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好好当狐妖了》金作鼎

8、生活在妖界

　　戮青涯身形翻飞，激射出一道剑气直劈那道黑气。黑气离地一跃，剑光将黑气后方的一座倒放的石鼓轰然劈成两半。
　　跃起的黑气现出妖形，是只一人多高的兽类，却长着两个头，一个头像豹，一个头像鬣狗，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向戮青涯扑来！
　　就在妖兽跃起的同时，戮青涯的鉴月已经离手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目的弧线，再回到戮青涯的手中。
　　剑光刺中妖兽的刹那，戮青涯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张硕大的人脸幻象。那虽然约莫是人脸，但是却有着野兽的一样的竖瞳、裂开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和交错的尖牙，对戮青涯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不过刹那，那张脸就随着妖兽颓然落地而消失。
　　那妖兽落地时已经身首异处，两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出老远。
　　“青涯君！青涯君！”方才的那几个风雷阁的少年弟子也从村子的方向赶了过来。看见戮青涯，个个脸上都是如获新生、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但是没人敢就这么围上去，饶是在死里逃生之后，眼带泪光，还记得礼节不可废，离远了便毕恭毕敬地行大礼。
　　戮青涯缓缓收剑入鞘，淡淡道：“遇事轻率，不知自保。回师门后向岩灵师领罚，每人十戒鞭。”
　　尽管是受了罚——那戒鞭每一下可都是入心入肺的疼，但此时众人听了也觉得犹如天籁，忙不迭应说晚辈甘愿领罚。
　　湘子上前谨慎地问道：“青涯君，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
　　戮青涯嗓音低沉，语气古井无波，却有如浅唱吟哦，“并封异兽。修为低微者真身只有一首；修为较高者有两首；还有两首在身体两端可互为先导的，乃是修为最高者。”
　　湘子追问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一开始要以黑雾覆盖，伪装成普通小妖小怪，后面才凶相毕露？”
　　话还没说完，众人忽然感到地面一阵轻颤，抬首望去，竟能看见一道青色的幽光从后山拔地而起，朝东北方向飞去。
　　戮青涯并不意外，淡然道：“此事背后还有祸首，我会去查明。你们在村中布下结界，速回师门复命。”
　　“是！”
　　看着马上就要转身离去的戮青涯，梨雨的脚尖往前挪了挪，鼓起勇气小声道：“青涯君……我们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毕竟、毕竟这也是我们的任务……”
　　戮青涯顿了顿，微微侧过的脸被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剪影，“无济于事。”
　　话音犹在，人已经翩然远去。
　　湘子转身对梨雨温声安慰道：“青涯君一向独来独往，鲜有听说与谁同行的。我们眼下在村里也还有任务没完成。等过些时日再请教青涯君便知后续了。”
　　*****
　　时间回到当下。
　　对于戮青涯来说，无论是在村中为祸的妖兽，还是最后逃走的那个祸首都不值得放在眼里。他所思虑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那日在虞北山发生的事，跟近来仙门中有多名修士失踪的传闻是否有联系，还有……后山腾起的那道青光就是冲着石峡的方向去的，而他又恰在那里遭遇了那两只无耻的狐族，这几件事中是否有联系？
　　如此思索着的戮青涯渐渐感到肩膀一阵恶痛，眼前的黑障，让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睡梦中醒转，猛地睁开了双眼。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才能逐渐看清周围的事物。
　　只见自己正躺在一顶烟罗软帐当中，整个人陷在一床柔软的枕褥绣被中。床榻临着几乎整墙宽的大窗，明艳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铺满了整间房。
　　房间的墙壁和天顶非砖非石，竟像是由碗口粗的青藤编制而成的一个水滴状的空间，向天顶中央收束，应是悬挂在什么地方。
　　这绝对不是风雷阁应有的陈设。戮青云顾不得身上剧痛，悚然起坐，恰在对面梳妆台的铜镜中现出了倒影——尖嘴大耳，浑身披着烈火似的长毛，一双乌溜浑圆的大眼睛正水汪汪地瞪着他看！
　　妖孽！
　　昨夜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像洪水一样奔涌进脑子里，戮青涯的感觉就跟遭遇时比雷劫不遑多让！
　　这到底是什么邪术，居然让他的躯壳生生地被那只狐妖夺了去，而自己则被禁锢在这具畜生的身体里？！昏迷前他所记得的事就是自己竟被万妖屠所袭，晕倒在地上，那自己此刻又究竟身在何处？
　　“卖白符汤咯——又香又浓的白符汤！要甜要咸你决定！”
　　窗外远远飘来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戮青涯的思索，也仿佛把他从那种不真实的经历中拉回现实。他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一幅料想不到的奇异图景迎面扑来。
　　辽远的天幕呈现出是一片春水般的淡绿，不时有巨大的飞鸟或游鱼状的异兽在上空掠过，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淡影。平原上矗立着无数高大的树木，有的甚至像一幢宅院那么粗，高耸入云。戮青涯身处的这个房子，正是悬挂在一棵巨木十数丈高的树冠下，放眼周围，像这样的房子还有许多。
　　林木间开辟出纵横交错的道路，道路之间房舍俨然，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眼下这棵巨树下的大道，就是个繁华的街市，各种形制古怪的店铺罗列两旁，奇装异服的百姓往来其中，除此之外，似乎跟寻常集市没什么两样。只是当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往来穿梭的百姓们多有兽头人身的，或者露出尾巴大摇大摆地晃着的。
　　有个哭闹的小孩哭着哭着就“嘭”的一下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被母亲拎着后颈拖走；有个跑堂的小伙计脚下一滑，五体投地地摔倒在地上，瞬间变成一条青鳞大鱼在旱地上乱蹦，他手中的食盒倒是悬浮了起来，好好地没摔坏；不远处一家新的店铺正在修缮，工匠们做着人力不可为的动作上下翻飞，还有飞鸟从空中运来木料石材……
　　从小到大，戮青涯都是在各种如何驱邪降妖的典籍中浸淫着的，他对于妖族类目品性的了解堪比博物通志。但是他从未想过，更未见到过，那些分门别类地排列在书页中的妖族是如何像血液一样流动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是如何像相互交织、互动、生活的——简直……就跟人类百姓一样。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您终于醒啦！呜……”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灌进了戮青涯的耳朵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