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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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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就记不大清楚了。醒过来是被火光照醒的,他和柔儿还躺在草地上,她正在他怀里安然熟睡。隐约间还听见了慕容静唤自己的声音,他想应声,可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不觉又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回到床上了。
“醒了?”慕容静守在身边,见他醒来,低声问候。
他点了点头,从床上坐起来,伸展手脚,只觉神清气爽。
“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先吃点东西吧。”
听慕容静这么说,李云泰这才觉得自己饿了,于是欣然接受她的建议,坐到桌旁享用慕容静为他准备的饭菜。
“云泰,”慕容静咬咬唇,“你……跟柔儿跑到后山做什么?”
李云泰举到唇边的筷子顿了顿,“柔儿一个人跑到后山,我怕她有危险,就跟上去找她。”
“然后呢?”慕容静接着问。
李云泰再吃不下,放了筷子,微垂了眼帘,低声道,“我不太记得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两人沉默许久,慕容静突然站起来,道,“你当时毒发,神志不清也是正常。”
“可是静儿,我……”
“我给你配了服药,还没煎好,先回药房。”慕容静截断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云泰在桌旁呆坐了半日,看着满桌残羹,突然想,柔儿也跟他一样,从昨晚起便没有进食,不知道现在吃了没有?这样想着,就再坐不住了。她举目无亲,除了自己谁都不认识。他救她出来,便有义务让她感觉到安心,让她在赤炼教之外,安稳地生活。
犹豫半日,终于还是出了门,往她的房间里走。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更何况他们昨天……他揉揉脑袋,实在想不起来,他是不是还对她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
打开门,看见屋里的小桌上也摆了饭菜,但明显没有动过。袭月门在江湖中行事素来节俭,门下仆众并不多,所以饭菜送过来后,因为柔儿并没有再叫人,也就没有人再进来。如果他不进来的话,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到现在还一点东西也没有吃。
“柔儿。”他唤。
她甚至没有躺在床上,只是缩在墙角,就像在赤炼教的时候,安静地呆在墙角,只是现在没有了锁链束缚。他轻叹。有些东西,并不是单纯地从形式上解脱就能真的解脱了。她心中的锁链,根本不曾打开过。
“怎么不吃东西?”他蹲在她的身边,柔声轻问。
她不说话,只将头垂得低低的。
他想了一下,“饭菜不合胃口?”
她依旧不语。
“那……你平时吃什么?”
她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抬起头来对他,“馒头。”
“馒头,我知道了。”他朝她笑笑,将冷饭菜收了,送进厨房。
在厨房找到些早晨吃剩的馒头,他跟饭菜一起热了,一齐端到柔儿的房间。
他拿了一个馒头,递到她的面前。
她接过来,狼吞虎咽。是真的饿坏了,可又不肯,吃馒头以外的东西。
“你慢点吃。”他站起身,替她斟了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
她将一个馒头吞下去,确实有些渴了,但看见他手中的茶杯,还是犹豫。
“喝呀。”他说。
她看他一眼后,终于接过来,饮尽了。
他又替她倒了一杯。这回她不渴了,慢慢地啜着。
他转过身去,拿起一个馒头,从中间切开,将热好的肉菜塞进去,“你得吃些肉和菜,否则会长不大的。”他揉揉她的发,温柔地将手中的馒头递过去。
她依旧小心接过,默默地吃。
“味道怎样?”他问。
她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扬起唇,朝他点了点头。
耐心地等她吃完,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以后不要坐在地上,冷,会感冒。”将她带到床上,他将她按在床上坐好,“坐这里会比较暖和。”
他让她坐在那里,她便安静地坐着,僵硬着身体。
实在找不到能让她更加放松的话题,他只好沉默。想到什么,他微俯了身,朝她靠近。她的身上清清淡淡,甚至连女孩子身上的脂粉味都没有,为什么昨天,他会出现她身带奇香的幻觉呢?
她见他俯身靠近,仰头问他,“还痛吗?”
他回过神,摇头,“不痛了,谢谢。”说完觉得有些不自在,便直了身子,尴尬地问,“昨天……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没有。”她答。
他觉得她并没能理解他口中“过分”的含义,于是开口解释,“我是说,我们……”他红了俊脸,“我们接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她面露不解,“什么是接吻?”
“就是,”他轻咳了声,难为地解释道,“唇贴着唇……”
她听明白了,于是回答,“你晕过去了,我睡着了。”
还好没有铸成大错,李云泰暗自松了口气。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她看着他,有些担心,“还会痛吗?”
“我很好,真的。”他有些慌张地解释,注意到她昨夜整齐的头发经过一夜又变得乱糟糟的了,于是顺手将她的发丝捋过,问,“怎么不梳发?”
她垂下眸,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我不会。”
“很简单的。”他有些心疼,不由放柔的语调。她一直被囚禁,恐怕连女孩子最简单的梳妆打扮都不曾接触过。
将她带到梳妆台旁,他拿起梳子,细细地替她将一头青丝理顺,“你看,就这样挽个髻,把簪子插进去就可以了。”
他替她梳好发,扶住她一同看镜中的她。镜中人脸色微白,不施粉黛,一头乌发简单地挽起,别一把墨色的青木发簪,素雅恬静。
“很漂亮,对不对?”他微笑着,轻声道。
慕容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李云泰扶着另一个女人的肩,温柔地注视着镜中的她。而她头上别的簪子,正是他平日最爱的青木簪,那是他行冠礼时,他父亲亲手为他别上的。
“云泰!”慕容静大声唤他,“该吃药了。”
“哦。”李云泰应了声,放开了柔儿,转身向她,步出门来。
柔儿见着,亦从椅上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慕容静刻意忽略他身后的小尾巴,对李云泰道,“多亏了你的解药,门中人已经大致恢复过来了。”
“那便好了。”李云泰轻声回她,随后安慰她,“这几日辛苦你了。世伯的事,你节哀顺变,他的遗言,我一定转述给爹。”
慕容静微垂螓首,苦笑,“你都这样了,如何替我爹转述遗言?”
李云泰愣住,一时无语,便转头四处看看,见门中上下,已经挂上了条条白绫,“世伯的葬礼,我能帮什么吗?”他问。
“有杨大哥张罗,你养好身子便好。”慕容静一阵心酸,谁知道她办的下一个葬礼,会不会是他的。
“生死有命,我就是真的去了,你也别太伤心。”他柔声安慰她。
“不会死的。”慕容静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跟在后面的柔儿仰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李云泰,肯定地对他说。
“是呀,不会死的。”慕容静压下眸中的泪水,转身进了药房。
药房里,杨阳认真地按照慕容静的指示,将煎好的药倒进准备好的瓷碗里。放了一会,他似乎无聊,伸手点了点碗里的药液,而后将手指往嘴边送。
“你干什么?”慕容静打掉他的手,蹙着眉看他。
杨阳耸耸肩,笑,“我只是想尝尝味道。”
“尝味道?”慕容静真觉得自己没见过这样的人,“药不可以乱吃,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杨阳无趣地回了几声,再不说话。
慕容静也不理他,捧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后,将药碗送到李云泰面前,“云泰,我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只能试试了。”
杨阳在一边,笑着插嘴,“死马当活马医嘛,说不定歪打正着,可以捡回一条小命。”
慕容静气得拿眼瞪他,“你不说话会死吗?”
杨阳急忙拿手捂唇,表示管住了自己的嘴。
李云泰倒不介意杨阳的话,径自将慕容静手中的碗拿了过来,正要喝,柔儿却从身后钻了过来,拉下他手中的药碗嗅了嗅后说,“不要喝。没有用。”
“柔儿!”李云泰低喝了声,依旧拿了碗要喝,又被拦下。
这回却是慕容静。她将碗抢了回去,丢到一旁,转过身去,“我再想办法。”
“静儿。”李云泰有些不知所措地唤。
杨阳悄悄地遁到一旁,点了点柔儿的肩,伸手往外面指。
柔儿却像被吓到,后退几步,紧张地藏进李云泰的怀里。
杨阳僵住。糟糕,本来是想帮慕容静清场的,结果反而让情敌反扑到李云泰怀里去了。
“怎么了,柔儿?”柔儿一有动作,李云泰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低声询问紧张的怀中人。
柔儿扯着他的衣摆,垂着首一句话也不说。
李云泰忙转头去看杨阳。
“我什么也没做!”杨阳无辜地摊了摊手,说完又反应过来,说,“拿手指点了下她的肩算不算对她做了什么?”
李云泰蹙蹙长眉,垂首看柔儿,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发,“他没有恶意,你别紧张。”
柔儿未抬首,只是摇头。
李云泰蹲下身子看她,“到底怎么了?”
柔儿将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得几乎听不到,“不可以碰我。”
李云泰望了她好一阵,终于道,“好,不碰。”
“抱歉,”他站起来,对杨阳拱手道歉,“柔儿她怕生,冒犯之处,请杨兄海涵。”
“怕生为什么不怕你,难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慕容静再忍不住,转过身来,气呼呼地回道。
“柔儿她……”李云泰不知如何作答,一时语塞。
“柔儿!柔儿!柔儿!”慕容静气极大呼,“从赤炼教回来,你就一直想着你的柔儿!你这么喜欢她,娶她算了!”
“可以的。”李云泰正想解释,怀中的柔儿突然插话进来,“你可以娶我。”她仰头看着他说,水墨一般的眸中,竟有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