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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 兑现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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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平静的水面冒出蟹眼般的气泡。
咕嘟咕嘟……气泡越来越多,水面也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剧烈翻动。
周围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央却有一池温泉。热腾腾,水面浮着一层白雾,一些水汽上升,挂在泉边的绿松白柳上,再凝固了,一片银白的雾凇便出现。
汪盼泡在温泉水中,睫毛与长发沾染了上升的雾气,短暂染成一片雪白。他弯曲手臂,支着脑袋,斜倚在青石岸边。凤目注视着水面冒不停的气泡,无动于衷,上扬微翘的眼尾似把利箭,将目光直刺水下。
那里好像有什么。
他正等着水下那物自己钻出来。
终于,一位半身赤裸的白发男子窜出水面。
汪盼轻颤白色睫毛,嘴角似有如无地露出一抹微笑,不过稍纵即逝,随即轻轻抬眼,看去那人。
水面波光粼粼,模糊了视线,他只看到丝丝缕缕的及腰银发贴在那人的胸膛、腰间,再顺着腿间一直往水下延伸去……
安之记得向延要带他去蓬莱岛找楚云解忘川。他肯定是不愿的。
楚云在沈渊于蓬莱岛学习期间虽然待他不错,可沉岛一事他却没什么表示,他是蓬莱岛副岛主,冤枉沈渊那计划他肯定是知晓的,却没有出来作证。
那能说明什么?
他待沈渊好是真,但站在婖妙那一边也是真!
再说,当初沈渊偷偷出岛寻找真相,却没找到,而反不打自招,畏罪潜逃,坐实了沉岛一事的真凶是他。
那时,让赤子厄劝他出岛认罪的人就是楚云!汪盼陪他出岛,说不定也是楚云、汪徊鹤与汪盼的计谋之一!
安之知道上蓬莱岛是妥妥的找死行为。可不知什么缘故,他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真没气力起来逃跑。
刚才,他被巨大的窒息感闷醒,睁开眼睛,自己居然在水下!
只觉快要窒息而亡了,顾不得其它,冲出水面。
“哈!……哈!……”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汪盼不动如山,依然用手支着脑袋,冷声提醒安之他的存在:“醒了?——”
彼时,刮过一阵寒冷的风。
安之裸着上半身,又沾了温泉水,风一吹过,冷不得了。他随之一激灵,哪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跌进温泉。
他儿时落下过水,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本能地对水下世界抱以恐惧。
脚滑落下温泉水的一刹,他便觉得自己要死了,拼了命地滑动四肢求救。可越是挣扎得厉害,氧气消耗越快,气力也流失得越快。
突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上他的手腕,再用力一拉,带他瞬间冲出水面。
白发如瀑,哗啦啦地往下沥水。安之看到救他那人如他一般白了头,连睫毛都如白羽一般晶莹,面庞却清俊年轻。
一时没认出来那人是汪盼,他痴痴地盯着人家的脸,问道:“你是谁啊?”
汪盼没急着回答安之。他一把捞起安之的楚腰,带着人落回暖洋洋的温泉中,“这地方太冷,不要离水太久。”说着,手顺着安之的腰往下,向大腿摸去。
安之大惊,顿时,双眉往上扬起,与双眼离出打车费二百块都到不了的距离来。吃惊片刻,他脸颊泛出微红,伸出双手抵在汪盼的胸前,用力推开,“神经病啊你!”
话音刚落,汪盼置若罔闻,双手大力掐住他的两条大腿,朝左右两边分开。
他咬牙夹紧双腿抵抗,但终是不敌,双腿被迫分开,大喇喇地坐在汪盼腿上。
得逞之后,汪盼张开手臂,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好似要把他吃进身体,融为一体。
“离开你这么久了,你也不想我,不着急找我。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汪盼一手环安之的腰,一手张开,插入安之后脑勺的发丝中,轻轻摩挲。
耳边是发丝摩擦发出的声响,与汪盼低沉的嗓音。安之听出此人言语中的情愫,心中暗骂一声:草!温言个大直男怎么能编出这种角色!
身为直男,虎躯一震,安之抬起双手,手掌抵住汪盼的双肩,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分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肩头传来一股推力,汪盼知道他的意图,便顺着他的力道,顺利地让他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安之松口气。不过才一会儿,汪盼复又动手上前,一手勾住他的腰,往怀里揽过,再迅速地扼住他的双腕,桎梏在腰后,使他无法再推开自己。随即,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他的脑袋扣在自己肩膀上。
安之双手被汪盼的手臂压着,紧贴自己后腰,动弹不得。
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话,心中翻涌着对此行为的恶心反胃情绪。
只见对方白花花的肩膀就在赤裸地暴露眼前。他只想脱身,不得已,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嘶!——”汪盼吃痛,眉头轻蹙。
安之心想:这下应该松手了吧。
可实属想得太美。汪盼丝毫没有放开安之的意味,还温柔地说道:“你属狗的?”
他妈脑残!
既然如此,安之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
半晌,忽觉口中充满血腥味。
心中动摇,齿关跟着放松一丝,他转动眼珠,向下看去——竟然把对方给咬伤了!
鲜血从唇下溢出,顺着对方紧实而宽厚的肩膀往下流淌,留下一路血痕,如一根细长的丝带,慢慢地落入温泉水中,氤氲散开。
见状,安之心觉会不会咬得太狠?自从进了《以杀止杀》游戏就没刷过牙,他会不会得破伤风?
于是,他松开了嘴巴,认命一般,下巴远离了伤口,支在对方肩膀上。
下一秒,对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
安之忽然觉得心底暖洋洋的。他想这个人应该不是太坏,因为他抚摸自己后脑勺的力度很轻柔,像自己抚摸自家的比熊那样。
“你是谁啊到底?”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我朋友说要带我去蓬莱岛,这里是蓬莱岛吗?应该不是吧……我记得蓬莱岛没有温泉,也没有雪……”
汪盼的双手把住安之的腰,轻轻推开。
安之岔开双腿,依然坐在他的大腿上。
二人对视,杏眼对凤眸,彼此眼眸间只倒映着彼此。
汪盼奇道:“你答应过我,有空与我一起泡温泉,这才过去几千年,便忘了?”
这才过去几千年!
安之心道此人把千年光阴说得跟眨眨眼睛就过去了似的。
他道:“你到底谁……”
话未说完,他忽地想起,沈渊的确在浔武答应过汪盼要跟他去泡汤来着!
当年沈渊和赤子厄不打不相识,战况焦灼,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赤水河水浇了个透心凉,脑袋也清醒不少。
赤子厄便邀道:“小子,去我的云台阁换身干爽衣服。”
“好!”沈渊是答应得爽快,汪盼却如“望夫石”般在浔武客栈等他。
迟迟不见人来,他便寻去云台阁。
“沈渊!”汪盼撞开云台阁,却见这两人穿着一样的红衣,衣冠不整,都醉醺醺的。
“你们!”顿时他瞪大了双眼。
他疾步跨到沈渊跟前,一把捞起他,上下打量一遍,又勾开衣领,伸长脖颈往里查看。
“哎哎哎!”沈渊惊呼,“干什么!男人衣服也扒!?”
汪盼问:“你来云台阁做什么?为什么跟老师在一起喝酒,换了老师的衣服?”
沈渊脑子转动几圈,道:“前几天染了浔武的瘟疫,我不能干坐着等死吧,所以来、来来治病咯。”说着,装模作样摸了摸后颈。
汪盼问:“治好了吗?”
“嗯嗯……”沈渊胡乱应着。
汪盼的凤目在沈渊面前的桌子上扫了几圈。
一塌糊涂,不忍直视,有堆成小山的栗子壳,和七倒八歪的酒坛。他继续问:“你们一边治病,一边配着遗子春?”
赤子厄不喜束缚,衣服多为宽袍大袖,沈渊耸耸肩,衣襟便随动作从肩头滑下,“无聊嘛……”
他没察觉衣服滑落,只看见汪盼死盯着自己,眉头蹙成了麻花,作一脸愤怒相,但脸颊却隐隐泛出桃花色。
“年纪轻轻,别老生气,怒火攻心……”他老气横秋地劝道。
汪盼忙背过身去,喃喃道:“你便是那团……怒火了……”
“啊?……你说什么?”
“你的……衣服……把衣襟拉一下。”
沈渊低头,扯了把衣领,不以为然地对汪盼笑道:“咱俩都是男人,忌讳什么。”
说话间,他悄悄走到汪盼身后,拍了下汪盼肩膀,“没事咱俩一起去泡个温泉,促进促进感情。我和梦访没事就一块泡温泉,你看,我和他处得多好……”
那眼前这人岂不是汪盼?!
安之嘻嘻哈哈,准备装傻敷衍过去,“戏言罢了。”
汪盼摆出一脸委屈巴巴的神情,“只是戏言——罢了?——”
安之用力点头,“昂!”
汪盼道:“可是我当真了,在岛上造了这一处雪域温泉,如今你却说这只是戏言,白白浪费了我的心力。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安之失笑,“又不是我强迫你的——那你傻呗,是不是戏言都听……”
汪盼佯装生气,从鼻子里发出低沉的一声:“嗯?”
安之立马住口,做出一脸正经,连连颔首,改口说道:“补偿。我定好好补偿。”
汪盼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安之不想与这人多接触,装傻充愣地说:“不知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汪盼有点委屈,“到现在你都没看出来我是谁……”他放出筹码,“你猜出来我是谁,我就放你走。”
安之眉峰一挑,“好!你是汪盼!”他眼巴巴地望着汪盼,等待他兑现承若,“你说猜出你是谁,你就……”
不待他把话说完,汪盼抬手拿起放在岸边的青色衣袍,同时抱起他,扬起青衣。衣服在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安之身体离开温泉的那一刻,汪盼迅速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再将人包裹严实,打横扛在肩膀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汪盼一边走一边说道:“是答应放你离开蓬莱,可我没说要完整无缺地放你走。”
安之脑袋里一直重复道:要死!要死!要死!!要死了!!!死定了!!!!……
他那凄厉的喊叫声盘旋在整个蓬莱岛的上空:“居狼!——向延!——救命呐——!!这儿有大变态——!!”
海水摇碎了日华,波光粼粼。
惊涛拍岸,几只雪白的海鸥停足在蓬莱岛海岸边觅食,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吓,振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