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海失归期》》青禾纪

18、依程的草莓饼干

　　我第无数次站在宋禾家的厨房，往面粉里加第三勺糖的时候，手还是会抖。

　　宋禾走的第十年，我成了和她当年说的一样的人——师范大学毕业，在小城中学当班主任，每天看着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孩子，总觉得其中有个扎马尾的姑娘，会突然转过头对我笑，说“依程，我数学又考砸了”。

　　今天是宋禾的生日，我像往年一样，来给宋阿姨送草莓饼干。这是宋禾最喜欢的味道，当年我们趴在她房间的书桌上写作业，她总把饼干推到我面前，说“你多吃点，以后当老师要有力气骂调皮的学生”。

　　烤箱“叮”的一声响，香气漫开的时候，宋阿姨擦着围裙从客厅进来，手里拿着个铁盒子：“依程，这是禾禾高中的笔记本，昨天整理柜子翻出来的，你看看。”

　　我打开盒子，第一页就是宋禾的字，歪歪扭扭的：“依程说要当最凶的老师，我要当最温柔的那个，我们一起开书店，她教孩子写作文，我给孩子读故事，江驰野负责拍照片贴满墙。”

　　后面夹着张纸条，是我高三写的：“宋禾你个胆小鬼！喜欢江驰野就去说啊！再不说我帮你说！”

　　字旁边被宋禾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还写着“才不要！你敢说我就再也不给你分饼干了”。

　　眼泪砸在纸条上的时候，烤箱的香气裹着回忆涌上来——那天宋禾把这张纸条藏进笔记本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发梢，像现在这样，暖得让人想掉眼泪。

　　晚上我抱着饼干盒去江驰野的工作室，他正对着电脑修照片，屏幕上是海边的灯塔。我把饼干放在他桌上，他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突然说：“和宋禾做的味道一样。”

　　“她当年总说，”我坐在他对面，指尖摸着笔记本的边角，“等我们老了，就在书店门口摆个饼干摊，只卖草莓味的。”

　　江驰野没说话，只是把屏幕转向我——照片里的灯塔下，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宋禾蹲在礁石上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高三的某个晚自习，宋禾趴在桌上，用笔戳着我的胳膊说：“依程，要是我走得早，你一定要帮我看着江驰野，别让他总吃泡面。”

　　那时我拍了她的脑袋，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饼干全吃完”。

　　可现在，我真的替她看着江驰野了，替她做草莓饼干，替她把教室里的孩子当成当年的我们，替她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讲给每一阵吹过海边的风听。

　　临走时江驰野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张照片——我蹲在宋禾家厨房揉面，阳光落在我头发上，像宋禾当年偷偷拍我的样子。

　　照片背面写着：“依程，你把宋禾的温柔，活成了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