上个月你去白府找过老头子,不是说好这笔账一笔勾消了么?”
      楼灵轩眯起眼睛看我,露出一脸可耻的笑容,“那是本金,还有利息未还。柳姑娘在天元赌坊签字画押是两个月前,还钱却是上个月初八,这中间一个月的空当,按照当初签下的契约便滚出了一千三百四十五两七钱银子。大家都是熟人,零头就免了,我只算你一千三百四十五两。”
      他的话音刚落,也没做什么心理准备,柳让就怒了,抽出短剑朝他劈了过去。楼灵轩连忙向后一仰,举起手边的一个黄花梨木圆凳,挡住了柳让直劈下来的短刀。铛的一声,圆凳立刻变成了一堆撒在地上的木头渣子。
      楼灵轩看着那一地的木头渣,顿时显得有些萎靡,讲话的声音也低了八度:“我……不是来打架的。”
      柳让望天靠了一声,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二小姐,他说他不是来打架的。”
      我点了点头,“他说得很对,他不是来打架的,他是来找揍的。”
      于是柳让冲上去,与楼灵轩轰轰烈烈地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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