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二十六章 ...
-
木槿不仅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还是多年心腹。
若木槿被轻易收买,与容和公主府作对的人便会更加猖狂。
而公主,本就一直强撑着看似坚实的外表,实则孙穆,褚家,至今之境,仍悬而未定。
褚家女眷的性命,如今也可说捏在梁家的手上。
褚洛卿的眸子黯淡,落在孙鹿缇案旁那支摇摆不定的烛火。
“殿下,木槿无须害怕梁太嫔。”褚洛卿道,“她的在意只是五皇子对母亲的孝顺,是梁太嫔对她的认可。”
他说的没错,孙鹿缇却未回复他。
见此,褚洛卿的眉间不禁有些急切。殿下,这是心软了。也难怪,十几岁时入宫面圣,他便知道木槿将侍奉公主左右。
“殿下难道是另有打算?”褚洛卿问,“此时拿下,可钓出公主府中潜伏的梁太嫔的眼线。”
找出梁太嫔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人,亦可减少他的压力。陈家家主若是知道三小姐将褚家女眷藏在岭右的庄户里,为躲朝廷纷争,是断不会允许的。
届时,有陈家为范,南方各庄户都不愿收留,官府再摆手不管,他的母亲姐姐,几房的堂婶母伯母与姊妹,恐遭遇险恶。
因为木槿的存在,监视木槿之人的存在,他是被动的。他必须将这些人握在手里。
那么殿下呢?她的犹豫是什么?
是多年的主仆情谊,还是一时的心慈手软。还是她仍不知道,梁太嫔以褚家女眷的安危要挟他?可这些,殿下本应都想到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在下的家人......梁太嫔知道,陈家家主——”
“本宫知道。”孙鹿缇打断了他,抬眼与他对视,“本宫知道她为何能找你。”
半晌,孙鹿缇才抬眼,注视着他。她的目光落在他披散的发缘,想起当年他的模样。
她开口问道:“孙骁害了褚家人,我是他的血亲,你恨我吗?”
“殿下不是他。”褚洛卿语调轻道。
“若他也不是我的仇人,也不是我的敌人,永远是他骨肉相连的一人。”孙鹿缇却瞥向另一旁,“你看到我,还是会想起家人死的时候,我毕竟是刽子手的血亲。”
褚洛卿的眉毛拧得更重,提及家人,他的面容还是显而易见的凝重了。
“我知道你的忧虑。”孙鹿缇接着说,“明日木槿会离开,能不能回来,只看她的。”
褚洛卿不明,殿下为何对侍女如此犹豫。
公主将木槿与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送去给即将前往北襄,迎回孙冉的使团。可他认为此举,只会令梁太嫔怀疑,孙鹿缇有意争取孙冉的意思。而这对褚家是不利的,对公主也是不利的。
他想要的是直接拿下木槿,再逼问出梁太嫔的监视眼线,并以此为渠道,暗监梁太嫔对南方事态的掌握。
可眼下他感到自己的心是空的,像是原先眺望远海,近看却是枯槁的洞坑。也许是他不了解她。也许,是她还不够信任自己。
而他,竟也没有再问下去。
于时,乐羽阁的夕阳落在窗前的盆栽上,红彩簇积在枝缘与略微冒出的芽端。盆栽之后,却是褚洛卿沉静凝视的眼神。
褚家女眷的性命,本就只该他一人争取。
他不怪她。若没有她,从一开始,褚家就不会再有机会。是他一朝陨落,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或者,从一开始,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而如今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再问下去.....
“怎么不见木槿了?”
一道身影笼罩在拧起的面容之上,褚洛卿垂下的眼帘徐徐抬起,问道:“关芳,你找她做什么?”
关芳沉了沉气息,道:“她是公主身边最要紧的人,我当然得问清楚了,你难道还想遮掩吗?”
“岂敢?”褚洛卿放下茶杯,又拿起来,将半杯茶水倒在那木槿盆栽里,“陛下素来,关心亲侄。他许多年未见过先太子,也未见过,五皇子殿下了吧?”
关芳唇角带笑,躬身谢道:“陛下知道了,多谢。”
他眼见关芳走了,眼中的冷意,却瞬间暗下去。
既然殿下下不了狠手,那他就另外找人推一把。
木槿离开,却未见公主府有何人欲跑出去给梁太嫔报信。褚洛卿等了一两日,不愿再等。
他寻了一个由头,外出。
他是难得外出的。孙鹿缇就坐在高台上,静静地望着他离开。
“殿下,他对您对木槿的处置心有不满。”南风道,“恐怕要做些一意孤行的事。”
南风低眼,急切地注视着孙鹿缇平静的发髻,她只道:“他很矛盾。”
“他明明想问清楚,却又害怕听了我的想法,会令他失望。”她说,“他害怕我真是那样心慈手软,又弃褚家于不顾的人。他对我又是信任,又是防备。这种防备,也许是出于君臣之别。”
“可是——”孙鹿缇终于回头,看着南风道,“他非池中之物,根本没有做臣子、做奴仆的心理。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南风微微皱眉,问道:“那殿下,是想要他如何呢?”
孙鹿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指了指高台下两棵互相遥望的梧桐树,说:“当年他赋诗,自比梧桐树下的阴影。可他不知,他是树旁,另一棵梧桐。”
南风却抬起身,垂手后倾道:“但也不知是梧桐,还是槐桑?”
华楼内,侍从引了褚洛卿入了一间密室。
荀子慕一见到他,就使唤案下闲人退散。
“瞧你这身打扮。”荀子慕说,“戴着斗笠,也不好辨认。可公主府,竟还有斗笠这种东西?”
“街边买的。”褚洛卿笑了笑,摘下它,随手放在一案上,又抬手注视着他,“公主府当然没有这种东西。今日,也不是公主叫我来的。”
“那你怎知,我在这儿?”荀子慕反应问。
褚洛卿唇半开,又合上。最后眼角隐约带笑,语调又不冷不热道:“之前公主来华楼与吴人设宴,总是避开,荀侍郎休沐之日。”
“还是换身衣服,跟我回荀府吧。”荀子慕脸一下就沉下去,道,“华楼里的人太多,你戴斗笠,很显眼。你不戴斗笠,还是很显眼。扮作我身旁一小厮,匆匆而过吧。”
慕怜趁外出采买,也将消息带了出去。恰逢最近的卫府,上下谣传四起。
慕怜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卫轩朝问话时,神思犹荡。
“公主已知道你是我的人。”卫轩朝垂眼不屑道,“你带的消息,还有用吗?”
头纱下,慕怜面起惊色,却立即道:“皇帝要吩咐关芳什么事,奴婢会一五一十地回禀。”
卫轩朝的眼仍是慵懒而下,慕怜接着沉誓:“若公主向皇帝告发奴婢,奴婢只有一死,让公主告无可告,但求大人,绕过——”
“好了。”卫轩朝这时才抬眼,笑道,“今后,你负责替我向公主传话。”
慕怜走后,那个名叫庆奴的侍从低声问:“公主把自己的贴身侍女与护卫送去给北襄的使团,难道是公主欲与五皇子联手?”
“一个在外多年的质子,有什么值得联手的?”卫轩朝说,“想必是为了讨好梁太嫔。她的侄子如今在禁苑当差,陛下很喜欢这个梁睿,说他有才,又是玉山公主府举荐的人,一定要他掌管禁苑大小事宜。”
“可梁家跟着陛下有什么意思?”卫轩朝又说,“倘若,自己当了皇帝,难道不更快活?”
“公子,近日实在劳累。”庆奴于时却说,“昨日不是说,陛下恩准公子入宫吃席?公子想念贵妃,不如歇息几日,也挑些礼物。”
“礼早就挑好了。”卫轩朝道,走近了庆奴,语中似是得意,“还得等陛下恩准,可我偏偏等不起。”
孙晓听闻卫家的传言,借恩赏卫家平叛辛劳,命卫轩朝入宫吃宴。
卫琅琅还未梳妆毕,孙骁先叫了卫轩朝问话。庆奴作为贴身侍从于殿外等候,忽而问起更衣之所,暂且离去。
没多久,庆奴由宫人引领,入了一竹林掩映的亭内,卫琅琅盯着他看,直接问道:“终于见到你了,可见兄长事忙。”
“其实小的,也得打听清楚。”庆奴不疾不徐地答道。
“那你说说,打听到了什么?”卫琅琅问,慵懒地垂眸,捡了碟中一只樱桃。
庆奴说:“那日随公子见过容和公主与褚洛卿二人,此二人彼此信任,相互协助。”
卫琅琅手中的樱桃落了下去。“彼此信任?”
“是。”庆奴道,“公子当日要......要做那件之前,也是在华楼刻意拦住了褚洛卿,可褚洛卿还是及时反应过来,去找
荀家求助了。”
卫琅琅的眼睛一颤,道:“若是,褚家真杀了太子,褚二又为陛下卖命,孙鹿缇为何如此信任他?即便她当日,在南门前向他致歉,也是迫于陛下的压力。”
“难道......”卫琅琅轻轻道,“杀太子者,不是褚家?”
殿中,孙骁未进一食,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悠闲饮酒的卫轩朝,许久才开口问道:“今日你府中,是有什么喜事吗?”
“陛下。”卫轩朝放下酒杯,一脸喜悦道,“问的是那件喜事啊?是贵妃有孕,还是卫家在南方屡次高捷?”
孙骁唇角一笑,倾了倾额头道:“难道不是说,你心意已定,要娶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