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结束 ...
-
“沈大人？”张秋鹤也意外:“你怎得来了？”
沈梨初笑道:“前几日你不是说想让你的女儿蹭一蹭我的福气吗？我想着今日难得有时间，便来看看。”
张秋鹤并没有惊喜，反而表现得有些无措，驻在原地进也不是，让也不是，沈梨初贴心道:“劳烦张叔带个路了？”
“啊对。”张秋鹤这才让了身:“沈大人请。”
可能是常年熬药的缘故，张秋鹤家中总是有淡淡的药香味，他女儿叫张宁安，听闻因为张宁安自幼体弱多病，张秋鹤希望她能康宁安乐，便取了这名。
康宁安乐，是很好的祝愿。
沈梨初到床边的时候，张宁安刚喝下药入了睡。
而这一刻，她也才明白，为何苏明要杀张秋鹤。
张宁安的脸上有一块暗红的胎记。
这也可以用巧合来说，但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呢——张宁安就是五年前清河瘟疫，为清河带来救治之药的神女。
沈檀烟难得出来，附身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由唏嘘:“名取康宁安乐，却又用她的身体承载噬心蛊的母蛊，与那秦时淮一起为清河百姓编织一场巨大的谎言，张秋鹤到底爱不爱他女儿呢？”
[应该是爱的吧。]
不然他也不会在那天暗示她来看张宁安，虽然今日过来只是一场意外。
“或许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梨初看着张宁安，面色苍白，一看就是重病之人，哪怕是入了睡，面上也带着痛苦之色，眉头从未松过。
当初她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呢？
张秋鹤有些紧张，给沈梨初倒水时，手都还是抖的，茶水洒出来几次才倒满。
“大人……”
“阿爹。”张宁安虚弱地睁开眼:“阿爹，让我和沈大人单独谈谈好吗？”
“宁安……”
“无碍，总还是能撑几天的。”
宁安笑得也虚弱，像朵快要开败枯萎的花。
沈梨初在张秋鹤家待了一天，等再出房间已经是晚上，张秋鹤坐在小院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满面愁容，红着眼眶，时不时还会掩面长叹。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夜色太黑，天也寒凉，不是个交谈的好日子，两人的情绪也没办法让他们能好好坐在这里耐心的交谈下去。
于是这场送别，便沉默了下去。
*
永和二四八年二月初三。
沈梨初带着衙内所有人，以雷霆手段逮捕清河县及河源村二十八位百姓。
这是沈梨初第一次升堂审案，连官袍都穿得比往日端正，往那儿一坐，颇有县令的风范。
堂下二十八人及苏明廖南将堂前挤满，县衙外的百姓将整个县衙也围得水泄不通，这是清河自那场大火之后最热闹的一天。
“这不是廖南？我记得她不是很早就病死了？”
“我也记得，当时苏明为此难过了许久，明祥客栈每天都能看到他买醉的身影。”
“苏明不也早死了吗，今日怎得活见鬼了，两个本该死的人都还好好在这里。”
沈梨初看了眼沈云瑾，由他代写的诉状交由那二十八人手中。
“状纸之上是苏氏夫妇对你们罪状的陈述。”
“罪行之一，永和二二九年三月十三，被告人赵世安对原告廖南心生歹意，伙同赵某，李某等十人，趁原告丈夫出门，擅自闯入原告家中，对原告实施奸｜淫行为，并威胁原告，若敢告状，便让当时县令陈家铭将苏明逮捕，关入大牢，赵世安已死，同伙十人你们可认罪。”
话音刚落，便听衙外百姓声音瞬间爆响，惊讶，诧异，愤怒，她听见了无数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涌进堂前。
而沈梨初的声音，仍旧没有停下。
“罪行之二，永和二三零年八月初九，被告人赵世安伙同赵某，李某等十人，设计趁原告重病无力反抗，投喂假死药，在原告丈夫将其埋葬之后，又趁天黑与同伙二十八人将原告从坟墓挖出，关进家中，对外宣称是自己妻子，河源村十八人因受到被告人钱财利处，隐瞒此事，同伙十人及河源村十八人，你们可认罪。”
“罪行之三，永和二三一年六月初六，原告在生下赵文之后，试图逃跑被抓，赵世安同伙十人及河源村十八人，对原告实施奸｜淫，殴打等行为，你们二十八人可认罪。”
“罪行之四，永和二三一年至永和二四二年，被告人赵世安对原告实施多次殴打行为，同伙二十八人收取赵世安钱财利处，替其隐瞒，甚至参与殴打行为，你们可认罪。”
“罪行之五，永和二四二年，被告人赵世安逼迫原告制作噬心蛊，与前任县令王青海联手，将原告关至凝月坊仓库内，以血肉饲养噬心蛊，同伙二十八人在井水里下药，让百姓生染重病，以瘟疫相称，编下神女谎言，对清河全城百姓种下蛊虫，让其听命于王青海，你们可认罪。”
罪责念完，衙中万籁俱寂。
百姓们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曾经敬爱的县令竟然给他们下了蛊，只为让他们听命于他，沈梨初说的真的是王清海吗？
有人不敢相信，质问道:“沈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会是王大人，不可能啊。”
“自不是你们心中那个王大人。”沈梨初拿出在山洞里找到的降书，扶起苏明:“在此，我要向大家解释一下，王大人其实在永和二四二年时，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已经去世了？那我们这五年看到的王青海又是谁？”
沈梨初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并将降书递给百姓:“燕京太子门客秦时淮曾找到王大人，想让他签下此份降书，占领清河，让清河百姓为燕京开采矿产。”
“这不就是变相的让我们给燕京当奴隶吗？”
“是，所以王大人坚决不签，将县章交给苏明，让他藏起来，而秦时淮知道后，杀害王大人，并通过易容术易容成王大人的样子，留在清河，以战争为由，掠夺清河钱财及矿产。”
“而他们罪行之中，与之合作的王青海，便是后来由秦时淮假扮的。秦时淮通过噬心蛊控制你们，让你们对他言听计从，想必当初在地牢里的那几位百姓能为我作证。”
其中一人难以置信地问:“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这五年来我们所受到的苦难，不过是那个假王青海为了清河的矿产人为制造的吗？”
“是。”
百姓又问:“那大人是何时才知道此事的？”
沈梨初:“前几天。救出廖南之后，我便一直在调查此事，越调查心越寒，今日当众审理此事，也是因为不想让这歹人在继续蒙骗大家。”
“他们之罪证，皆有人证物证可证明，今日，我将下达二十八则死刑处罚，而这二十八则死刑若是上报州府必然会被驳回，甚至最后可能只会改成让这二十八人受几年的牢狱之灾。”沈梨初话锋一转:“但我不想这样，我想让这二十八人死。”
“根据原告的意见，将由他们亲自执行死刑。”
沈梨初扔下一支令签:“明日问斩。”
这句话掷地有声，盖住了百姓的喧闹，压住了那二十八人最后的嘶吼。
她很少会共情，却在从张宁安嘴中听到廖南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时，仍然痛心和愤怒，现在她只觉得赵世安死得太过痛快，只觉得让这二十八人判处死刑仍是不够。
还应该在多多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才对。
可这样又实在没有办法去抚慰廖南的心。
十几年的暗无天日，换做是自己，别说是全城的百姓，整个九黎她都想毁掉，可廖南却在她说“其他百姓是无辜”的时候，直接应下只杀那二十八人便可。
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问其原因，她只说“大人心系百姓，我不愿让大人为难，也不想成为大人的敌人”。
她为苏明来到清河县城，在他们的感情之中，没有背叛，没有爱意渐淡，甚至在前几年，也称得上是顶顶的幸福。
可最后仍旧过得凄惨。
有人怪苏明自私，应该放下廖南，让她继续在南疆享荣华富贵，而不是让她来这里与他一同受苦。
有人怪廖南太过天真，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追求爱情，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沈梨初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该怪的是他们吗？
该怪的，难道不是赵世安？还怪的，难道不是他那些同伙？该怪的难道不是秦时淮吗？
如果没有他们，苏明和廖南本应该是很幸福的，他们相爱没有错，他们想在一起的心也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恶人。
那二十八人行刑的当天，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阳光明媚，照得人心暖洋洋的。
苏明和廖南站在行刑台上，张宁安本来是建议廖南直接催动她体内的母蛊，让这些人全都化成一滩血水，但廖南拒绝了。
张宁安的身体太虚弱，一旦彻底催动母蛊，她也会死。张宁安本不介意，可廖南还是不同意。
她选择了她最熟悉的方式。
南疆处理死刑犯，并不会动用刀剑，行刑人会在他们身上种下“幽梦”。
这种蛊是南疆皇室独有的蛊，“幽梦”在进入人身体之后，会随经脉进入心脏，并一点一点蚕食心脏。
这比直接死刑还要折磨人。
刑场之上，二十八人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脏像被人揪着这样，恨不能全身都扭起来，攥起来。
这场死刑持续了半天，而行刑人各个都凄惨无比，身下全是恶臭的味道，让人不愿多靠近半分。
至此，廖南一事彻底结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