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无闻的明灿灿》蓝星猪

8、原来我唯一可以从容面对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二）

　　夏令营还剩最后三天就结束了，我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平静地结束。

　　中午我和Kaz吃完饭准备离开小餐厅，却听到餐厅角落一阵摔锅碗瓢盆的声音。Kaz叫我站在原地别动，他过去看看。

　　远远地我从人群的缝隙里又看到了那个老是被欺负的女生。她头发被揉的凌乱极了，几乎挡住了半张脸，可她的目光却极明亮深邃地盯着某个方向。就在Kaz抵达人群的那一刻，她飞快推开人群跑走了。

　　我走到围观的人群里，发现地上有一个粉色发圈，发圈上面的卡通娃娃被踩碎成了两半。

　　我真是不明白，就因为一个发圈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偷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要脸。”说话的人我见过她，那天在阶梯教室闹事的人群里有她，“那个发圈明明就是张敏的，我之前经常看她带在身上。”

　　“她没偷。是我找张敏要了一个发圈给她的。”说话的竟然是Kaz，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变为一副吃瓜的表情。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然后解释道：“之前有一次刚搞完营地活动，我收拾道具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她，把她的头绳弄断了，看她很慌张的样子，我挺抱歉的，就问张敏要了一跟发绳给她。张敏你说是不是？”他找人群中的张敏求证。

　　我虽然不认识张敏，但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一个表情有些尴尬的女生，她犹豫了几秒后说，是。

　　“小敏，你不是说你那个发圈是莫名其妙掉了吗？”刚刚开口说别人是小偷的女生质疑道。

　　“哎呀……我不想说。”张敏的表情有些尴尬和为难。

　　Kaz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把张敏和那群闹事的一起叫到营地老师的办公室。他见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就把我也拉上了。

　　在老师的追问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理清。

　　被欺负的那个女生叫王玲。

　　刚刚在小餐厅抢王玲东西的女生叫陈书。

　　陈书和张敏，王玲是同班同学。陈书说：“我上学期和王玲做过同桌，因为班里都知道王玲家境不好，经常闻到她身上有臭味，这我都忍了，有一次她把我的饼干撒了一地，我都跟她说了我不要了，又不值钱，她还一片一片捡起来还给我，我就把盒子推到她怀里，说要吃就她自己吃，结果她真拿起饼干就往自己嘴里塞！这种人怎么能会买那么精致的发圈，肯定是偷的！我都问了张敏了，张敏你说是不是？”

　　张敏尴尬地抿了抿嘴，说道：“确实是学长问我要了一根头绳给王玲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陈书有些气愤。

　　“班里人都不待见她，要是知道那个发圈是我送给她的，那我不是丢脸死了。所以我还不如说是我的那个丢了。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觉得是被她偷走了。”张敏说。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样，我还专门找郭俊他们帮你把东西拿回来，到头来坏人竟然变成了我们。”所以最近一直去抢王玲东西的那群人是这样组建起来的。

　　由一个发圈引发的恶性事件。

　　带队老师让陈书他们那群人向王玲道歉，警告他们如果再犯，开学就会给他们记处分。

　　可是明面上陈书他们没有在闹事，私下里流言四起，关于王玲的各种版本的故事在各个寝室流传开来。

　　于是王玲找到了我。

　　“都怪你！”她说。

　　我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她一句什么。我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来找我是感谢我这么多次“见义勇为”，或者来找我帮忙想办法平息流言。可是她竟然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这是什么逻辑！！！

　　我看着她，失望地，难以置信地。

　　“我一直都知道大家讨厌我。陈书他们几次三番找我的麻烦，我大概也知道为什么。我这个人就是不配拥有美好，所以即使拥有了，别人也会觉得我是偷来的。他们把我的东西抢走我不恨他们，因为连我也觉得那不该属于我。我原本可以自己舔舐伤口，即使失去了,我也可以有美好的回忆，可是你！你把这件事带到了他的面前，就是因为你，我小心翼翼隐藏的一切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我难以理解她的脑回路，她所谓的“他”是谁？从始至终我相信我都是在保护她，为什么她不怪加害者，反过来怪我？难道我应该眼睁睁看她被打得遍体凌伤奄奄一息吗？

　　“‘他’知道你愿意为了‘他’宁愿挨打吗？值得吗”我并不确定她说的是谁，所以想确认一下。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男孩子，别人看我都是嫌弃厌恶的眼光，但是他没有，甚至还因为不小心撞断了我的橡皮筋，为了维护我的尊严和脸面重新送了我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发圈。”她说完，连眸光都有些闪动。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出于礼貌……因为我感觉Kaz当时解释时的语气没有她描述的那么美好呀。算了，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什么原因，你说‘他’那么美好，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偏见呢？”

　　“陈书把我那些丢脸的事情在他面前说了，他怎么可能对我还有好印象！”

　　“那问题不就在陈书身上了吗？”

　　“可是陈书本来不会说那些事，都怪你多管闲事把这件事闹到老师那里，陈书才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些事。”

　　“你明明清楚整件事的加害者是谁，不要强加罪名在无关人员身上。”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索性转身走了。

　　气死我了，早知道她是这样的逻辑，我就准备一些辩词跟她争论一番了，现在我只能边走边生闷气。刚路过篮球场还发现Kaz一个人在篮球场投篮，看到我还对我招手！真可恨，因为你我刚刚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

　　“你怎么了，走路气冲冲的？”他走过来跟我说话。

　　“你们高中生的纠葛真麻烦，以后别跟我这个初中生说话了。”

　　“怎么这会儿承认代沟啦？谁惹你了？”

　　“没谁。”说完我飞速跑回宿舍。

　　反正夏令营也快结束了，我就当是自己渡劫来了，一个朋友没交到，还莫名其妙拉来了仇恨。

　　夏令营的最后一天老师们带我们去爬营地后面的一座小山，说是寓意我们的夏令营之旅是攀登了人生一座小高峰。

　　我没什么运动天赋，走在大部队的中后部，累得大汗淋漓。

　　这时候两天没跟我说话的王玲突然过来找到我。

　　她说领队老师找我。

　　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存在感，老师根本想不起我，她竟然说老师找我，我半信半疑跟她走了一段路，发现她把我带到偏离大部队的小路上了。

　　“你说老师在哪里？”我不准备继续跟着她走了。

　　“就在前面，快到了。”

　　“为什么领队老师跟大部队走的方向不一致，那大部队是谁在带队？”

　　她一时愣住了，我见她没说话拔腿就跑，她怕不是钻牛角尖，把一切都迁怒在我身上想报复我，这荒郊野岭的，我吓得头都不敢回一个劲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我实在太累了，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没人，我终于松了口气。我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山上本来树林丛生，我却跑到了一处荒草破，但我暂时也没觉得害怕，找了块石头将就着坐下。这一个月实在太漫长了，我回想着这一个月经历的种种，一时间难受的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哭起来，哭着哭着感觉自己后背越来越凉，我环顾四周，只有荒草一片，甚至有些杂草有半人高，我突然害怕起来，怕有什么东西从杂草堆里冒出来。可是越让自己别害怕，我的大脑却越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突然，我斜前方那半人高的杂草堆里真的生出了动静，窸窸窣窣的，我吓得灵魂都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了，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总算找到你了！”

　　我吓得一哆嗦，转身手臂乱舞做无效防卫，结果手臂被人抓住，我才看到眼前的人是Kaz！我狠狠松了口气。

　　“脸都哭花了，这是吓傻了？”他贱嗖嗖地嘲讽我。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有些丢脸，又有些庆幸，还好找到我的是他。是这一个月以来我唯一可以从容面对的人。

　　我悄悄给他指了指刚刚有动静的那块草地，他无奈地看我一眼，大步走过去。他拨开草丛，有些兴奋地叫我：“快来看！”
　　我循声过去。

　　竟然躺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好像是一只萨摩耶。它看起来应该刚出生没多久，小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力气逃跑，只能无奈地等待“危险”降临，全身颤抖着。

　　“好可怜的小狗狗。”我人不知轻轻摸了摸它。但它像是被吓到了，身体缩了缩。

　　“看来是它的主人不要它了，”Kaz捡起小狗旁边的空罐头盒看了看，“这罐头盒估计是它主人给它留下了，都吃空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那我们把它带走吧，在这里估计它撑不了多久了。”我刚说完，Kaz也默契地把小狗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Kaz带我走了一条近路，我们登顶的时候还有好多夏令营学员没有上来。

　　“我先带小狗下山去，给它买点吃的，你们待会还要在山顶开闭营典礼。”他说。

　　“好的，那我待会儿去找你。”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他说。

　　“嗯……，那么它就叫光辉吧。”我们家祖传的喜欢起听起来明媚闪亮的名字。

　　“挺好的，明光辉。”他笑着说道。

　　“为什么跟我姓！”

　　“你发现它的，当然跟你姓。”

　　“待会闭营典礼老师要把手机发给我们，你先给我写个手机号可以吗，待会我好去找你。”结果说完这话我翻边书包也没找到个本子。

　　“明灿灿你参加夏令营当时参加纯玩团呢！”他无奈地把我的笔袋拉开，拿出一支笔和我的橡皮擦，在我的橡皮擦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帮我装进去：“到时候就打这个号码。”说完他就下山去了，我跟着大部队去参加闭营典礼。老师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个类似同学录的册子，大家互相交换着写写画画。我拿着笔百无聊赖地在册子上乱写乱画，反正我也没交到朋友。

　　旁边突然过来一个人问我借橡皮，我愣神的功夫他就自己拿着我的橡皮走了。我突然想到Kaz的电话号码还写在上面的，慌张地跑去找刚刚那个人，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说借给别人了，我气得赶忙让他去找人，我的橡皮兜兜转转被借给了好多人，等我终于拿到它的时候，那串用中性笔写下的数字已经被摩得看不清了……

　　下山后我到处都没看到Kaz，我跑去问带队老师，老师说他接了一通电话说有急事先走了。
　　所以，就这样我们失去了联系。

　　夕阳温柔地探进便利店的橱窗，光线在玻璃上折射，形成一道道细腻的光束，仿佛是时间的细流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没联系上我？”说完许炎慵懒地靠着椅背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联系我。”

　　“怎么可能，我们家明光辉在你手上好吗。”我俯身下去摸了摸明光辉，这孩子应该还记得我吧，不然怎么偏偏抢我的酸奶。

　　“不过你后来怎么不来高中找我？”

　　“后来你怎么不问带队老师要我的联系方式？”

　　我俩几乎同时各自问出一个问题。然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因为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脱离夏令营这个环境我们还算不算朋友，因为青春期独有的别扭和骄傲，因为你没联系我，我怎么好意思先找你……

　　“对了，你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我来了吗？”我很好奇。

　　“拜托，你难道以为你现在和当初变化很大吗？除了脸上婴儿肥没了，根本没什么变化好吗。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对你没认出我这件事我很失望。”许炎故作一副失望的表情。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比以前瘦了得有50斤吧！”

　　“是50公斤。”许炎得意地纠正我。

　　“那我怎么认得出你！”我无语地看着他，“而且那时候大家戴的名牌都是写的英文名，我连你中文名字都不知道好吗……”

　　“再说，我感觉你以前性格没那么高冷呀，怎么长大之后你话变少了？”眼前的许炎完全不能和当年Kaz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那有没有觉得我话少之后变帅了？”许炎突然有点臭屁的表情。这倒是很Kaz。

　　“你抛弃明光辉这么多年，必须让你补回来。”说完他轻轻牵动明光辉的项圈，让它离我近点，“明光辉你姐姐回来了，快点让她好好补偿你。”

　　“我哪有抛弃它，是我没联系上你好吗。”

　　“那不管，反正明光辉以后由我们共同抚养，你以后每周末都要回来溜他。”

　　“这有什么问题，反正我家离学校那么近，交给我吧！”我兴奋地接过这个任务，带明光辉选狗粮去了。

　　整个周末在明光辉的陪伴下无比开心，开心得我竟然忘记了还有半个月就是计算机二级考试！！我周末回家本来还想着刷两套真题的，结果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