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上》姜不老不辣

54、问责

　　安稳赶忙扶起店家，看了看晚钰，犹豫不决道：“这......”

　　晚钰也猜到安稳是因为他在的缘故，才不敢贸然答应帮忙，于是他将帽子取下，看着安稳说道：

　　“安大哥，不如我们先去看看？”

　　安稳见晚钰面色柔和，并没有任何不悦。

　　“那等晚些时候我们再来与店家一起过去？”

　　店家看着外面的风雪急忙道：“今儿这雪大概是不会停了，若是两位公子不嫌弃，今日便在寒舍歇歇脚？”

　　安稳担心晚钰心里膈应，本想拒绝，谁知晚钰竟先一步说了好。

　　安稳带着晚钰将要买的东西都备齐后便出发去了店家的家里。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扑了厚厚一层白色的地毯，又湿又滑。

　　晚钰撑着伞走在最后面，总感觉有人跟踪他们，回头看时，除了漫天无际的雪，不曾看到任何生物的脚印。

　　“怎么了？”

　　安稳察觉到晚钰的异样，停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晚钰：“往年的雪也是这般凶猛吗？”

　　店家拄着从路边随意捡来的树枝，边走边说：“今年还算好的，往年一入冬雪就下个不停。不过啊，这瑞雪兆丰年可不是浑说，没有哪个地方的庄家比咱们这里的更好啦。”

　　两孤零零的院落坐落在路的尽头，左边的屋舍炊烟袅袅，店家引二人进了院子，

　　院落不大却很干净，除了满地白雪，便是夯实的土。四面都是屋舍，倒也不怕来客没地方住。

　　店家站在屋檐下，将树枝靠在墙角，收起伞，

　　“屋舍狭窄，唐突了两位。”

　　安稳摆摆手，“能带我们去看墙上的印记吗？”

　　店家望着漫天飞絮，招呼二人进屋，

　　“公子稍安，这会子雪太大了，不如等雪小些了再去？”

　　晚钰见安稳的头发和衣衫被雪浸湿了大片，

　　“安大哥，先去屋里暖暖身子吧。”

　　店家掀开门帘，“公子屋里请，里面烧了热炕，喝口热茶驱驱寒气。”

　　一进屋晚钰便感觉四面的热气围了上来，若是聆听轩也能改造成这样，那师尊便不会怕冷了。

　　安稳准备帮晚钰脱掉外面的氅衣，见他不动，便问：“在想什么？”

　　晚钰迫不及待的想要回鸣云山，告诉明姜云这个想法。

　　他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安稳替晚钰解了氅衣，放在一边，“后日。”

　　晚钰一想到路上还要耽搁数十日，顿时泄了气。

　　店家站在门口：“两位且休息片刻，我家娘子在厨房吊着热汤，我去端了来。”

　　安稳：“店家不必忙活。”

　　“哎，不忙不忙。平日里太忙，也没个亲戚朋友来串门，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贵客，一点子汤水就怕招呼不周！”

　　店家说完便出了门。

　　晚钰掀开门帘看向厨房的方向，

　　“安大哥，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安稳作势深呼一口气，“烟火味？”

　　像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兀自笑起来。

　　晚钰回头看着安稳，心下疑惑。

　　“就是想起公子和我刚入望月观的事情，江观主不允许望月观所有弟子食烟火，公子怕我饿着，便每日托人在山下买了饭菜送到静心苑。有一次碰上观主到静心苑去，观主见满桌子油腻一怒之下将整张桌子都掀了，又将我绑了扔到夫子泉。”

　　晚钰：“夫子泉的水温很烫。”

　　“是啊，当时就像掉进了滚水里面，里外噬骨钻心的痛。”

　　“后来呢？”

　　“好在公子及时赶到救了我，也不管观主脸上是否过得去，坚决要带着我回庆高城医治。”

　　安稳无奈的摇摇头，“观主为了留下公子，只好答应先医治我。从那以后观主就不再踏进静心苑，我与公子随便怎么折腾他都不管。”

　　“那你怕江观主么？”

　　“怕，怎么不怕？这世上除了公子和你，江观主从未对任何人和颜悦色过，何况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能引入灵力。”

　　这恐怕是安稳连沈初灵也没能说出口的话。

　　晚钰心想着该如何安慰一下对方，正当开口之际，店家便托着冒着热气的饭菜走了进来

　　“冬日里日短夜长，没想到这么快天就黑了。两位公子将就用些烫饭，若是不够再叫我。”

　　店家指着厨房的方向。

　　店家去而复返，又拿来热水壶和木盆，“里头屋子宽敞，我已经将热炕烧上了，今晚两位便屈身在里面歇息。我们的屋子在西边，若是有事叫一声便能听到。”

　　落雪无声，寂静无垠。

　　窗户透着雪白，将屋子照的微亮。

　　晚钰辗转难眠，索性坐在热炕上翻看心法口诀。

　　子时将近，万籁寂静的夜晚伴随着沙沙的声响，是有人走在雪上发出的声响。

　　晚钰看了一眼对面的安稳仍在熟睡，便没有叫醒他，只身一人轻手轻脚走出屋外，寒风入骨，晚钰却被声音吸引。

　　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晚钰轻轻一跃，转眼落在屋顶，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却有一团黑色默然出现在西边，随之变听到尖锐的划墙声。

　　晚钰将火符咒抛向黑影，一只形似猴子的小孩正朝他咧着嘴。

　　“小心！”

　　安稳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是幼灵师的小灵！”

　　“瞿凡？”晚钰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陈笙的死期要到了！

　　“他身上有尸毒，不要被他碰到！”

　　安稳退进院子，插上门柩。

　　晚钰快速将整个院子设了结界，才转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小灵。

　　小灵通体不足三尺，穿着半新的黑色衣衫，胳膊和脚腕都露在外面，皮肤早已变成青黑色。稀疏的头发勉强长在青黑色的头皮上，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鼻子已经凹陷看不出原样，咧着嘴里龇着满口尖牙，看上去阴森可怖。

　　奇怪的是小灵竟然没有攻击晚钰。

　　安稳压着声音说道：“晚钰，他的速度很快。”

　　晚钰：“安大哥，店家怕是已经醒来，你看好他们，不要出结界。”

　　安稳哪里肯让晚钰一个人冒险，急忙要飞向屋顶。小灵的诡异程度他是亲眼所见，连廉真仙君都没能捉住他。

　　晚钰：“安大哥别上来。他似乎并没有想要攻击我。”

　　安稳踮起的脚尖落在地面，静静的望着屋顶的晚钰。

　　晚钰再次向小灵抛出火符咒，没想到小灵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地上留下一窜脚印延伸至东边的乱葬岗，晚钰和安稳打了招呼便消失在屋顶。

　　安稳见晚钰去追小灵，急忙跑到院子门口想要开门出去，却被陡然出现的店家一把抱住。

　　“哎哎哎，安公子莫要出去，我刚才听到那位公子说了结界里面很安全。”

　　安稳想要挣脱店家，却被店家抱得更紧。

　　他怒道：“店家，我要去找我们家小公子，你放手！”

　　店家将自己牢牢的挂在安稳身上，

　　“安公子何必要去添乱!”

　　安稳的动作随着店家的声音停了下来，店家说的没错，面对幼灵师的小灵，他去了非但没有什么作用，还要让晚钰分神保护自己。

　　店家见他没有要再追的意思，便放开了手，哈着气劝道：

　　“小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否则他也不会贸然追去，安公子且稍安勿躁。”

　　安稳嗯了一声，拿出一张符咒点燃。沈初灵不能时刻留在安稳身边，便亲自画了符咒让安稳随身带着，若是遇到危险就想办法毁掉符咒，沈初灵便会接到消息赶来救他。

　　晚钰追着黑影来到东边的乱葬岗，顿时烟雾从地底升起遮住了视线。

　　小灵的脚印在一个坟墓前戛然而止。晚钰跃上树干，眺望着四周，却找不到小灵所在。

　　忽而从地面卷起狂风，冰冻的雪随风伸向半空，一个人影出现在对面不远的地方，“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晚钰认出瞿凡。

　　“廉真仙君的弟子不会袖手旁观。”

　　瞿凡指的是小灵半夜跑去划墙的事情。

　　“巧了，我也正好有事找你。”

　　晚钰用灵力带起雪袭向瞿凡。

　　却被从坟墓蹿出来的小灵全部接下，小灵龇着牙朝晚钰吱吱的叫着，手中抓的雪也已化成黑色的水滴落。

　　“小怨，不得无礼。”

　　瞿凡叫住小灵，继而转向晚钰问道：“晚钰公子找我何事？”

　　“你先说。”

　　“并非我找公子。”瞿凡道，“陈阁主有令，让我将公子从望月观带回庆高城，衣食父母我又怎好拒绝？”

　　“陈笙？”

　　“正是。若公子想知道原因，那就去请去一趟稽亭阁吧。至于公子为何找我，想必也是为了陈阁主的事情，那么我们庆高城再见！”

　　瞿凡说完便消失不见。

　　晚钰直接召出共隐剑回了村子。

　　安稳见晚钰平安无事，松了口气，担忧道：“你没事就好，我已经通知公子，想必这会子公子已经收到消息往这边赶来了。”

　　晚钰并没有说瞿凡是为了等自己才来到这里，收回结界，

　　“安大哥，恐怕我要先行一步回去了，叔父若是来了就拜托安大哥解释一二。”

　　安稳：“是出了什么事么？刚才可有遇到幼灵师？”

　　晚钰回答没有，而是说道：“我想回去看看师尊。”

　　安稳知晓晚钰的心事，便也理解晚钰想要迫不及待的回去见廉真仙君，但是如果他遇到危险怎么办，就在安稳左右为难的时候，便听得晚钰继续道：

　　“安大哥不必担心，御剑回去要不了很久，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晚钰还是先回到了鸣云山，但是他并没有依照规矩去拜见南荣雪，而是径直来到了聆听轩。

　　结界环绕着整个聆听轩，晚钰只当是普通的结界便推门进去，却被结界强大的威力弹出一丈远撞到山石上，喉咙出现血腥的味道，轻咳了两声方才起身。

　　晚钰望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师尊，我回来了。”

　　房间里，明姜云正在看书，听到闷声响，便放下书出了房间，当看见结界波动时，像是感应到晚钰的到来一般，朝着大门口走去。

　　但他其实只能透过结界看向外面，却不能破开，只因这是南荣雪设下的结界。

　　晚钰正走向明姜云，却被突然出现的南荣雪定在原地。

　　南荣雪掩住晚钰的身影便朝着明姜云走去。

　　“尊主？”

　　明姜云隔着结界见是南荣雪，心里的期待转瞬即逝，面色平静朝着南荣雪揖礼。

　　南荣雪假装理了理衣袖，“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明姜云再拜，

　　“多谢尊主关心，有结界护着，也感觉不到寒冷，倒是结实了不少。只是让尊主耗费灵力......”

　　南荣雪没等明姜云的话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你且先休息，桓若还在琼纱殿等我过去。”

　　明姜云透过结界说道：“尊主留步。”

　　南荣雪顿住脚步，等着明姜云的话。

　　明姜云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南荣雪目送明姜云回了房，便带着晚钰去了琼纱殿。

　　南荣雪屏退了琼纱殿的弟子，只剩下两名戒律殿的弟子在门外当值。

　　“跪下。”南荣雪鲜少会有如此怒火，“明晚钰，你可真行啊！”

　　“尊主......对不起。”

　　晚钰跪在地上，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师尊这些年的言传身教！”南荣雪质问道，“我当初让你无事不要回鸣云山，是也不是？”

　　晚钰低下头，“是。”

　　南荣雪喝道：“戒律使何在！”

　　门外戒律殿的弟子也从未见过南荣雪震怒。两人相互对视后，立刻推门进入。

　　南荣雪背对着戒律殿的弟子，

　　“明晚钰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该当何罪！”

　　两名弟子看着跪在一边的晚钰过于震惊，因为他们都知道晚钰去了望月观修行。

　　其中一个弟子反应过来，回道：“回尊主，按律当杖责八十，抄写门规五十遍。”

　　南荣回到尊位上坐下，不容置喙：“那就按律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