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于轻轻

31、31、那你就不要走

　　一大早，李淡然就被迫醒来。
　　床不窄，但睡两个男人还是很拥挤。此刻，他已经躺在床沿边边上了，让空间让到了极致，怎么陆远宁还能紧紧贴着他呢？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陆远宁压在他腰间的胳膊，翻身下了床，又连忙去床底下找拖鞋。
　　陆远宁感觉到了动静，伸手找了找他，没摸到人连忙睁眼，见李淡然正在弯腰不知干什么，松了口气：“你在干什么？”
　　李淡然穿好了拖鞋，站直了身，装作不满地说：“你把我挤下来了。”所以他没睡好。
　　陆远宁翻身躺平，语气也很不满地说：“最后一次了，以后你让我挤你都没机会了。”
　　李淡然乖乖闭上了嘴，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先是给李欣然发去消息，问他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就在他吃早餐的时候，李华提着一篮子水果推门进到了病房。
　　“华哥。”
　　“我去，我说我把你忘了你会生气吗？”
　　李淡然已经在陆远宁的描述中大致了解了李华的病情，他那里会生李华的气。
　　“生什么气啊，你这么早过来吃饭没。”
　　“吃过了，我要是不吃饭纪重新就不让我出来。”李华将水果放下，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说：“恩人，谢谢您救我于冷水之中，我身体没一点事，反而让您生病住院了。这是我给您买的手机，您笑纳。”
　　李淡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谢，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手机，连忙拒绝说：“华哥，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但我那个手机都用了三四年了，正好该换新的了，我回去自己买一个去，而且这个牌子的手机我也用不惯，手机你拿回去吧。”
　　李华带来的手机和陆远宁临时借给他的一样，他说用不惯是真的用不惯。
　　“别啊。”李华将手机塞进他手里，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个新手机了，我把手机买回去之后不是将你忘了嘛，我就把手机打开用了一下。当时我还纳闷，我家里手机都一堆了，我干嘛还要买手机。”
　　怕李淡然不信，他打开手机里的相册说：“你看，这是我在我们小区拍的照片，日期是两天前吧。”
　　李淡然先是注意到了镜头里的小狸猫，这才又看了看李华手指指向的日期。
　　“可是......”
　　“别可是了，你住在单人病房一天都得不少钱，总不能你为我生了病，自己当冤大头花钱吧。”
　　李华的好话说尽，李淡然才把手机收下了。
　　回去得把陆远宁手机还给他，还得将这一次生病的花费打个欠条。
　　见李淡然将手机放到行李箱里，李华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对嘛，要勇敢接受别人对你的好意。”
　　李淡然点点头，看着李华舒展的眉眼，他想生病的李华都能这么有魅力，他要是不生病该多好，指不定有一大圈朋友围绕着他，说不定就轮不到自己和他交朋友了。
　　“华哥，纪先生对你好吗？”
　　“好啊，不然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十多年啊。
　　兴许是李华现在的心情不错，提起纪重新，他激动得和李淡然说了好多关于两人的往事。
　　“当初我们在上高中的时候，我总是被人欺负，其他人都选择了冷眼旁观，只有纪重新帮过我。”
　　“那他还挺正义的。”
　　“是啊，我们上大学之前就在一起了，后来他家里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家庭和我，他选择了我。我们很少提起这件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但我对他一直都很愧疚。他家里条件很好的，又是独子，如果不是我，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的。”
　　“那是他愿意不是吗？”
　　“可我还是很心疼他啊，我没爹没妈的，无所谓的。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情愿自己没喜欢上他。”
　　“华哥。”
　　“诶呀，我就是说说，你怎么还皱上眉。算了，我得去找陆医生拿药了，纪重新还在等着我呢。”
　　“好，你要开心点。”
　　“你也是。”
　　中午，主治医生简单交代了饮食上的注意事项，陆远宁就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到家正好中午，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饭，只是人已经不见了。
　　饭菜比较清淡，但比陆远宁在医院买的营养餐有味道多了。李淡然在医院每天都在盼着出去吃饭，但今天的胃口格外一般，他吃的并不多。放下筷子之后，他开始剥虾，剥好就放到陆远宁碗里。刚开始陆远宁还接受，剥了四五只后，陆远宁说：“够了。”
　　李淡然只好说：“医生不让我吃太多虾，可我忍不住想剥。”
　　谁料陆远宁说：“我不喜欢吃虾。”
　　陆远宁明明自己吃了两只虾，李淡然全当他是在赌气，依旧给他剥虾，陆远宁虽然嘴上说不喜欢吃虾，但还是乖乖吃了。
　　两人吃过饭，李淡然简单收拾了下餐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猜测自己的屋子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行礼要收拾，他在这所房子里的物品少得可怜。
　　等他收拾好行李箱，拿出手机才想起来应该把手机还给陆远宁了。
　　他看了下和李欣然的聊天界面，大半天过去了，李欣然依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在搞什么？
　　他拿着两个手机，白色是陆远宁的，浅绿色是李华送到，出门问陆远宁有没有卡针。
　　陆远宁坐在地毯上玩电视机自带的游戏：“要卡针干什么？”
　　李淡然拿着两个手机说：“华哥送了我一个手机，，我换下手机卡。”
　　听他这么说，陆远宁暂停游戏：“拿过来。”
　　“干嘛？”
　　李淡然拿着两个手机蹲在他旁边，陆远宁伸手拿走李淡然手里淡绿色的手机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反正两个手机除了颜色一摸一样，就这样吧。”
　　李淡然没想到陆远宁会这样做，这让华哥知道了不好吧？
　　见李淡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路远说：“李华要是问了，让他来找我。”
　　李淡然闷闷一笑。
　　“李欣然说什么时候来接你吗？”
　　“没有。”
　　听他这么说，陆远宁点开游戏继续玩着。
　　他在玩俄罗斯方块，方块下降的速度不断加快，李淡然看得眼生白花。
　　可是陆远宁却能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他手头动作极快，硬是打破了自己以前在电视上留下的记录。
　　等方块堆到了顶层，他才放下游戏手柄，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李淡然给他递了杯水，盯着游戏界面上的“New record”字样说：“破纪录了，厉害呀。”
　　李淡然注意到上次的记录还是在半年前留下的。
　　陆远宁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到茶几上，他递给李淡然一个手柄说：“淡然，来一局吗？”
　　李淡然看了眼手机，他仍然没有收到李欣然的回复，便接过了手柄，“难度三，不能再多了，不然我会输得又快又惨。”
　　陆远宁按照李淡然的要求把游戏调到了难度三。
　　这个难度对于李淡然来说能很好的跟上游戏节奏，不快不慢，适合他的反应能力。相比之下，陆远宁比他轻松得多，他不断得按着加速键，游戏分数一直领先李淡然，但总是又不多不少，保持在两千分之间。
　　李淡然此刻全神贯注于游戏，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还是“网瘾少年”的时候，虽然那时候他玩的都是廉价的游戏机。
　　陆远宁是真的很认真地在陪他打游戏，倒是李淡然先分了心，一连落错了好几个位置，最后撞死在了顶端。
　　一如上次的结局，李淡然放下游戏手柄，露出了淡笑：“哎呀，又输了。”
　　陆远宁并没有表现出丝丝高兴：“再来一局，我让你。”
　　“那多没意思啊。”李淡然随口道，“以前你要是肯陪我玩就好了，我们那时候可以玩好多局。”
　　兴许是他觉得两人够熟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语气里竟有几丝埋怨。
　　陆远宁屏住了呼吸，凝视他，“我以后都可以陪你玩。”
　　李淡然连忙推脱：“不用了，我就说着玩玩，我们都这么大人了，天天玩游戏算咋回事。”
　　陆远宁的表情很平静，如果不是他眼角垂了下来的话。
　　李淡然有点心软：“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也麻烦你了。我不是很善于表达，但就是……谢谢你了，陆远宁。”
　　陆远宁却扔下游戏柄，上前半跪着抱住了他。
　　似乎很是怕李淡然挣脱，他的力道有点大。
　　李淡然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说陆远宁上次这样抱他是想到了两人在山里缺衣少食的生活，那这次……陆远宁抱他，感觉未免太奇怪了。
　　他僵在原地，没有回抱陆远宁。
　　陆远宁把所有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只好向后仰，双手撑地，防止自己后倒在地板上。
　　两人表面平静如水，实则暗潮涌动。
　　许久，李淡然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了地毯上。
　　陆远宁这才松开他半跪在他面前，李淡然躺在地毯上，略微尴尬：“呵呵，舍不得我走也不用发疯吧，又不是加不到了。”
　　陆远宁伸手拔了拔李淡然凌乱的刘海，“嗯，舍不得你走。”
　　陆远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李淡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是陆远宁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问他：“你都不回抱我一下。”
　　李淡然的幻觉又出现了，他从陆远宁话里又听出了几分委屈。
　　自己为什么要抱他，自己以什么身份抱他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
　　李淡然磕磕巴巴回答道。
　　他心如鼓跳，没完没了。
　　这次大面积的身体接触真真的让他头皮发麻，尤其是后感，就比如现在。
　　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陆远宁：“两个男人抱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抱我一下。”
　　李淡然拒绝：“啊？又不是见不到了，有必要吗？”
　　陆远宁坚持说：“你抱我一下。”
　　李淡然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睁着眼装死。
　　两人注视着彼此，一个要抱，一个不抱，陷入了僵局。
　　陆远宁眼神黯淡下来，语气里充满了不甘：“淡然，我以为你能感觉得到的。”
　　“感觉什么？”李淡然开始装傻：“你对我的好我当然感觉得到了，所以我特别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很显然，他的回答不是陆远宁想要的答案，陆远宁依旧沉着脸说道：“那你昨天在医院为什么问我那些问题。”
　　“什么问题？”
　　陆远宁的脸彻底黑了下去，李淡然只觉得大事不妙。
　　昨天他问了陆远宁对于同性恋的看法……
　　答案呼之欲出。
　　看着陆远宁悻悻的表情，李淡然心里不成形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原来陆远宁真的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怪不得陆远宁昨天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认真……
　　李淡然只觉得现在太阳穴疼，现在的陆远宁太扎眼了。
　　他满脸通红，用胳膊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我以为……我以为……”
　　他说不出个之所以然，只好改口小声道：“可我不是啊。”
　　陆远宁推开他遮住眼睛的胳膊，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陆远宁盯着他，目不转睛，直至李淡然讪讪地把眼神又放回他身上，他才说道：“淡然，你没有出现之前，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男人、女人，我都接触过，可是感觉都不对。淡然，你要是不出现，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
　　李淡然当然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他是听到陆远宁的母亲催他去见姑娘相亲呢。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收场。
　　昨天还在想陆远宁会不会是同性恋的事，昨天他还在不断找借口去否定自己内心的猜测，今天人家就向他表白了。
　　见李淡然不说话，陆远宁低下头，亲在了他的左眼上。
　　带着眼角温热湿润的余感，看着陆远宁隐忍克制的表情，李.直.淡.男.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要烧起来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如果有的话，他还要把洞封死，永不见人。
　　“你不去上班吗？”
　　“还早，你还有心情顾这些吗？”
　　李淡然羞得要死，他挣脱了好久，也不知道陆远宁一个握笔的哪来这么大劲，他硬是逃脱不开陆远宁的束缚。
　　放回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得响了起来，李淡然想着应该是李欣然给他打来了电话，但电话铃声响了好久，陆远宁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
　　“你先松开，让我接电话。”
　　“你要走了。”
　　“你......”
　　“你要走了。”
　　李淡然听着他委屈的语气，心里一片柔软。
　　妈的，都十多年过去了，他干嘛还要顺从陆远宁的心意啊。
　　手机铃声停了几秒钟，很快又响起来。
　　“你先让我接电话，你总不能一辈子这么握着我手腕吧。”
　　“那你就不要走。”
　　李淡然快要被他逗笑了，“你让我听听李欣然怎么说，他要是没有安排好我就先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