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侠影》一壶水半瓶子

12、第十二章

　　镜中渊的人面色微变，掌门也觉察到气氛不对，上前一步询问。

　　“毒圣，牧北望中的毒可有解？”

　　铁玉真眸色森森，她扫了一圈镜中渊的人，从袖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掰开牧北望的嘴塞了进去。

　　“多谢毒圣亲自搭救，在下略备了薄酒，还望毒圣赏脸前厅一叙。”镜中渊的掌门看着他们二人凝重的面色，也猜测出事有不妥。

　　“不用。”铁玉真冷冷拒绝，她负手而立，就等着牧北望醒来一问缘故。

　　客无心推测牧北望中毒可能真和孟九安的死有关联，就如同他的猜测一般，牧北望因为镜中渊少宗主之死，对孟九安耿耿于怀，不过他居然用下毒这种拙劣的法子，人家可是医圣，再说了这毒可是孟九安师弟的毒，真是蠢，不过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孟九安居然中招了，他转悠了一圈，落座在茶桌前抱臂以待。

　　镜中渊的掌门几次欲言又止，见他们二人执于等待，便随他们去了。

　　“牧北望中毒你怎么看？”铁玉真瞥了眼渐渐散去的镜中渊弟子，于他传音。

　　客无心想了想，便把自己所想告知与她。

　　“所以，你觉得是宋云峥想杀孟九安？”

　　“不一定，我看宋云峥对你和孟九安都挺好。”

　　客无心瞥了一眼冷静自持的铁玉真，不像从前了。

　　他们二人就这么守到了天快朦朦亮时，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客无心警惕的醒了过来，他抬眸望去，见牧北望早就醒来了，正打算着衣逃跑，一介名门大长老当真是狼狈，客无心故意重重咳了一声。

　　“哟，牧长老醒了，怎么不多睡会，这是要去哪啊？”

　　铁玉真也被惊醒，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见牧老贼做贼心虚的模样，猜测他要逃跑，手持银针冷笑。

　　“不知是我的银针快，还是牧长老的腿脚快？”

　　牧北望见跑不了，索性坦然转身，两个小辈而已。

　　“毒圣找老夫有何贵干？”

　　“牧长老，你怎么会中落叶深的毒？”铁玉真挑眉看人。

　　“落叶深？这个我不知道，原来我中的毒是落叶深啊，名字起的不错，雅。”牧北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牧长老你方才为何想逃跑？”客无心打断他的感慨发问道。

　　“逃跑？小兄弟你还真有意思，我只是尿急，总不能当着你们的面解手吧，毕竟还有姑娘在……”

　　客无心知道这种人很难对付，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索性打断了他的话。

　　“牧北望你毒发的时候，让你的手下去找了宋云峥，然后我们两人刚好在场。”客无心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人的面色。“他说是你给孟九安下了落叶深的毒。”

　　牧北望依旧面不改色的反问，眼神里些许嚣张。

　　“哼！臭小子你敢使诈？既然你说是我给孟九安下的毒，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客无心余光扫了一眼他的房间。

　　“落叶深这样的剧毒之物，沾在衣物上就会留下痕迹，正好毒圣也在，不如让她替牧长老洗脱一下嫌疑。”

　　牧北望横臂挡在他们两人面前，分毫不让。

　　“笑话，若我是下毒之人，又怎么会差点被毒死？”

　　客无心耸了耸肩，笑道。

　　“牧长老其实你下毒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尤其是在一个用毒高手面前，落叶深这样的剧毒之物，沾染一丁点都会中毒，只是深与浅的区别，而你之所以现在才毒发，就是因为你下毒之时或者藏匿毒物时，身上沾染的那一点不足以使你立刻毒发。”

　　铁玉毫不客气的用银针锁住牧北望身上的大穴，侧身避开他，开始用鼻子轻嗅，她对毒物的气味很敏感，落叶深的主要药材之一就是相思子，若牧北望动过它，衣物上就会留下味道。

　　她转身向牧北望的衣柜走去，拉开柜门，细嗅之下确有相思子的味道，铁玉真屏住气息，后退了一步。怪不得牧北望中毒不深，气味微不可查，但落叶深是多种毒物凝练成的，沾一丁点都会要命。

　　“你还说没有碰过落叶深？”铁玉真合上柜门，目光冷飕飕如利刃。

　　牧北望面上有些挂不住，憋了半响才说话。

　　“我……我确实想杀了医圣，谁让他治死了我们镜中渊的少宗主。不过，以孟九安的武功医术，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日，也就是医圣死的那个晚上，我约见了他，与他说要解开误会心结，趁他不注意将落叶深倒进了酒里，可惜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没有喝你的那杯酒？”客无心追问。

　　“喝了，那杯酒乃西域的葡萄酒，气味独特可以掩盖落叶深的味道。他当时为了解开两派恩怨，以示诚意喝了那杯掺了落叶深的酒，不过发现剧毒后便吃了解药。”

　　牧北望幽幽叹了口气，他心底里还是很欣赏孟九安，只可惜……

　　“落叶深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了？”铁玉真如今最关注的就是这个问题，而且用葡萄酒掩盖落叶深的味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便相告。”牧北望态度强硬的拒绝。

　　客无心眸光流转，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宋云峥身上。

　　“不知道宋掌门知道了此事，作何感想？”

　　“与那个白眼狼有何干系？你方才不是说碰到了他，他与你说是老夫下毒害死了孟九安？”牧北望怒斥道。

　　客无心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刚才不过是想诈一诈牧北望，怎么忘了这一遭？

　　铁玉真可没什么耐心听这个老匹夫胡扯，她挑眉一脚揣在牧北望的腿上。

　　“镜中渊是什么东西，竟敢暗害杏林院的医圣，我师兄孟九安救过的人数不胜数，若我将仇人公之于众，不知道镜中渊到时可以存活几人？”

　　牧北望不甘的躺在地上，他一把年纪了却叫两个小儿如此侮辱，心中愤懑不已。

　　“这医圣之死与我们镜中渊无关，你莫要血口喷人！”

　　客无心本来以为能快刀斩乱麻，没想到这老头还挺能作妖，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悠哉起来。

　　“牧长老你衣柜里的落叶深味道，就足以证明你和投毒事件脱不了干系，而你又代表着镜中渊的态度。所以，镜中渊的死活皆在你一念中。”

　　客无心此时猜到了一人，可他有点想不通是什么样的诱惑，可以让牧长老在镜中渊的存亡中犹豫，那一定是一个很诱人的交易。

　　牧北望的神色略有松动，他缓缓叹了口气。

　　忽然门外传来响动，紧接着门被人推开，他们三人齐齐望去，是宋云峥和几个杏林院弟子。

　　客无心扫了一眼牧北望，心中暗骂一声，这宋云峥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是发生了何事？”宋云峥看了一眼在地上狼狈躺着的牧北望。

　　铁玉真上前与人解释。

　　“大师兄，我们怀疑牧长老就是用落叶深毒杀二师兄的凶手。”

　　宋云峥脸色微变，半响才回了一句。

　　“师妹可有证据？”

　　“牧长老这两日毒发，所中之毒正是落叶深，而且我方才查到他的衣物上有落叶深的味道，且他亲口承认给二师兄下过毒。”铁玉真心中有些犹疑，毕竟宋云峥和镜中渊的关系匪浅，但是她绝不容忍杀害孟九安的凶手逍遥法外。

　　“什么？亲口承认？”宋云峥有些错愕，他咽下了替牧北望辩解的措辞。

　　“没错，宋掌门。此人胆敢毒杀你们杏林院的医圣，他又是镜中渊的大长老，说不定镜中渊在觊觎你们杏林院。”客无心慢腾腾的分析道，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紫砂手壶，余光观察着几人的神色。

　　“胡说八道！你这臭小子，和镜中渊有何仇怨，竟如此挑拨离间。”牧北望怒不可遏，他躺在地上气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爬起来给客无心两刀。

　　客无心勾唇冷笑道。

　　“你迟迟不说送予你毒药的人，他到底跟你许诺了什么？还是……你想搭上整个镜中渊弟子的性命来维护你口中的白眼狼？”

　　牧北望阴狠的瞪着客无心，他怪异的笑了笑说道。

　　“你不就是想知道给我落叶深的人是谁么，那个人就是落叶深的主人江别尘！”

　　他说罢，忽然双眸紧阖，宋云峥发觉异常飞身至人身侧时，牧北望已然咬舌自尽。

　　几人一时分不清牧北望方才吐露出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迷惑他们。

　　“所以你口中的白眼狼是我？”宋云峥抬眸沉沉的看着客无心。

　　客无心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了，虽然这牧北望至死都没有攀咬过宋云峥，可正是如此才更可疑。而牧北望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报仇。

　　“宋掌门不必恼火，这话我只是从牧长老口中听来的，随口一说，为的也是能查证凶手。不过，宋掌门难道不好奇，牧长老为什么一定要杀孟九安么？”

　　宋云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长衫盖在了牧北望的遗体上，他淡淡道。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宋掌门能坐稳杏林院的掌门的位置啊。”客无心笑意盈盈的说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铁玉真见两人有些僵持，便出来打圆场。

　　“大师兄本来就是掌门人，又何须这些下作的手段，客无心你在胡说我给你嘴上缝针！”

　　宋云峥听此话语，略微颤抖的摸着牧北望的尸首，哽咽道。

　　“我本来就是杏林院的掌门人，又何须你来自作主张替我坐稳掌门的位置？？哈哈哈哈哈，还不是因为我处处不如人，处处被人压制，一个不像掌门人的掌门，或许我本就不该坐这个位置上。”

　　铁玉真上前劝慰，却被宋云峥一掌打飞，他用的力度不大，只是将铁玉真震飞了出去。客无心连忙将人捞了回来。

　　宋云峥疯了？？

　　他缓缓从头上扯下掌门人的发冠，丢在一旁，双眸空空。

　　“玉真你帮我转告师父，不孝之徒宋云峥今日脱离杏林院，从此不再是杏林院弟子，更不是杏林院掌门人。”

　　“宋云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铁玉真十分恼火，她不理解宋云峥为什么这样？？

　　“我意已决。”宋云峥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扬长离去了，他心中悲愤交加，牧北望于他而言像父亲一样。杏林院几位师弟天赋异禀，医术精湛，让他望尘莫及，以至于从小到大他都被这些人的光环埋没在阴影中，而牧北望是第一个肯定他的人，一步步鼓励他坐到了掌门的位置。如今也是一点点不信任他，导致他们两人关系分崩离析，可最终也是这个人用生命维护了他最后的尊严。

　　客无心和铁玉真反应过来去追回宋云峥时，人却消失不见了。铁玉真恍恍惚惚的同客无心一起回去跟她师父枯木逢春复命了。

　　枯木逢春抚摸着白花花的胡须长叹一口气。

　　“云峥的长处不在医术之上，他怎么不明白此事呢？罢了，人无事便好，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非要离开？难道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死有关？”铁玉真心中疑惑愧疚重重叠加，若不是她一心想做掌门，怎会生出这么多事？

　　“云峥是个要强的孩子，与其日后因为形势退位还不如就此自己退位，这样也能保全他的颜面。”枯木逢春摸了摸铁玉真的脑袋，他真想不通这收的徒弟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客无心倒是有点没想到宋云峥能这么轻易的将掌门的位置拱手让出，他心中还是疑惑重重，江别尘为什么要把落叶深给牧北望？牧北望又为何一开始讳莫如深，对江别尘绝口不提？不过，宋云峥确实和此事没有太大关系。

　　“我倒觉得宋云峥和你二师兄的死并没有关系，以他护短的性格，是不会动自家人，牧北望中毒一事他也不知情，想来是牧北望擅自做主毒杀孟九安，想为宋云峥扫除掌门位置上的挡路石。同时，宋云峥坐稳了杏林院的掌门，那么镜中渊的依附的就能更稳当些了。”

　　枯木逢春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客无心说的不无道理啊。

　　“鬼影！！！来人啊，有鬼！！”

　　忽然院落里亮起了许多火把，客无心几人透过门上的影子看到，外面几个神秘的黑影在飘动。客无心一个健步冲了出去，小和尚和铁玉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