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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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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泛舟微微挑眉,双目含笑,他就这么静静地支个脑袋,看着姚未眠双目失神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只是许久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陈泛舟忍不住了,在他眼下打了一个响指,意味不明道:“姚大夫,看的这么入神吗?”
姚未眠匆忙直起腰,后知后觉到自己看的太过放肆了,他把脸转向另一侧,晃了晃脑袋。
陈泛舟把头埋进被子里,闷笑出声。
这下姚未眠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拿起桌上的水壶,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直至听到他离开的动静,陈泛舟才从被子里把头伸出来,因为笑得实在太过开怀,让他的耳朵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泛红。
忽地,陈泛舟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开心?
“……”陈泛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莫名其妙。
但脑海里闪过姚未眠刚才窘迫又害羞的样子,他又下意识溢出一声笑来。
“……操。”
另一边,姚未眠从房间逃出来后,在外面绕了一圈,脸上的温度依旧没降下来,索性直接坐在后厨的阶梯上,等手里的热水变凉了些,再送过去也不迟。
明月高悬,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想那些事情?
是因为看到那些伤疤对陈泛舟的过往产生了好奇心吗?
事已至今,他也能察觉到陈泛舟也许是皇城中那位身边的人。
其实从姚未眠诊断出他身上的毒素时,就清楚他不是一般人。
此毒罕见,却也不是无药可救。
可这解药只攥在皇室手中。
民间曾传闻,开国祖皇曾经在临死之际命人炼制过很多剧毒,这些毒药一旦入体无人能解,而唯一的解药只有祖皇以及后世子孙知晓。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控制朝中大臣,未免有些太过阴毒,所以这些民间流传没过多久就渐渐消失了。
这让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前朝余孽为了摸黑本朝而故意放出来的流言。
但姚未眠知道,这是真的。
这种毒不仅存在,并且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还在用。
陈泛舟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他虽然不是具体的清楚当今圣上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这种毒,但也能隐隐感觉出他需要他,他需要控制陈泛舟为自己做事。
如今毒素已经进入心脉,保不齐哪天就会死在路上,但那位似乎依旧没有要拿出解药的意思。
这让姚未眠不免有些焦急。
如果他回去求皇帝,这解药也许会拿到手……
可是……可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血淋淋的尸身依旧没能从他的脑海里消失,反倒愈演愈烈,连带着京城这个地方,回想起来都另他极其不适。
要是再回到那个地方……
但是他真要眼睁睁的看到陈泛舟死在自己面前吗?
两人从最初相识再到如今,多少也有些情分在其中,只是他真的要再为这些情分趟这浑水吗?
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他还想再碰一次吗?
罢了,总归是人命重要,他一个救人的大夫,总不能真的看着陈泛舟死在自己眼下,这样的话,他手下还会再多一个冤魂的。
姚未眠揉了揉有些苦恼的脑袋,事已至今,明日启程,先去落霞山摘得落霞花,然后再劝说陈泛舟跟他一起回京城,至于解药,他想那位总不会不给他的……
或者再想其他出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好日后的规划,姚未眠端着温热的水再次推开陈泛舟的房门,刚一进去,就看到水茶茶拧着手指,垂着头,站在床头,一副挨训的可怜模样。
姚未眠一愣,这时躺在床上的陈泛舟看见他进来,移开目光,懒洋洋道:“喏,姚大夫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姚未眠:“?”
水茶茶转了转身子,依旧低着头,从姚未眠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
“哥哥……”水茶茶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闻叶姐姐,如果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独自离开也太坏了,我不想成为那样的坏人。”
姚未眠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反倒是陈泛舟支着脑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你就不怕他们是坏人吗?”
水茶茶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倔强道:“虽然我们没有认识很长时间,但我相信闻叶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那其他人呢?”陈泛舟漫不经心说到,“万一这里的其他人是坏人呢?”
闻言水茶茶还高涨的情绪瞬间蔫了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语气中虽然有些害怕,但意外的带着一股坚定劲。
“我不能一直都要靠你们保护……”
她总要长大的,她总要独自生活的,她不能一直这样依靠别人,想在这世道活下去,她要摸爬滚打出属于自己的“力气”,不再依赖别人的“力气”。
即使她知道那很难。
但那又怎么样?闻叶姐姐明明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独自深入虎穴寻找妹妹,在生死之际替她挡下致命的伤害,为什么就她不行,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弱小?
陈泛舟仰头,摸了摸下巴,感叹道:“孩子长大了,留不住喽。”
水茶茶小声反驳:“我本来就不小了……”
姚未眠也看出她并不是在闹着玩,自己确实不能时时刻刻把她护在身后,人总要靠自己长大的。
长叹一声,他蹲下身,抱了抱这个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姑娘。
次日一早,姚未眠搀扶着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陈泛舟,向大院里众人辞行。
水茶茶已经哭肿的眼睛又一次止不住淌下泪水,她站在秦亦行的身后,珍重的向两人挥了挥手。
此次一别,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许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姚未眠抿嘴一笑,收回视线,身后的影子被晨阳拉的老长,隐隐绰绰又是一次离别。
陈泛舟余光瞥见他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把脸凑过去。
“很难过吗?”
姚未眠摇摇头,这话并不假,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走过很多路,一些人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后,就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也许会有不舍,但也习惯了。
人生总要经历一些生死离别,才显得有滋味,不然也太寡淡了些。
“那要是我也离开了,姚大夫会难过吗?”
姚未眠一愣,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骤然收回目光,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沉默的盯着脚下。
陈泛舟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把人难住了,敏锐如他,此刻也拿不准姚未眠现在这个沉默是什么意思。
是会难过还是不会难过?
这么毫无意义的问题,他没必要刨根问底弄清楚,完全可以当成玩笑糊弄过去。
可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此刻似乎也非常想知道答案了。
他明明就是随口一问,现在反倒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一样。
……真该死啊。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了好一会儿,搭在姚未眠肩上的手臂突然一收。
姚未眠措不及防,随着力道身体倾斜了过去,陈泛舟也微微弯下腰,两具身体靠的极近。
“姚大夫,我不会离开的,都言救命之恩大于天,在彻底还清之前,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而且你不仅救了我一次,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跟在你身后还恩了,嗯?”
“……”
不知是不是身体还未痊愈,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这么近距离钻进姚未眠的耳朵里,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溅起阵阵涟漪。
姚未眠闭了闭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落霞山坐落在渡口岸最南边,两人一停一歇走了一天路,才到山脚下,眼看太阳马上要跌落山头,陈泛舟一把抓住正要进山的姚未眠。
“天色这么暗,太危险了,明日再说吧?”
姚未眠动作一顿,他知道夜晚进山很危险,但同时他又很担心陈泛舟身上的毒,越拖就越危险。
见他犹豫,陈泛舟自然而然的靠过去,语气撒娇道:“累死了,走了一天路,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姚大夫?”
听他这么说,姚未眠也知道不能让病人太过劳累,只得答应下来。
好巧不巧的是山脚下还有座荒废的野庙,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里面还挂满了蜘蛛网,但好歹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几天温度不再那么炎热,凉意跟着夜风钻进衣襟,如果他们就这样睡在林子里,很容易染上风寒。
姚未眠在四周找了一些能生火的木柴,返回野庙时,看到陈泛舟用干枯的草堆铺了一个简陋床,整个人盘腿坐在上面,月色从野庙上面漏的窟窿照下来,让他周身染上了一层银光。
他移开眼,在草堆旁升起火,顿时整个寺庙被火光照亮。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姚未眠疑惑的看过去。
陈泛舟慢悠悠道:“姚大夫,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姚未眠:“?”
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