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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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站台熙熙攘攘，郭易简和赵乾一背着包提着行李走在人群里。
“5车18A18B。”赵乾一低头看手机。
“从这进吧。”郭易简拉着行李往前走。
快到车门时，一个中年男人横冲直撞的过来，挤得郭易简连忙后退，撞在赵乾一身上。
“你没事儿吧？”
“没看到有人过来？！”
赵乾一和中年男人同时开口，郭易简皱着眉对赵乾一低声说没事儿，又看向硬挤过来的男人，“是您先挤过来的，大家都看着呢。您要是着急就先上车，我没那么急。”
“我急不急关你什么事儿，这路这么宽，我怎么就挤着你个小兔崽子了。”中年男人语气又冲又臭。
郭易简张口还没说话，后边伸过来一只胳膊，一边推着男人一边嚷道,“一天天的，出门净找茬，你不嫌丢人老娘还要脸呢，又给你闲得五脊六兽了是吧。”
赵乾一和郭易简都没看清脸，眼前一闪而过的是遮脸半张的墨镜和烈焰般的红唇，定睛看，只能欣赏如熊一样敦实的背影和狮子一样的齐耳卷发。周围人短暂的围观，又飞快的散去，闹剧消失在纷乱的脚步里。
“我来放行李吧。”赵乾一举着郭易简的小行李箱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
“妈妈！我要你抱着。”前座的三四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喊道。
“宝贝，等一下，妈妈需要先放行李。”挽着头发穿着长裙的年轻女人对孩子耐心解释。
“我不，我不，我现在就要。”小男孩不依不饶，音量提高，引得周围人侧目。
“我帮您吧，是这个行李箱吗？”赵乾一主动问。
“是的，谢谢你啊，不好意思。”年轻女人用愧疚的语气不断感谢，抱起孩子坐回位置。
也许是还在假期中期，车上的列车并没有人满为患，赵乾一坐下后，右手边的空座始终没有乘客。
赵乾一原本打算拿出摄影机浏览旧照片，考虑到郭易简在，便拿出书包抽出书来看。
“易牙遗意？这书讲什么的？”郭易简好奇探头。
“教人做菜的，从嚼的到喝的都有。”赵乾一随手翻开一页。
“古代人写的？”郭易简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春秋齐国人易牙写的，这些是后人翻译。”赵乾一展示首页，指了指易牙两字。
“感觉挺催眠的，你能小声念给我听吗？”郭易简靠着窗户，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浑身懒散。
赵乾一看做饭的古书时心会沉静一点，胡思乱想的杂念沉淀下来，这会儿轻声念给郭易简听，倒真有催眠的效果。郭易简靠在椅背上，头偏右歪着，听着耳边低缓磁性的声音，慢慢放松。
“哇！”猛然一声哭泣，打破全车人的安静。
前座的小男孩不知因为什么，大哭起来。年轻女人脸色慌乱，拿出零食手机哄着，小孩一概不看，自顾自大声发泄起来。
“烦不烦啊，能不能管好孩子了。”有人对着身边人私语，故意用年轻女人能听到的音量埋怨道。
“小孩要啥就给嘛，别总是拘着他。”邻座的老年人似乎是想起自家儿孙，语重心长说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人看向四周，低声道歉，侧目的人很多但都在女人道歉的时候移开视线，躲避对视的目光。“不许哭，你要吃要喝要玩都在这了，这是公共空间，不能吵到别人。”女人语气变得急切强硬。
“我不要这些！我要下车，我就要下车！”小男孩沉浸在自己的需求里。
郭易简刚睡着就被吵醒，听着止不住的哭声，心里烦躁，在座位上翻来覆去。赵乾一递过来一个塑料盒，指了指耳朵。郭易简看着赵乾一面色平静，叹了口气，把耳塞深深的怼进耳朵里。
周围人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女人旁边站着列车员，两人试图让孩子安静下来，但都无功而返。郭易简打量着周围人的脸色，觉得女人再不出手制止，就要有其他人来替她管教了。正决定要不要主动帮忙时，赵乾一把耳塞拿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把话梅糖递给小男孩，试图吸引注意力。
女人指着赵乾一手里的话梅糖，转移男孩注意力，然而小男孩铁了心要下车，什么糖衣炮弹都不理，最后干脆大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女人摇摇欲坠的笑脸彻底碎了，彷佛被人触碰禁区，一手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推个趔趄，声音嘶哑颤抖，“哭起来没完了是吧，给吃的不要，给玩具不要，给手机不要，那你要什么！你说，你还要什么！？就想找你爸，那你自己去找吧，你以为我愿意吵啊！是我非要走的吗！！”女人声音愈发破碎，把孩子推出座位，“去去去，去找你爸吧，别回来了。”
小男孩懵了，看着母亲坐在位置上捂脸哭泣，也闭眼跟着嚎起来。周围乘客被女人这一通翻脸震惊了，一时之间没人发言，车厢里混杂着女人的哭泣与幼童的哭声。
郭易简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曾经的母亲和自己，他记不清有次因为什么惹到了母亲，母亲对着他又骂又哭，他不知道做什么，只能跟着哭，哭完再抱着妈妈道歉。他记得那是个夜晚，屋子里昏暗压抑，除了沉浸在黑暗的母亲再也没有他可依靠的。而母亲刚痛苦的结束婚姻,又骤然失去她的父母,挣扎在自己的谷底。
“诶呀，再委屈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
“这么大人，自己的问题解决不好冲着孩子撒气。”
“谁都不容易，哎。”
“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就知道哭哭哭！”
“没想到今天能赶上戏看。”
“你有没有公德心，录什么视频？”
“我录你了么？跟你有几毛钱的关系！”
哭声被裹挟在七嘴八舌里，列车员一会儿安慰年轻女人，一会儿让大家安静下来。郭易简冷着脸把小男孩带到座位中间，把零食饮料玩偶全推到桌子上。赵乾一坐在外面，隔开众人视线，笨拙的擦掉小男孩脸上的鼻涕眼泪。
渐渐地，车厢安静下来，议论声争执声哭泣声慢慢消散在空气里。小男孩吸着鼻子，手里紧紧抓着郭易简的黄色头发小玩偶，低头乖巧地坐着。小玩偶金黄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得晃眼，豆豆似的眼睛，嘴巴笑得很温柔，短手短脚套着蓝色牛仔裤，安静的躺在小男孩的手上，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哭。
列车飞速前进，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退，郭易简手臂撑在车窗边上，沉默的看着窗外逝去的一切，偶尔转过头瞧瞧小孩。赵乾一早就把书收进包里，买了三瓶水，一瓶给小男孩拧开放在桌子上，一瓶送给前座的年轻女人，还有一瓶递给了郭易简。
赵乾一看着变得安静乖巧的小男孩，再想到父母，竟然觉得自己幸运起来，又想到态度有些奇怪的郭易简，不禁联想小时候的郭易简是什么样子，他的家庭又是什么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靠站，前座的年轻女人起身拿下行李，站起来对小男孩伸出手，“走。”小男孩捏着玩偶起身，握住妈妈的手。
“这娃娃是你的吗？还给人家。”年轻女人没有移动，声音疲惫。
“没事儿，送给他吧，我还有很多。”郭易简连忙露了个笑，把小男孩伸出的手推回去。
“谢谢哥哥。“小男孩嗫嚅着开口，旁边的年轻女人也说道，“不好意思添麻烦了，谢谢你。”随后带着行李拉着孩子下车。
郭易简松了口气，重新摊回椅子上。
“吃颗话梅糖？”赵乾一伸过来的掌心里放着三颗话梅糖。
“谢谢。”郭易简略感意外，拿起一颗,撕开包装放到嘴里,话梅糖的酸甜带着掌温开始融化。
“希望那个小男孩和他妈妈.....”赵乾一斟酌着,“可以生活得好一些。”他也说不清如何算生活得好,只能模糊的祝福。
“嗯。”郭易简深深地看了眼赵乾一，轻声应着。
两人没再说什么，旅客上上下下，来来往往，跟着列车去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回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