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这不是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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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域广地势陡，马车出了官道，便是一路颠簸。
从目前情况看来，逮马县令的事，估计还只是四爷一个人的主意，不代表官方立场。因为他们这小马车出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遭到拦截。门口卫兵只是随意扫了车内一眼，见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也就放行了。整个洛阳城，看起来也没有森严戒备的迹象。
这是幸事，也是不幸事。
幸在，没有惊动皇家，至少他们的出行会变得容易些，而那边被逮住的戚梓下场也不见得一定艰难。
不幸则在，如现在情况看来，四爷是压根铁定了心要拿戚梓当替死鬼，完全没打算出来寻找马子俊。
怕是那天晚上马子俊从西王府走脱后，四爷也已经意识到，以他的兵力，是不足以抵抗那个像猴子一样精灵的二狗子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用着手里戚梓这枚棋子，剩下的，就看马县令大人有没有自省之心了。
簌簌趴在马车窗边，透过竹帘子看外面被划分成一条条的风景。走了好一会，还是那样黄土翻飞的大道，偶尔可以见一些树，又都是直的疏的多，完全不像南方乔木景象。
马车车厢不大，却也不窄，容纳三两人绰绰有余。可是簌簌却坚持粘在窗边上，一直不肯挪窝。
因为在她后面，车厢右角落，马县令正半依在那里，闭目养神。
簌簌偷偷拿眼角瞄他，每瞄一次就咬牙切齿一番。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师父说他穿越过好几次，从来都不会出事，可是偏偏就这次，遇着这什么马县令，竟然惹上了大理寺！
你说他好好一四品，不待在扬州吃香喝辣，犯什么抽四处跑啊！
就算真闲着蛋疼没事干想出来溜达，就不能打个请假条吗？以他那官品和那一看就红人的样子，还怕皇帝大人不给他批假吗！？
“簌、簌簌。”二狗颤巍巍地插嘴，“你的眼神好可怕。”
簌簌回过神来，去看坐在前面负责赶车的他，没好气地说：“没你俊，又会工夫又能跑车，还整天我家爷我家爷地挂在嘴上，比我家波波还会摇尾巴，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啊。”
还有这个人也是！
这些古代人都是不管人生死的冷漠品种！
她在西王府门前那样求他，他明明有那么高的工夫，却偏偏只懂得用来锤她肚子用来绑架她！
她就不懂了，在现代社会，就算有老人摔倒在地，旁边没人去扶的话，都会被网络和媒体大肆传播宣扬，哭号道德沦丧。那接受着现代人心心念念的“老祖宗的儒家文化”，被礼仪廉耻浸泡长大的古代人，怎么就能这样的视人命如草芥呢？
二狗完全没听出簌簌的话夹枪带棍，反而还以为她真是在夸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嘿嘿，也没有啦。”
簌簌白他一眼，将脸转回去看竹帘子窗。
这时，一直沉默不出声的马子俊幽幽睁开眼，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是！”二狗一声响亮的应答，“嘶”地一声把马喝停。
那速率，真是跟急刹车有一拼。
停了车，把马驱到道路一旁，他就猫腰钻进车厢来，拿起放在门口附近的包袱翻腾，捣鼓好半天后，拿出两个蕉叶裹着的糍粑来，笑脸兮兮地递过来：“爷，先吃这个吧。”
马子俊垂睑看了一眼，就别开脸去：“不要。”
“啊？”二狗为难地把糍粑又收回来，“可是，这儿离蒲州还好一段路，这……”
马子俊打断他，再次扔来冷冰冰的一句：“不要。”
二狗耷拉下脑袋，把糍粑又放回包袱里收回，抚平表面皱折，转身坐回御马位去：“那爷，你先忍一下，我路上找找看有没有酒家。簌簌，你也先忍一下吧，这大干天的吃糍粑，的确是不怎么好。”
他的背影太过于可怜，可怜得簌簌几乎要伸手出去找他要一个糍粑，跟他说“没事，我严簌簌什么苦没吃过，何况一糍粑”。可是手伸到半途，又突然想起在西王府门前他的举动，于是硬生生地又折了回来。
心里一股怨气不知道往哪撒好，只得又转头狠狠瞪了马子俊一眼。
县令大人已然又合上眼养神，视若罔闻。
马车估摸又颠簸了半个时辰，直把簌簌摇晃得眼皮直打架。
终于，二狗一声欢喜的叫唤声传来：“爷，爷，这儿有个凉皮摊子。”
马子俊缓慢睁开眼，眼眸里一派水光潋滟，也不知道刚才是在想事，还是真睡着了。
二狗转头探进车厢来，看见他这漫不经心的表情，刚才的欣喜僵住，又带了一点试探：“爷、爷……凉皮，吃么？”
停了好半晌，直停得车厢里空气都冻住了，马子俊才欠扁地用鼻子哼出一声：“恩。”
不管态度多傲慢，他肯点头，二狗就高兴了，立即蹿下去，拉着马往边上停。
等他停好，簌簌已经在车门探了好一会，一停稳，自个就跳下去了。
这是摆在山峦上的大碗茶摊子，还兼卖凉皮，供过往行人歇息用的。门面就是两间破草房，门前竖着高高的旗子，上书一个“茶”字。
老板擦着手迎过来：“客官，几碗？”
簌簌兴奋地比手指：“三碗凉皮，三碗茶。”
“好咧。”
叫完坐好，她才想起往车那边看去。
不看还看，一看自己心里那股火苗儿又起来了。
马子俊还是穿得那身精致的曳紫大氅，姿态款款地扶着二狗的手，踏着一个精致的落马座，缓慢迈下马车。
好看是挺好看，优雅是挺优雅，可是簌簌看这景象，就很想拿一大碗热茶狠狠往他脸上泼，啐他一句：叫你装B！叫你装B！
她家师父在无辜替这人受罪时，这不知哪里水土生出来的纨绔子弟就在这儿强抢民女（指她自己）、挑三拣四、瞎摆谱！
马子俊在簌簌身边坐下来，二狗早拿好了筷子，双手递上给他。
先上的第一碗凉皮，也是直接放到他面前的。
他伸筷子进碗，一搅，皱了皱眉头。
簌簌终于忍不住了，讥讽的话脱口而出：“哎哟，这山野里的小食摊，哪里对得上咱马大人的胃口呢？”
马子俊转眼看她，貌似不悦。
“看看看，有啥好看？我就说你了，咋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啥事，你知不知道四爷为啥发火？有个人替你顶罪，你不去替回来就算了，我也知道人都怕死，可是你好歹得内疚一下吧？不内疚就算了，你丫也好歹装得像个逃难的人会死啊！？”
马子俊皱紧眉头：“我不是逃难。我只是顺应你愿望，带你去长安。”
“是是是！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的大发慈悲、大恩大德呀？”簌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瞧瞧你穿这身紫色衣服，谁不知道这种紫是朝廷命官或者皇家贵族才能穿的呀？你没看到那边喝茶的人老在瞄你吗？你不怕被四爷追兵逮到，你好歹防防山贼吧？你别以为自己有个二狗子这么好的护卫，就可以作威作福无事生非，真要十群八群山贼围过来，再多的二狗子也救不了你！到时我师父好歹是顶个四品的头衔去顶的罪，你就只能无名无姓地埋在乱葬岗！”
簌簌犯傻的时候多，可真要耍嘴皮子，那也是很给力的。毕竟是跟着那个二流子戚梓狐朋狗友地混了那么多场子，黑的白的都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油条了。
马子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的？不爱听？我可不是你家养的丫鬟，我爱说什么你还管不着。不爽就杀我啊，杀我啊，杀了我你想知道那本书的下落也就没希望了。你不爱听，我还爱说，我偏说，我还有好多要说呢，你……”
马子俊“啪”的一声甩筷子，一根凉皮哗啦飞到了簌簌脸上，粘着她的右腮，滑溜溜的。
“哼！”县令大人狠狠把筷子一放，甩袖离开桌子，就是回马车上去。
“哎？爷，爷？……簌簌，你真是的！”二狗急了，冲簌簌跺了跺脚，赶紧地又跟着过马车那头去了。
簌簌用自己舌头往右边舔了舔，把那根凉皮顺进自己嘴里。
风高物燥，吃这种滑溜的食物，还是很开胃的。冰冰爽爽，不沾筷碗，加上陈醋香，咬劲十足，跟现代社会的凉皮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点辣子。
是啊，辣椒。
没记错的话，辣椒是明代才传入中国的。在这个社会，是没有的呢。
师父，你最喜欢吃的辣菜，没有了啊。
簌簌低着头看自己面前的碗，里面黑色的陈醋，清晰倒影出她失落的脸。
她茫然地拿过筷子，在醋面上划拉，写一个瞬间会消失的名字：
沈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这不是私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