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城市的记忆》池寞

1、第一夜 遇

　　第一夜遇
　　秋季的太阳总是很早落山，就算是在这座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城市也是一样。
　　今天是ludwig被调到这个城市上班的第一天，boss说可以给他一周来融入这个城市。很人性化的安排不是吗？这也是他对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好印象。是的，这是个水泥森林般的城市。各种颜色的办公大楼林立在宽广的水泥路两边，虽然很多暖色调的大楼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丝暖意，但他可没忘记他的前同事给这个人才沙漠的评价：人就像是机器般精准的生活，人情冷暖……hi，guy，你保重……虽然我认为你的性格也许很适合这座城市……
　　Ok，这并不算是抱怨，他只是来工作的，也许很快就会调回，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去，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生活。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了解一下这里人的……嗯……性格，或者说是做事的习惯。他不希望像是以前去广州旅游的时候一样，突然间公交司机大吼一声蹲下，然后转眼间身边站着的人就都蹲下了，开始还以为是抢劫了，后来才知道，只是超载了，而又恰好遇到交警。这座城市离那里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会不会也是那样？一边想着一边跨入了地铁站。
　　不知道是谁说过，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法就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你可以在那里观察人类。对，是human。就像是纽约的地铁站充满了性，□□和犯罪；伦敦的地铁站有很多的流浪乐手和海报。在地上的人们生活的光鲜亮丽彬彬有礼，而这一角的阴暗却又暴露了人们太多的黑暗面。这甚至形成了地铁文化。但是他在地铁站内看到的，是一个和地面一样的光明的世界，甚至比地面更井然有序。人们遵守着先下后上的制度，安静的等待，只有广播中偶尔的提示音，和小声的交谈。没有喧嚣和尾气，没有大声吼叫和摩擦。一切显得那么平静。他拿着旅行地图穿着休闲服背着双肩包就那样站在人群里，明明是金发碧眼外国人，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好吧，他不是太懂为什么这和他的认知不太像，但是并不妨碍他了解这座城市的步伐。他准备去的目的地是这里的旅游胜地，民俗文化村。不是很远的距离，却遇到了可以改变他观念的人。
　　他现在就坐在一个大概十六岁的有着长头发的女孩子对面。隔着并没有多少人的车厢，他看见她穿着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颜色的休闲服和同样牌子的双肩包，虽然款式不一样。女孩子的头发真的很长，高高的束起后还及腰部，发质很好，用丝绸来形容也不为过。嗯，他想到了白雪公主，乌木一般的头发，虽然觉得这个词不足以形容。白皙的小巧的脸庞，应该是有陶瓷娃娃的触感吧。他盯着对面的女孩，像是回应他的目光，那个女孩子也抬头望了过来。Wow,他在心里暗自感叹那双眼，不是很大，却很亮。在这双很亮的眼睛注视下，他才反应过来，这样很不礼貌。在他准备向对方打招呼并奉送一个友好又公式化的微笑时，那视线突然又移到他右边，然后她向自己走了过来。路过自己，向他旁边的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人说了什么，然后老人，不，是中老年人（看起来就50左右）对着她很慈祥的笑了又说了些什么，并且走到了她的位置坐下。他看向代替那名中老年人站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带着些不确定的决定先打个招呼。

　　看着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并且突然向自己打招呼的外国人，艾艾先是有些楞然后略带羞涩的回了句你好，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有些僵硬的问他：what can I do for you？心里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和除了外教以外的外国人说话啊。不知道自己的发音准不准，他听不听得懂。以前同桌总说自己发音的时候有一种单词粘在一起的感觉。家乡的方言决定说话方式，也不是她能改的啊。然后她就开始紧盯着对方，生怕有什么单词自己会听漏。之后她看见对方蓝色的眼睛好像闪过什么表情，接着回答，是的，我会说汉语，所以请不要紧张。
　　噢哦……丢人丢到太平洋了了……她在心里画了一个流着宽海带泪的小人头。并且有想立刻冲到地铁外面去撞一下一闪而过的广告牌的冲动。自己面前的铁柱扶手貌似也很结实，撞一下应该可以让自己清醒一下吧……我只是在做梦……

　　Ludwig看着这个用有些法语化的粘连音回问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女孩，突然有种情况大大超乎自己想象的趋势。好像，这座城市，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然后他告诉那个开始看起来有些傻傻的问完话就很用力盯着自己的女孩，他会汉语。Actually，他在北京总部工作了五年，运用一些日常的汉语是没问题的，甚至关于工作的专业术语甚至法律用语他都很精通。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子听完开始看着窗外的广告，然后盯着眼前的扶手。试探性的问了她是不是扶手上有什么，她开始慌张的说没事。之后用汉语重新问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而已。可是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他问：在哪里可以深入的了解这座城市。是的，他通过这个女孩子，开始对这个城市感兴趣了，他很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看看这座城市。这只是他的一点小爱好，旅游，和，观察。曾经有人说过，其实你并不适合这个行业，也许，你更适合做个哲学家。你总是在别人都兴高采烈的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在一旁很冷静的观察，也许你会高兴或愤怒，但是你不会很明确的表现出来。有时我们也庆幸有你这样冷静的人在一边聆听，因为你总是会在我们离题的时候，点出关键，让我们重新冷静客观起来。但是更多的时候，总有种你并不是与我们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你只是在观察，用那种属于神祗或者哲学家的目光。
　　他回过神看见对方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神镇定下来，清澈明亮。稍迟疑，就用有些娃娃腔的声音回答：梨园。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梨园。这是没经过大脑的反应就脱口而出的。然后她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敷衍他。毕竟这不是标注在旅游手册或是地图上的景点。这只是，有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老人和廊腰缦回几进几出的庭院。还有那些古旧的家具所散发出的时光的味道。那是她童年的回忆，也是她即使离开了也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些一到冬季就会从窗柩钻入的冷风，那些过窗而入的午后阳光下泛着暖光的红木家具，那床绣着丁香的被褥，那支总是在师傅手里的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