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琉璃心》一树槐

6、剑魁首

　　仙界历来有举办仙剑大会的传统，每十年一届，通过打擂台的形式，推选出近年来年轻一辈的翘楚。

　　仙剑大会已举办了上百年，每次都有新鲜面孔登上榜首。既是为年轻一代搭建的切磋平台，自然，仙界中资历深的仙士是不会参加的，当然也有仙友对此不感兴趣。

　　“仙剑大会又快到了，不知道今年哪位仙友会登上榜首？”

　　“我猜是上一届的榜首孟凡英，人家可是一线天首徒，这届一定会蝉联的。”

　　一人敲着桌子将议论打断，满面春风道“不对不对，我觉得呀，该是青竹里的碧灵仙子，人家师傅可是远近闻名的白光上仙。”

　　“这比的是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是比师承何处。何况你要是这么说，那上仙的徒弟就一定会赢，普通人就一定输咯。”

　　原本只是说说自己心里的榜首，哪能想到说到这层。

　　只见那人脸刷得变红，连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碧灵仙子比较厉害而已。”

　　语毕，一阵玩笑声袭来。

　　“你是觉得人家仙子会赢，还是喜欢人家仙子啊？”

　　围观的人看到那人脸腾得一下更红，都交头接耳，打趣一阵儿。

　　“我猜你们猜的都不准，要我说，我觉得是忘情峰的文修。”

　　见众人的眼神移来，面上的小表情透露出忻忻得意，又故作玄虚地将声音拉低。

　　“这谁人不知，忘情峰的紫陌仙君以严肃绝情闻名，文修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能不优秀吗？”

　　众人一时相顾无言，听了这话，表示赞成的却不再少数。

　　“听说紫陌仙君私下可严格了，都不知道她那徒弟被罚了好多回。”

　　语毕摇了摇头，看着有些无奈。

　　“古话不是说‘严师出高徒’么，我觉得这文修没准能成！”

　　“我看你们哪里是押魁首，是看人家师傅罢。”

　　“欸，这话也有问题。你要这么说，那高门里出的纨绔可不少！”

　　“仙剑大会选的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还是得自己有几把刷子。”

　　“再有几把刷子，没人教导，也是难以成大器！”

　　“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这么说！”

　　一时，从最开始猜测议论何人夺得仙剑大会魁首，但现在，却已经变成另一个话题的讨论。

　　众人挣得面红耳赤，试图说服对方。

　　李砚舟就这样在不远处听着，得亏各位仙友都很激动，声大如洪。有些仙友丝毫不退让，相互之间挣得脸红鼻子粗，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他倒觉得，有个引路人很好。

　　天水崖，橘红色的云朵在空中燃烧，翻滚着，跃动着。

　　片刻，就让少年迷了眼。

　　“在看什么？”

　　“眼前的一切。师傅，你瞧，好漂亮。”

　　“火烧云，天水崖的火烧云倒是少见。”

　　少年眼中闪过惊喜“师傅以前没见过？”

　　“其他地方有过，天水崖却是没有。”

　　李砚舟脸上挂着笑，直直看着南绾“那今日便见过啦，七月二十七，和阿舟，赏晚霞。”

　　南绾偏头看向李砚舟，一瞬，又将目光移开。

　　“阿舟，这段时间剑练得如何？用起可还顺手？”

　　“师傅，你可真有眼光，这训天剑的确与我契合，好多之前的招式又能有所精进。”

　　“这自然是好事，剑不只是物，对于修习者来说，我想阿舟，你明白师傅的意思。”

　　“徒儿谨遵师傅教会。”

　　李砚舟眸里一转“师傅，你说先天和后天哪个更重要？”

　　“修习，讲究秉性和天赋。”

　　“徒儿觉得，后遇良人也很重要。”

　　“良人难觅，知音难寻，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少年眼里含笑，声音里透着轻松愉悦的气息“是也好，不是也罢，我只知道，要珍惜当下。”

　　是啊，就在当下。

　　这天小竹峰可谓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仙友络绎不绝。

　　仙剑大会已经持续多日，今日便是最后一天，大多能力卓越者都会选择在今日来打擂台。

　　擂台周围围满了来自各门各派的仙士，有的为了一睹风采，有的为了凑个热闹，有的则是为了夺取榜首。现场的欢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波盖过一波。

　　擂台上此时正是上一届大会魁首，一线天孟凡英。

　　只见他一路顺畅，随着一片欢呼，同台的一位仙士正被他打下擂台。

　　此时台下一位仙友满脸得意，“欸诶诶，我就说吧，今年的榜首又是他，你看，无人能胜。”

　　他把“无人能胜”有意拖得很长，表情里净是骄傲嘚瑟之意。

　　“哎呀，别急，这不还有人没上场嘛。”目光落在擂台上，示意着往台上看。

　　李砚舟站在人群里，目光落在台上人身上，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仙界年轻一代，该不会止于此罢。

　　文修一个翻身上场，“在下绝情峰文修，还请仙友赐教。”

　　“好，来得正好，让我领略领略。”

　　一时间台上打作一片，二人有来有回，一时竟是分不出高低。台下众位又都纷纷开始猜测，到底是谁夺得擂台。

　　不时，梦凡英就被逼到了擂台角落，一只脚也已掉出了台。文修见此，一手握剑，迅速向前，一手将孟凡英的腰往前一推。

　　孟凡英猛得反应过来，想要赶紧将身子摆正，可是早已经来不及了。

　　此局，文修胜。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一片哗然，许多仙士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位仙友一脸惋惜，“哎呀，太可惜了，这榜首看来是要易主咯。”

　　“这有什么关系，这仙剑大会不就讲究相互切磋，各尽所长，各得所获嘛，这每一届呀，自然都会有新人出。”

　　一位仙友看见文修赢了孟凡英，兴奋在原地蹦起来，眼睛里闪着光，双手攀着一人肩头，用力摇。

　　“你快看你快看，我就说吧，这局文修会赢。今年的榜首，我看就是他！”

　　当前，台上文修一人而立，台下也还无人再应。

　　“看来，今年仙剑大会的榜首就是绝情峰的文修了，紫陌仙君当真是名不虚传。”

　　“你说我此生有机会拜入仙君门下吗？”

　　“你个烧饭小仙，天都没黑，你怎么做起梦来了。你烧饭，我洒扫，这才是现实。”

　　闻言，小仙也只是努了努嘴。

　　李砚舟倒是起了兴趣，看来这十年，年轻一辈还没有出令人称绝的能力者，他倒想去擂台比试比试，看看这身功法如何。

　　李砚舟这么想了，当然也这么做了。

　　飞剑出鞘，接着一个翻身上台，于上稳稳而立。

　　李砚舟朝着孟凡英攻去，侧身，抬手。

　　文修往右侧一闪，少年顺势转到他身后，一只脚微微向后，打出一掌。文修一个踉跄，迅速回过身来，两人面面而向，又是一番打斗。

　　少年一手握剑，持于身侧，文修攻来，李砚舟飞身悬空，身体向侧略倒，双腿发力，一个飞踢。

　　“训天。”

　　声落，剑身浮起，剑头一转，训天锋利，微显剑光。

　　文修往后一退，便剑指双目，下一秒，似乎就要刺入。只见霎时，训天平稳而落，直直收入剑鞘。

　　自然，这局文修输了。

　　从刚才一招中缓过来，文修赶快上前，双手抱拳，“请问这位仙友叫什么名字？我从前好像未曾见过你。”

　　李砚舟回礼，拱手“在下西南境，李砚舟。”

　　台下诧然，西南境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没听过呀？大家皆是一脸问号。

　　“师傅，你听过他吗？”

　　“用人界的话说，这叫一替新人换旧人，既然输了，那便努力修习，又何必再在乎人家是谁呢。”

　　“是，知道了师傅。”

　　老者用拂尘掸了掸衣袖，叹了口气。

　　“若是我们六虚门也有这样翘楚，那天底下又多了一位斩妖除魔的天师。”

　　良久，场下无一人在应，新的榜首产生。

　　这时一位仙子上台，将一个木匣子递给李砚舟。

　　“这是魁首的奖励。”

　　少年将匣子打开，入眼是一支狼毫笔，笔下是一段红绸，被整整齐齐叠好于匣中，看起来是不得多得的精品。

　　这奖品倒是送到了李砚舟心坎上，因为师傅向来是爱笔墨。

　　室内燃了熏香，味道清淡却悠远。

　　南绾盯着案上的未完的书画，正寻思从何处着笔，走进便看见一个明晃晃的木匣子。

　　自上一次火烧云，一连着几日都是阴雨绵绵。这日放了晴，蔚蓝的天宇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清澈明净的蓝宝石。

　　“阿舟，你去参加仙剑大会了？”

　　“师傅，你知道了？”

　　“还夺得了魁首。”

　　“我想着试试，结果就赢了。”

　　少年一脸坦然。

　　“师傅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万事复杂，变化无常，你当是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师傅放心，徒儿明白。”

　　李砚舟笑着看向南绾的眼睛，“师傅，那支笔用起可还称手？”

　　南绾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阿舟，殿内的那幅山水画，你觉得画得怎样？”

　　李砚舟轻抿唇角，看着南绾眼睛，“下笔如神，画中有诗。”

　　“就是那支笔画的。”

　　“师傅不说，我也知晓。”

　　李砚舟继续道“画和画之间是不同的，就像是人和人。其实不用刻意分辨，扑面而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一长一短，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