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浓郁》蛊寺开春

5、周济烟，陪我聊天

　　一整晚的狂风大雪将本就稀少的树叶刮得四处蜗居。风钻进了出租车窗的缝隙里，吹开了周济烟的刘海。车里没有开暖气，司机看起来也显得不那么和善。

　　周济烟适应了这种寒冷，而且已经对冬日的环境没有了那么多要求。

　　他受邀去参加一个红毯，以媒体的身份。他这样的大摄影师跑去观看娱乐圈的勾心斗角，为他们出各种所谓争奇斗艳的精修图，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公司找不到人的时候，他倒也愿意帮忙，哪怕自己对这种事情其实漠不关心。

　　他去的时候不算早，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莫榆非的房间门开着，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因为莫榆非的情况他本身就不太了解，于是只是发了个信息问了问，就没有太在意。

　　所以此时此刻他下车往红毯地点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和他同步下车的莫榆非。

　　是投资方派的专车，一下来就跟着人，领着莫榆非往休息室走。

　　他下来的时候往周围扫了一眼，看见了扛着相机的周济烟，戴了银框的眼镜，个子挺拔 ，在一众来宾中也挺耀眼。

　　就淡淡的望了一眼，然后走了另一个通道。

　　红毯开始，打头阵的是一个小众歌手，往后出来的人知名度越高。周济烟一直盯着取景框，手一刻不停。

　　到莫榆非的时候，到场的明星走完了将近一半。周济烟对着镜头里的脸，心跳短暂的乱了。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点惊喜，也有点失落。

　　莫榆非的表现非常的得体，看起来也很从容。被框进镜头里的脸和姿势都明晃晃的招人眼。于是周济烟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他，看他高挺的鼻梁支着镜框，黑色的三七分背头露出他挺立的眉骨，和因为眼窝深邃而显得格外像被割开一样的眼皮。

　　非常标准的帅哥长相，标准到周济烟忍不住用空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五官。

　　其实莫榆非出场的时候他就完全懵掉了，凭着职业素养才抓拍到一些还算不错的画面。好在莫榆非长得不赖，再怎么拍也不可能将好端端的一个帅哥拍成其他的物种。

　　周济烟在红毯结束后就回了公司，其他活动他一概没有再看。

　　此时的莫榆非还待在嘉宾席，等着投资方的老总发言。

　　照片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被周济烟挑挑拣拣的修改完成，张张都是所谓的“神图”，在公司熬到半夜两点把照片都发给排版的老师后才下班回家。

　　黑漆漆的夜，雪花没节制的飘，落在周济烟的发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好当时回玫瑰港就是因为新公司离家近，走一走就能到，才让周济烟不至于因为怕黑而耽误许久。

　　开了门，有一丝微光，看方向是莫榆非的房间。

　　周济烟走到房间门口往里望，刚好对上莫榆非焦急的视线。

　　“怎么还没睡？”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语气。

　　“刚回来，没睡着。”

　　“那你早点睡。”

　　周济烟没问什么，也听出来莫榆非并没有对他隐瞒，至于他们两个的工作或是什么，都不管对方的事。他巴不得莫榆非不提。

　　但莫榆非偏偏就提了，“今天那组图是你拍的？”

　　“什么图？”

　　“刚刚热搜上的那组图。”

　　“不知道，我没看。”周济烟敷衍了两句，急匆匆的回了房间。

　　什么热搜，他怎么不知道。

　　打开软件看见显眼的红色标题“#莫榆非红毯神图#”，后面紧跟着一个“热”。周济烟眯了眯眼打开了内容，才看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公司就发了的推文。

　　周济烟拍的那张图就插在推文里，格外的吸引视线。是一张莫榆非左手插着裤兜，右手扶眼镜，还低着头浅笑的图。

　　大概是在和主持人互动，整个画面生动而抓眼。

　　两个视觉的莫榆非都被排版在了封面，一下就冲进了热搜前十。

　　周济烟深叹口气，躺进了被子里，被角盖着他微红的脸，他自己却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不要醒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太眷顾他了，导致自己所想都会成真。

　　第二天周济烟果然没有起来，莫榆非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怂恿他打开了周济烟的房门，然后看见了睡得沉沉的，整张脸都被烧红了的男人。

　　他小跑到床边想喊他起床，再不起床就要准备晚饭了。然而在看清周济烟被清蒸了一样的脸，清秀的眉头皱在一块，让他也忍不住压了压自己的眉头。

　　手指缓缓落在周济烟的脖颈，莫榆非像触电一样弹开，太烫了。

　　周济烟发烧了。他想都没有想，确认后连忙将睡着的人晃醒，见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说出的话又急又烫嘴。

　　“发烧了你，我得送你去医院，我就告诉你一声，你继续睡。”

　　周济烟还是懵懵的，看起来确实烧得不轻。

　　莫榆非把他从被窝里抱起来，在客厅里顺了一支体温计，然后就这样抱着他跑了五层楼梯，放上了自己车的后座。

　　体温计在周济烟的腋下夹着，莫榆非扒开他的衣服时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为了让他不受冻，莫榆非多带了一件大衣，车里也开了暖气。

　　但周济烟似乎是睡得不舒服还是怎么，一路上哼哼唧唧。莫榆非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转过身想看看周济烟现在到底烧到了多少度。

　　但他坐在驾驶位，加上周济烟闭着眼靠在后面，他够不着，只得喊他的名字，“把体温计给我看看。”

　　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倒是翻了个身颠了颠脑袋，眉头还是皱着。

　　“周济烟。”

　　莫榆非有些急了，看他还是没反应，只能把座位往后调，伸长了手够着他的衣领，又怕他乱动，只能小心翼翼的，像一个小偷一样取那根体温计。

　　好在周济烟睡得安安稳稳的，脑袋也不自在的靠在了莫榆非拿出体温计的那只手上。

　　手心很潮湿，衣服下的肌肤，和现在周济烟靠着手背的脸，都很滚烫。

　　莫榆非轻轻的将手缩回来，调整好座位看了一眼体温计，又专心开车。

　　38°C，莫榆非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庆幸的是烧得比自己想的要低，也行输个液吃吃药就好了。担心的是，周济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又烧了多久。

　　到了医院，周济烟又睡了一觉，直到莫榆非买了晚饭回来他还是闭着眼。眼睫毛轻轻盖着，呼吸均匀得像一只趴得安稳的小猫。

　　莫榆非守着他挂点滴，守到天黑了就又去了一趟外面，买了好些温热的粥和热汤，怕他吃不饱想吃肉，又买了一碗馄饨。

　　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周济烟就已经坐起来了，脑子却还是懵懵的，看着医院的被单发呆。

　　莫榆非放下东西就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恢复了正常，才好声好气地问他饿不饿。

　　看见周济烟点头，便清理了一下小桌，搬在床上给他放着。

　　“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在里面，你感冒了暂时还不能吃重口味的，要是不喜欢这些，我再出去买点。”

　　周济烟翻了几个袋子，由衷的赞叹食物的丰盛，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挑食。”

　　有这么一个人细心又体贴的肯陪着自己，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不找麻烦才是他应该做的吧。周济烟一天都昏昏沉沉的，这会儿早就饿了，喝了两口粥就开始吃馄饨。

　　吃得差不多了又把汤全喝了个干净，然后躺下去满足地用手抚摸着肚子。

　　莫榆非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吃，偶尔被他的吃相打动到，笑容明显得自己都没有发现。

　　护士来问情况的时候莫榆非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再加上周济烟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交完医药费就和莫榆非一起回家了。

　　莫榆非的车在搬过来的时候就停在停车场积灰，所以周济烟并不知道他有车。出了医院看到那辆红色法拉利，周济烟才真实的感受到了贫富的差距。

　　也对，莫大明星确实值得坐这样的车，他真是沾了光了。

　　周济烟刚想拉开后座的车门，被莫榆非抢了先。

　　“坐这儿。”他开的是副驾的车门，周济烟愣了一下，又听见他说，“陪我聊天。”

　　开车聊天不好吧，周济烟刚想拒绝，就被莫榆非轻轻戳了一下后腰。

　　一阵寒意上来，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副驾。

　　还是会有些尴尬，但好在周济烟慢慢的适应了这种感觉。莫榆非开车很专注，基本上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一直目视着前方。

　　莫榆非也很焦灼，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聊点什么话题，他通通脑子断线似的无助。

　　他倒是挺想问问周济烟为什么会发烧，也确实这么问了。

　　等到的是周济烟支支吾吾的回答：“可能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太冷了，被风吹感冒了。”

　　“哦。”莫榆非装模装样的点点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周济烟靠着椅背，整个人还是焉巴着，眼睫毛一下一下的，头发盖着一半眉毛，看不出表情。

　　已经是深夜，车辆相比白天反而更多了，大家都喜欢夜间出来。仿佛只有夜晚川流不息的街道和星光下看不清的朦胧面孔才能治愈一切，他们正在追求的刺激，是很多个从前颠倒后存活的方式。

　　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就要开着车窗，亮着灯，大笑着，坚信没有人会在意。此时此刻，经过那辆红色法拉利，开到限速的最大值，时间就这么激烈的争夺着最后一个刻度。

　　冲过无数个红绿灯的红色法拉利，最终停在黑夜中的白炽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