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彗星》宋鲤鱼

47、回家

　　用了足足两盆水，沈云泽的脸才露出了原本的颜色。走回客厅，刚一坐下，他的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杯子。

　　“尝尝。”贝筝指着热腾腾的液体，示意沈云泽品尝。

　　沈云泽低头看去，只见圆鼓鼓的水杯里盛满了暗绿色的液体，里面飘着些奇形怪状的树枝，唯一可以认出的是已经被泡烂的桑葚。

　　这，真的能喝吗？他轻轻嗅了一下，怎么闻都觉得这杯颜色诡异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感觉的土腥气。唇瓣轻轻触碰到了液体边缘，他顿时感到浓烈的味道窜入鼻腔，引得他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什么东西。”沈云泽嫌弃地胳膊向前伸去，努力让这杯不明液体离自己远一些。

　　什么表情嘛。贝筝看着沈云泽恨不得把杯子丢掉的样子，赶忙解释：“小沈啊，这个只是看起来不好看啦，其实很好喝的哦。”

　　沈云泽的手伸得更远了，满脸都写着“你休想骗我”。

　　贝筝伸手从桌上拿起另一杯不明液体，昂首“咕咚咚”地一饮而尽。她将杯子底朝沈云泽的方向露去，让他看到自己的确已经喝完了。

　　“这是用我们村的一种特殊草药泡成的茶，虽然闻起来有些奇怪，但真的清肝润肺，对身体很好哦。”贝筝鼓励道：“你就当尝尝特产啦。”

　　沈云泽只好捏住脖子，强忍着扑面而来的土腥气，昂首喝下。

　　贝筝坐在一旁，看着他满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忍不住嘲笑：“好啦，你现在在看看，是不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沈云泽晃了晃脑袋，他突然觉得头脑确实比刚刚清醒了许多，就连开车所带来的疲惫感也消失不见。口腔内在最初的苦涩感过后渐渐开始感受到一丝甘甜。这杯不明液体的确如贝筝所说的一样，很神奇。

　　贝筝很是骄傲：“早就和你说了，我们村遍地都是宝藏。”

　　晚饭准备得很快。沈云泽看着厨房里贝奶奶忙碌的身影，撸起袖子想去帮忙，却被贝筝拦下了。

　　“你就坐着吧。”贝筝说：“要是奶奶看到我让客人去干活，回头该批评我了。”

　　沈云泽只好作罢，继续喝那些名为“茶”的不明液体。

　　当烧鸡放在桌上时，沈云泽有些吃惊。明明早上看着并不大的母鸡，如今却炖了结结实实的一大盆，放在碗里跟小山一样。

　　贝奶奶将两个鸡腿分别夹进二人的碗里，慈祥地看着他们：“快吃吧。”

　　沈云泽赶忙推辞，却被贝奶奶阻止了：“小伙子，吃吧，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跟你们抢肉吃吗？再说了，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不像我孙女，圆嘟嘟的，看着就又胖了。”

　　“奶奶，不许说我胖了！”贝筝不满地尖叫。

　　“好好好，你们都太瘦啦。”贝奶奶眼角的皱纹更弯了，温和地看着他们。

　　贝奶奶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她看到沈云泽只顾低头扒饭，就连夹菜也只仅着面前的几盘子来夹，一张小脸白白嫩嫩，怎么看都像是个受苦的孩子。

　　“来，多吃点。”将面前的几盘菜换到沈云泽面前，贝奶奶看向贝筝，忍不住批评了起来：“小贝啊，小沈这孩子好歹是你的老板，你也不要总是欺负人家......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好。”

　　比起沈云泽坐得端端正正、一板一眼的斯文样子，贝筝吃起饭来主打一个潇洒，简直不要太过随心所欲。贝奶奶看着沈云泽浑身紧绷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小伙子铁定被自己孙女欺负得不轻。

　　沈云泽猛然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贝奶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说：“奶奶，贝筝没有欺负我啊。”

　　贝奶奶并不相信：“哪里没有？你看你都不敢站起来夹菜。”

　　贝筝哭笑不得：“奶奶，人家小沈家可是住别墅的，这叫做餐桌礼仪啦！”

　　贝奶奶惊叹了一声，表示理解：“这样啊。”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继续对贝筝说道：“那又怎样？你还是得多关心小沈才是。他们那种大家族的孩子啊，太不容易了......”

　　余光瞟到沈云泽身上，贝奶奶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心疼。这样一个长相可人又性格温和的小伙子，在家里一定少不了欺负吧？古板的父亲，臭脾气的弟弟，恶毒的继母，处心积虑的私生子......想来，这小沈以往的人生都是水深火热。

　　所以，他才会连吃饭都如此小心翼翼吧？

　　想到这儿，她看向沈云泽的眼神更带了几分怜惜与心疼。

　　看着奶奶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贝筝有些无语：“奶奶，你最近又看什么小说了？脑子坏掉啦！”

　　贝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没看什么，最近只看了《豪门弃子：落魄少爷与他的救赎白月光》而已。”

　　贝筝：“......”

　　沈云泽：“......”

　　唇角微微抽搐，沈云泽笑得很勉强：“那个，贝奶奶啊，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惨啦。”

　　贝奶奶投给他一个“我懂，你放心，我不会刺激你”的眼神。

　　沈云泽两眼一黑，感觉她对自己的误会更深了。

　　晚饭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因为贝奶奶厨艺高超，吃起来着实美味，就连见惯了山珍海味的沈云泽也忍不住称赞。

　　贝奶奶被他夸得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他夹菜，还不忘一颗八卦之心：“小沈啊，你家是做什么的啊？你们这次一起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贝筝从小咋咋呼呼惯了，还从来没有带男孩子回来过。今天她突然回家，还带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虽然贝筝说这是她的老板，可贝奶奶还是觉得，自己的孙女跟他的关系铁定不一般。

　　沈云泽的态度很诚恳：“我就职于云梦珠宝，这次拜访您是想谈谈贝雕方面的事情。”

　　云梦珠宝？贝雕？他的话让贝奶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了。有些犹疑地看向沈云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小沈啊，你说，你就职于？”

　　“云梦珠宝。”沈云泽回答道：“现在是贝筝的合伙人。”

　　手中的筷子轻轻滑落在地上，贝奶奶努力向上勾着唇角，可露出的笑容还是难看至极。她扶着桌角，艰难地弯下腰想要把筷子捡起，可它们却因为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而一次又一次地滑落在地上。

　　反复好几次之后，她才勉强将筷子重新捡起，放回到桌上，可看向沈云泽的表情确实古怪得很。

　　沈云泽心下一沉。他虽然不善于察言观色，但也并不迟钝，此刻贝奶奶明显在隐忍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疑惑地看向贝奶奶，他主动询问：“奶奶，请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贝奶奶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小沈啊，你们先吃，奶奶再去做几个菜啊。”说着，便起身朝厨房走去，任凭二人在背后怎么如何拒绝都没有回头。

　　贝筝与沈云泽面面相觑。

　　贝奶奶莫名其妙的反应，让沈云泽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尴尬地看向贝筝，刚刚来时的兴奋一扫而空：“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贝筝看着碗里的鸡腿，也觉得有些食之无味：“不会吧？我当时问她时，她明明很高兴啊......”

　　回家之前，她曾给奶奶去过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带个朋友一起回去。奶奶知道后虽然有些惊讶，却并没有生气，相反对她在江城交到了好朋友非常高兴。由于具体时间还没有定，她只是告诉了奶奶他们随时会回去，奶奶也并没有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突然袭击生气了？但是不该啊，奶奶并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更何况自己从小就是个散漫的性子，奶奶应该已经习惯了啊。

　　贝筝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不，我去找奶奶道个歉？”沈云泽试探道。

　　“你道什么歉？”贝筝对他的做法并不支持：“你知道奶奶为什么生气吗，就去道歉。”

　　沈云泽彻底没辙儿了。

　　贝筝盯着面前的烧鸡，头脑飞速转动着，却越转越紧，最后锈成一团。奶奶从听到沈云泽来自云梦珠宝时就表现得怪怪的，听到他是自己的合伙人时就立刻离开了。

　　难道是，她不愿意自己跟上司关系密切？贝筝挠了挠头发，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是这样。毕竟老一辈比较传统，可能对所谓的“办公室恋情”无法理解。

　　不对，我还没有开始恋情呢！贝筝懊恼地看向沈云泽，对他嘟囔道：“我猜是奶奶误会了。她肯定是因为，觉得我搞办公室恋情才生气的。”

　　沈云泽：“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贝筝信誓旦旦：“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比较嘛，机智。奶奶肯定是觉得是我故意欺骗你的感情，才获得了成为合伙人的机会，因此生气的。”

　　这么一想，倒也可以理解。根据贝筝的描述，贝奶奶是个正直的传统手艺人，那她知道孙女走歪路，生气也是正常的。

　　“哦，这样啊。”沈云泽虽然对她的逻辑感到疑惑，却也还是勉强接受了下来。

　　贝筝叹了口气：“这下误会大了，等会儿你也帮我一起解释啊。”她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惹得奶奶不开心。

　　沈云泽故意逗她：“直接告诉她我们在谈不好吗？这下连家长也一起见了。”

　　贝筝伸手就给了他一拳，满脸生人勿进：“我警告你，不要瞎说哦，我可还在观察你呢，可没有答应你。”

　　沈云泽哈哈大笑。

　　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猛然抬头，却看到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重新走了回来。似乎是在这段时间内镇定下了情绪，此刻的她表情已经不再似刚刚那般难看。

　　将水果盘放在二人面前，贝奶奶慈祥地看向沈云泽：“小沈啊，你是给云梦珠宝工作，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