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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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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因为惊讶而片刻回不过神来。缙华拿在手上的东西他再眼熟不过,居然是那个从小带在身上的木壶模样的挂件。
只是,它明明已经由自己亲手送给墨大哥,又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的呢?
好像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墨惜音搂着他,轻声在他耳边说话,他一直毫无缘由地流泪,没留意脖子上有东西轻轻绕过……
他呆了呆,扑上前伸手去抢。
不过缙华的动作要比他快得多,他轻描淡写地避开,抬眼微微一笑:“谢陛下赏赐。”
他干瞪眼,也没办法。
作为拿到“合”的条件,他的确已经答应过缙华,寻到“回”便会赏赐给他。
一念至此,小风觉出有些灰心。他难得有为目的找寻到出路的时候,聚齐四珍虽然听起来难,但是总有些盼头。讨厌的是他已经接触其中之二,一个用去给苏云素解毒、给墨惜音疗伤,用得心甘情愿,倒也罢了,另外一个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莫名奇妙却跑到最可恨那人的手上,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墨惜音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永王妃的肚子也愈发见大。小风逢人便春风满面,朝堂上对残留下的一些顽固老臣也格外和颜悦色。人人都说,永王陛下夫妻素来和睦,这回若是诞下小太子,不知道年轻的陛下会怎样龙颜大悦呢。
小风自然觉得高兴。
这一段时间颜晚情反应得厉害,他生怕出事,故而召缙华进宫的次数也多。而缙华就算进宫也没什么时间管教他,他平白多了许多闲暇,批阅完折子后老老实实念会书,就可以换身衣服,跑到宫外去。
自然是去瞧墨惜音。
墨惜音也似乎闲着,每次他去都见他捧着本书倚在床头看。墨惜音还没好利索时他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小风也不在乎,反正能在一处就足够高兴。后来好得差不多,两个人便偷偷摸摸地上街玩。
苏云素逮到过几回,翻着白眼叽叽咕咕地念。
“有好事都不带我。怎么着,这会子就嫌我碍眼了?”
墨惜音往往一笑带过。小风的脸则一下子红到了底。
他安慰他说:“没什么。云素以前就知道我喜欢你,只是刻意做出这样子罢了。”
小风支支唔唔地点头。
“那你呢,小风?”
小风脸愈发地红,头一低装作没听到,心里却蜜一样地甜。
有一天两人走到一家裁缝铺子边上,他瞅着那嫩绿的绸缎眼睛眨了眨,墨惜音就不由分说拖着他手走进去。
店小二正巧打铺子里迎出来,瞧见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眼色有些怪异,将他俩上上下下打量几番,阴阳怪气道:“两位……”
小风讷讷地想要往后退,被墨惜音握着手腕制止了。
“这是家妹,一时淘气扮了男装出来,想要裁剪两件衣裳,还请一位女师傅出来丈量,顺带挑两匹上乘些的布。”
他简要这么一说明,店小二顿时变了一张脸。堆着满脸的笑,紧着叫了店里头的师傅出来,又是端茶,又是请座。不过他似乎心里还在犯嘀咕,拿眼觑了小风好几番。
小风郁闷不已,扭头偷偷说:“我长得真的就这么不像女孩子?”
墨惜音想了想,回答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兴许是……”他低头,沉思一番,略带趣意地抿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说完,率先迈开步子,坐到里头去,留下一个全身僵硬熟透了的大虾子。
当天小风欢天喜地地捧回一大堆街坊里流行的女装,吓了宫人们一跳。他立时想起来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少年,只能含混地说是带给王妃和侍女们的。
袅秋见他爱不释手地一件一件试,还不时问她:“好不好看?”
她叹口气,点头道:“好看。好看好看。陛下,您是同谁一道出行的?”
小风歪头,笑嘻嘻地同她扮了个鬼脸,并不答话。
袅秋当夜失眠,梦里头辗转几道,一时是小风小时候的模样,肉肉的脸颊,削尖的下巴,茶色双眸十分可爱。他那时已经是男孩子的打扮,站在花丛里,回头冲她笑,很甜地叫:“袅秋姐姐!”花瓣如雨,落了骄阳灿烂,明晃晃的一片,纷飞翻转。
突地又是狂风四起,卷着灰蒙蒙黄沙飞扬,花飞如蝶,娇弱不堪被掩埋在浓重暗色中,那小小的男孩子影子渐渐地淡,最终像燃尽一般,化作无限灰尘,砰然四散。
她从梦里醒来,喉咙发干,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不祥。
***
世道不太平,睡不着的人也多。就算睡着了,也未必睡得好。
画诗诗就是其中一个。
烟丝雨阁从来通宵达旦,只有画诗诗是个例外。既然被称为第一美人,自然也有第一美人的架势在。想见她一面的达官权贵多的很,自然没几个是短了银子的,但是第一美人这个头衔岂是想见便能轻易见到的?传说她心高气傲,只有她挑客人的份,从来没有客人叫她出来的份。
她睡得也早,每日睡足五个时辰,才保养得肤如雪雕,手摸上去滑腻无比。又软又香,哪里都完美无瑕,这才能叫做美人中的极品。
不过这些日子容不得她自个儿滋润。有“离”这样的宝贝伴在身边后,她就没一天睡过好觉,每晚招待各色的“江湖人士”就十分倦怠,更不谈还要套某些人的话,去追查一些事情,每日几乎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劲儿。
为此她不止一遍对侍女说:“你看,谁都知道我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男人间斗来斗去,为什么非要扯到我们身上呢?”
这不,这一天晚上看着清静,她吹灭灯,刚松开发髻躺好,窗台一响,呼呼的风就灌了进来。
她十分无奈地坐起身,托着腮笑:“这么晚了,又是哪位贵客?”
贵客轻声道:“是我。”
她心里突然平静下来,这些日子的疲惫倒去了七七八八,揉揉眼眶,披衣赤足站起来,听任冷风吹得双颊冰凉。
“你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这么跑过来多危险。”听起来有些嗔怒的意思在里面,她美丽的眼睛望着黑色人影,光彩盈盈,“怎么,得了空,便想起我了?”
“诗诗,”那人走近一步,环住了她的肩,“辛苦你了。”
她说:“知道我辛苦,便对我好点。”
“我自然会对你好。你是特别的。”
不知怎么的,听得温情,却像哪里破了一个洞,所有东西都流失出去,空虚得很。她十分不爱这感觉,立时摇头驱散开。
“你不用说这话来哄我,也不知道你对多少人说过了。男人啊,都是负心薄情的东西,我清楚得很呢。”
他笑:“你这么说,倒像是我犯了什么万恶不赦的大罪。”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她纤纤的指头点上他胸膛,把头靠上去,“最讨厌你这种男人了,又坏,又不可靠,就剩一张嘴,专门来骗女孩子。”
他接口:“……专门来骗你。不好么?”
她忍不住吃吃笑起来,这才算真心展露出点好心情,拿了他的手说了一会子话。
絮絮低语没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她似是不经意道:“你们抢来抢去的那个宝贝,我已经把真的换成假的给他了。”
“哦?寂雍?”他挑起眉,饶有兴趣地问,“他怎么说?居然没发现么?”
“没有,若是我不说,谁又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天下见过这个宝贝的统共才几人,没那么容易辨出来。何况只凭外表,我自负做得可以以假乱真。”
他温柔地在她额角落了一吻:“聪明。”
“你现在想要拿去么?”
“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拿去的话,你心里头会担忧吧。”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她一点也不想要这宝贝,但是若是他现在就拿走,他现在就拿走……
“离”到她手上本就是寂雍为了掩人耳目,可寂雍不知道她答应这么危险的要求,是为了谁掩人耳目。
虽然心上的人就在眼前,可是若是他现在就拿走……
她没有自信他还会回来。
她绞着帕子,一垂头,万千青丝拂落粉腮,女儿心思叫他识破,她有些难堪,又有些期待。
幸好他从来就没叫她失望过。
“诗诗。”轻轻的,像是对待举世珍宝一样小心柔和的语调响在耳边,“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我也会一样对你好的。你要知道,应该惶恐的不是你,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