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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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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夏天很热,直至傍晚,空气中都还充斥着那股磨人的热意,又闷又重。
不过几分钟,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就被蚊子叮了十多个包,梅灵雪烦得要命,又给搬家师傅发了几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如果他还说在学怎么用导航,要过几分钟才能出门的话,梅灵雪绝对会给他差评的。
对面发来条语音,普通话带着点不知何地的口音,“客富你好,我是搬家司傅小邹,由于堵车,我……”
已经出门了。
行吧。
梅灵雪站得脚疼,坐在单元门口的花坛边上,解闷似地将那条语音点开,听个开头,退出去,再点开,将男人本就不流利的普通话截成一段一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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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高大结实、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梅灵雪难掩惊讶,在软件上看到名字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是个中年人。
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小姑娘都一米八几了,一个个看着和巨人似的。
“梅小姐你好,”见客户盯着自己看,周健淇咳了一声,压下面上的惊讶:“我是小周,很多人看了我的名字都以为我是个中年人,但其实我不太老。”
废话。
“嗯,上去吧。”梅灵雪说完,也不管被自己惊得呆立原地的人,转身往楼上走。
这是个老小区,楼道里的灯坏了快两个月也没人来修,梅灵雪倒是习惯了,扶着扶梯,嗒嗒嗒往上走得飞快。
这可苦了跟在他背后的男人。
周健淇有些轻微的夜盲,此时急着上楼,完全忘记了手机可以照亮,踉踉跄跄跟在梅灵雪后面,突然踩空,啪的往前摔去。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稳住身形,不成想,猛地扯坏了梅灵雪身上的裙子。柔软布料从腰线处脱落,破开个大口子,露出梅灵雪柔韧有力、覆着层薄薄肌肉的后腰。
“对不起,梅……梅先生。”
周健淇吓得冒汗,弱弱开口道歉。虽然不认识牌子版型,但光是看这条裙子在微弱光线下如珍珠般细腻又不失光泽的面料,他就知道肯定很贵。
除却房租水电伙食等一系列费用,周健淇一个月工资能剩下一千出头,想一次性赔完梅灵雪的这条裙子,估计够呛。
这边周健淇已经在盘算着怎样开口和客户协商分期赔钱给他,那边却听见梅灵雪淡淡飘出句没关系。
梅灵雪本该生气的,他等了这条裙子三个月,在此期间有了几十个转场剪辑的视频脑洞,又为它学了几个舞。甚至想好了品牌方找上门合作时的广告词。
现在好了,全报废了。
但,他只是对惴惴不安的男人扯扯嘴角,露出个还算友好的笑来,“真的,小事儿。”
确实也算是小事。
毕竟梅灵雪在此之前的三个小时,可谓是把人生中的倒霉事都经历了个遍。
下午五点,梅灵雪高高兴兴出门,准备开启人生初次户外直播,带着粉丝朋友们去打卡C城出名的几个景点,到了地方发现却忘带东西了。
他急匆匆回到家取,刚开门便看见满地狼藉,散落的衣物、乱丢的鞋子,还有些小饰品,零零散散丢了一路,延伸到卧房门口。梅灵雪认出来,其中一部分是早上江彦出门时自己给他搭配的。
他站在门口缓了一下,紧接着,卧室里传来污言秽语和令人作呕的呻吟声。
出轨了?
好样的。
梅灵雪摔了个江彦最喜欢的杯子——可惜地毯铺得太厚,玻璃杯落地闷闷一声,毫发无伤。
他气急败坏地走到卧房门前,一脚踢开门,吓得里面的两人瞬间停了动作。
没用,他撂完话一走,人家瞬间又开始了。
六点半,落日熔金,整个家被染成橘红色,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妖妖娆娆、面色潮红的小年轻软着腿从卧房走出来,看见气得头昏、半躺在沙发上的美人,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邀请梅灵雪加入他们,寻欢作乐。
江彦站在小年轻背后,没有半点被抓奸在床的尴尬慌乱。梅灵雪本想好好和江彦谈谈,一看他这样子,立马歇了那个心。
他提了分手,江彦不同意,怨怼地说自己根本没出轨,只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梅灵雪就要判他死刑。
大概是曾经心里就积攒了对梅灵雪的不满,江彦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从各方面将梅灵雪埋怨了一遍。
原来,在他眼中,梅灵雪是个脾气坏作息坏德性坏,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没一处好的人。
梅灵雪冷笑,不知道江彦怎么说出这些屁话的,“是,我这么坏,早点分手对你我都好。”
江彦闭上嘴,又不乐意了。
气得梅灵雪骂他下贱,既要又要,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都出轨了,继续在一起还有意思吗?”
“我没出轨!”江彦理不直气也壮,“我只是解决生理需求!”
说着说着,江彦还委屈起来了:“而且我这样不还是得怪你!要不是你眼睛一睁就开始直播,手机一关倒头就睡,从在一起到现在就没和我亲热过几次,我能去找别人吗?!”
梅灵雪不记得自己后面说了什么了。
他们最后爆发了自恋爱以来最大的争吵,用最恶毒的话辱骂诅咒对方。
要说攻击力还是江彦更胜一筹。
梅灵雪刚刚说完咒江彦得脏病、人到中年被裁员的话,江彦立马就用梅灵雪父母之间的那些破事来回敬他。
梅灵雪是他父母一夜情的产物。
因为他的存在,他本不相爱的父母被两家老人凑到一起,勉勉强强过了些日子。两人始终没培养出感情,梅灵雪六岁时,梅颐和叶剑川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寻求真爱。半年后,两人各自有了新家庭,谁也不想带着黑历史进入新的婚姻。
于是在上初中之前,没了容身之所梅灵雪一直都是跟着外公生活。后来,梅灵雪外公去世,正巧叶剑川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又才勉为其难地将梅灵雪接回家一起生活。
后妈不待见梅灵雪,梅灵雪也不喜欢她,某次与叶剑川起争执后,梅灵雪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带着行李去找自己的母亲。梅颐生活得挺好,早都忘了十多年前自己生的第一个孩子,尚且年幼、不能养活自己的梅灵雪又灰溜溜地回到了父亲那去。
在与江彦恋爱后,梅灵雪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他,亲手递出一把能直刺到自己心脏的利刃。
深爱之时,梅灵雪满脸憔悴地下播,随便洗漱一下倒头就睡,作息和在律所上班的江彦完全相反,江彦不曾说过什么,下班后安安静静地等着梅灵雪醒来,偶尔也会难掩心疼地说他是睡美人。如今不爱了,就问他天天熬夜直播怎么还没猝死。
不仅如此,还要嘲笑他,笑他爹不疼娘不爱。
梅灵雪气得发抖,一张嘴眼泪却掉了下来,色厉内荏地说自己有很多钱,什么爱买不来,根本稀罕父母施舍似的那点爱。
江彦搂着小三撞开梅灵雪走了,留下一地狼藉,梅灵雪被屋里浓重的情欲气息熏得作呕,瞬息之间下了搬家的决心,什么都没收好,便在搬家软件上下了单。
此时还要麻烦周健淇跟着一块收拾,梅灵雪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将衣服塞到行李箱里,难为情地对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师傅,我东西还没收……”
“没事儿没事儿,我帮你,很快就收好了。”
周健淇傻乎乎地笑,他手脚麻利,一下子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得有模有样。梅灵雪东西多,一趟下来,家里都空了一截,周健淇四处看看,发现厨房里还摆着些东西,乐颠颠地去收拾。
梅灵雪走过去帮忙,看到一堆崭新的菜谱时,缓和不少的面色再次冷凝。
他和江彦都不是会做饭的类型,刚在一起时一天三顿外卖,吃得人都要吐了。他们一思索,觉得这样不行,月初发了工资后,立马换了个带厨房的出租屋,两人换着做饭吃。
两人事业节节高升,房子越换越大,厨房却越来越像摆设。
这些菜谱大部分是梅灵雪买回来的。江彦有胃病,梅灵雪逛街时每每看见养生菜谱就要买一本回来,说要照着上面的把江彦养好。
虽说梅灵雪并没有做出些为了做饭把自己弄伤的事来,也没有花几个小时煲汤自我感动,但现今这些菜谱不合时宜地被翻了出来,他难免有种被当众抽了一耳光的感觉。
实在难堪。
“丢了吧。”他道。
周健淇舍不得:“还怪新的。”
“那你拿回去吧。”
见周健淇抱着那几本菜谱,连声对自己道谢。梅灵雪心中一阵怪异,总感觉有种把穿过的内裤送给别人的感觉。
他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脑外,继续收拾行李。
天色渐沉,门口传来一点响动,以为周健淇这么快就搬完一趟上来了,梅灵雪带着点笑抬头,一看到进来的人是江彦,他立马拉下脸,继续收拾东西。
看到梅灵雪半跪在客厅中央整理着行李,江彦有点惊讶:“你要搬走?”
梅灵雪没理他,将一大堆衣服鞋子首饰翻翻捡捡,分门别类放到几个收纳袋里,免得周健淇搬一趟就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
周健淇又搬了一趟上来,没注意到江彦的存在,端起放在门口的纸箱就要走。
“等等!不准搬这些!”江彦大喊,上手就要抢周健淇手里的东西。
周健淇这才注意到屋里还多了个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梅灵雪,小声问:“他买的啊?”
这个家里什么东西不是梅灵雪掏钱置办的,就连房产证都是梅灵雪的,表哥知道后曾大骂,说他是傻逼。梅灵雪那时不服,自认爱一个人就要为他花钱,却没发现,江彦从不在意自己。
梅灵雪粉丝多,赚的也多,便自发地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支出。他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江彦倒是格外在意,虽然吃着用着梅灵雪的,却很忌讳别人提起。
周健淇这一问倒是触霉头了。
看着江彦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而“罪魁祸首”一无所知地抱着箱子,又接连问了几遍,梅灵雪噗地笑出声。
“没,你继续搬吧师傅。”
“好嘞。”
眼见周健淇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江彦别别扭扭地问梅灵雪有没有吃饭——这是他们从前定下的和好的暗号,只要一人开口,另一人就不能再继续冷暴力。大多数时候,这个暗号都是梅灵雪在使用。
“我们不可能和好了,江彦,你是最清楚的。”梅灵雪讨厌一切的背叛,无论朋友还是爱人。
江彦沉默了,说暗号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他怎样也拉不下脸继续求梅灵雪。
梅灵雪看着他,再度发现,这人习惯被讨好,连犯了错都不知道低头。但这一次,他的心里已经没了从前无数次发觉时的沉重压抑,与一些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和江彦在一起的迷茫。
他轻轻笑了声,拎起最后的几袋行李,在门口等着进厨房拿菜谱的周健淇。
出门前,梅灵雪最后一次回头,看向江彦与这个留存了自己不少记忆的家:“过两天你就搬出去吧,我准备把这套房子卖了。”
不理会江彦的反对与质问,梅灵雪拉着不住向后看的周健淇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