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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社交意向低。自我表达欲低。隐私观念淡薄。对社会发展动向漠不关心。

      与现实世界严重脱节。

      相处一天之后得到的结论和诸伏景光目前对智子的了解产生了矛盾。

      哪怕她在某些时刻表现得再像个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学生,诸伏景光也不敢轻视她夺取北村性命时所展现出的那份惊人的娴熟。

      她毕竟是个雇佣兵,或者杀手,或者别的什么同时在跟活人和死神打交道的职业,理应天然就比普通人更先一步明白由生下坠到死的寓意,而人的大脑分明是最完美的适应装置,它或许无法帮助她走在所有人之前,但至少不应该让她在人群中掉队。

      当然,短短十几个小时并不足以让诸伏景光在心里归纳出智子的完整形象。但他仍然为此取消了当天的行程,将前往私人射击场训练临时改为了在家休息。

      这行为诚然藏有对新任室友的警惕意味,但更多还是因为诸伏景光本身对智子存在着探究的欲望。

      不过,对方身上的谜题显然并不容易解答,至少在这一天里她都表现得毫无异常,只是长久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朝着阳台,姿态放松而又颇具耐心。

      期间,诸伏景光确信自己每一次经过客厅都得到了智子的注意。

      但她只是忽视,只是沉默,对这件事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并且不为这种忽视所造成的两人间的距离感而产生任何不自在。

      诸伏景光能猜到她大概是在监视什么人,但他并没有询问的立场。

      睡前,出于礼貌,诸伏景光在关门的时候向对方道了晚安。

      他的新室友呆了一下,但很快有样学样地说:“晚安。”

      这一觉诸伏景光睡得不好。

      在接到任务要狙杀西川龙成的那段时间,过高的道德感令他无时无刻不饱受折磨,随刊附赠的超负荷精神压力又迫使他几乎每晚做梦。尽管最后没有动手,但这件事也使诸伏景光不得不面对那个迟早会变得鲜血淋漓的事实:理想并不足以负担生命之重,罪与罚仍将是纠缠他余生的命题。

      如今,可以说和那件事密切相关的智子的出现让诸伏景光再次噩梦缠身。

      混沌中,他瞄准西川龙成射出了那枚致命的子弹。

      铅制的圆柱形物瞬间脱离木仓口,除去硝烟外仿佛还带着隐约的血腥味道,随后它跨越数百米击碎玻璃外窗,在即将穿透西川龙成后脑的瞬间悬停在了空中。

      视线移向旁边,黑发女人倒挂而下,双手交叉穿过北村文雄的脖颈向上一提,立刻被血溅了半边身体,而死去的人似乎仍然心有不甘,一双溢满怨恨的眼睛挂在血肉模糊的下颌上方,反手猛地掐住了女人的喉咙。

      耳边是好友断续而遥远的声音:“北村社长……死了……任务……没有完成的必要……”

      他蓦然醒来。

      意识重新下沉到肢体,现象世界的实感再次回归,诸伏景光睁着眼,默默和头顶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对视了一会,伸出手去摸索枕边的手机。

      指尖先一步感受到了另外的触感。

      质地轻薄柔软,是一张纸,拿近之后隐约能看见上面有字。

      结合被放置的位置,它像是一个可爱而温馨的贴士。

      但诸伏景光清楚地记得,直到睡着之前,自己的枕边都只放着手机。

      他拿着这张纸片,开灯的动作顿了一瞬,寒意后知后觉地攀上脊背。

      两秒后,他打开灯,看见上面的内容是:

      “苏格兰
      我可以睡在你的衣柜上吗”

      翻过来后反面写着:

      “桌底也可以
      但床睡不惯”

      诸伏景光:“……”

      ……很有礼貌,写得好,下次不要再写了。

      不过,智子会专门询问这点多少还是让诸伏景光有些意外。

      他隐约能窥见这个人内心里对于某些规则的坚持,尽管遵守的方式有些僵硬和刻板;同时也发现她在阅读理解上有点不尽人意,疑似把他白天的话理解成了“只要在家里就要按普通人的方式进行一切活动”……

      ……出发点是好的,但诸伏景光必须告诉她普通人不会在深夜潜入室友的房间,也不会把贴士直接贴在室友的床头。

      他将纸条收进床头柜里才起了床,用十分钟迅速地解决了洗漱等一系列流程,又花半小时简单地做了早餐。

      虽然智子说过不用考虑她的那份,但毕竟只是顺手的事,诸伏景光就多煎了一枚鸡蛋。

      一直到他将食物端上餐桌,睡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人都还没有动静。诸伏景光思考了两秒,还是决定去看看,等走到侧卧时他才发现门是开着的。

      ……难道已经出门了?

      他一只脚刚踏进门内,忽地浑身汗毛倒竖,危机预感瞬间在脑中迸开。

      来不及细想,极致的压迫感已经在这一秒卷席诸伏景光的每一条神经,几乎将周围的空气一并剥夺,他本能地架起防御姿势,就看见右手边的衣柜上窜下来一抹黑影。

      ——这是沉睡中被陌生气息惊动的智子立刻做出的应激反应。

      但从她动身到她向对方进攻第一下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心路历程变化是这样的:

      0.001秒:敌袭!
      0.01秒:不是敌袭,是苏格兰
      0.1秒:可是好想活动身体,不管了,敌袭!

      1秒后,智子绷紧的指尖骤然逼近诸伏景光的眼前。

      ……

      战斗结束则是在10分钟后。

      心率上升,体温上升,关节恢复灵活,智子因为达到了热身的目的而显得神清气爽。

      诸伏景光则出了点汗,整个人原本温和的气场也变得有些危险,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一言难尽。

      “刚醒来就激烈动作很可能会拉伤肌肉……作为餐前运动的话不太合适吧,还好吗?”他问。

      智子笑了一下:“别担心,这种程度刚好。”

      注意到她确实气息平稳的诸伏景光:“……”也对,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好在现在是夏天,早餐都还没冷,两人坐下来安静地吃了顿饭。

      智子在吃完那枚煎鸡蛋后就从口袋里取出来一管营养剂,一口一口咽得很慢,坐在她对面的诸伏景光看到营养剂的样子就知道它肯定不怎么好吃,但智子看起来已经习惯了,他也就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说起来,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等她吃完后诸伏景光才开口道:“作为室友……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是互为室友的关系吧?”

      将空试管放回口袋的智子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是的。你怎么了?”

      “不是我,而是你。”诸伏景光说,“其实你昨晚不用特意来问我。只要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说过,你可以随意使用那些家具——虽然我不提倡你睡在衣柜上,毕竟柜顶面积狭小,猫能睡,人就有点……但如果是你的意愿,我不会干涉。”

      诸伏景光边说边想他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像在对小孩说教,又觉得可能是因为智子看起来真的不懂:“而你也应当如此,智子,我猜你以前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作为室友,我们唯一不能共享的就是对方的隐私。”

      他说的很含蓄,很委婉,不过智子听懂了,她不确定地问:“所以……我不该在昨晚进你房间?”

      诸伏景光说:“你可以在我醒着的时候问我。”

      智子沉思了一会,还是体会不到这种行为的意义。

      不过她决定配合:“好的,那我今晚可以进你房间吗?”

      “……”

      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诸伏景光让自己忽略那种既视感:“今晚?你想做什么?”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懂了的智子又不懂了。

      她的笑容慢慢收敛,疑惑地说:“我有必要现在就想出要做什么吗?”

      “嗯?”她对面的诸伏景光简直比她更疑惑:“那你有必要在今晚进我房间吗?”

      “你不是说……”

      话音一顿,智子开始意识到双方在沟通和理解上出现了某种偏差。

      她没有继续重复那句对方不久前说过的话,转而试着表达自己得到的信息:“我以为你在说我应该提前向你申请进入房间的权限。”

      “就像人们进入游乐园前需要检票一样,但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什么时候进去,以及进去干什么。不是这样吗?”

      “……”

      诸伏景光深吸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的房间不是游乐园,智子,你的也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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