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03、予野一生

　　“我想加一个好友……”罗怀特小心翼翼地说，看着本吴晨猛然抬头注视他的目光，有不可置信，有失落，有无助，他退缩了，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好吗？”

　　醋瓶子，不，醋坛子打翻了。
　　笑容从本吴晨脸上疾速消退，悲伤弥漫而来。
　　罗怀特没料到本吴晨反应这么大，轻声说：“你不愿意，我不加好了。”

　　本吴晨长久的沉默着。
　　罗怀特安慰他：“好了，我不加了。”

　　本吴晨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怀特忐忑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本吴晨。

　　良久，本吴晨才抬起头来：“他是谁？我见过吗？”
　　他的声音假装镇定，可罗怀特还是听出了浓重的不安。

　　“我都没见过。”罗怀特解释说，“是一位学长。”
　　“学长？”狐疑的目光凝视着罗怀特，“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在网聊？”

　　“我不认识他，也没有网聊。”罗怀特急匆匆说明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前两天蔺教授将我拉到社团群，每一个进群新人都要考试，他们让我故事接龙，心太学长是在考试我……”
　　他说得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本吴晨听懂了没有。

　　“心太学长……”本吴晨打断他的话，停了一下又重复道，“心太学长，你加吧。我也没有那么小心眼。”

　　那满身的酸味，明明就很小心眼的。
　　罗怀特还是说：“我不加了。”

　　“今天不加这一个，明天还会有下一个。”本吴晨伤感地说，“你说的对，我们以后会认识很多新同学，结识很多新朋友，我们不可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人接触。”

　　是的，离开象牙塔的高中校园，他们终将走进大学，走向社会，走往更为广阔的人生。他们要经历更多的事，遇到更多的人。难道所有的人都要拒绝吗？
　　可是本吴晨，不管以后有多少人进入我们的世界，我只属于你。

　　本吴晨的眼睛里有着无尽落寞。
　　“我不想长大，可又希望快点长大。”

　　罗怀特的心猛地一痛。
　　“你不愿意，我就不接触。”

　　那个拒绝长大，不想走进社会，又渴望长大，希望自己独立的小孩。真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本吴晨勉强笑了笑：“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罗怀特肯定：“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虽然爱不是占有，但本吴晨，我愿意被你占有，被你紧握，我愿意，只属于你。

　　“天赐他们都不接触吗？刘唐他们都不接触吗？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本吴晨的声音像是在叹息。

　　罗怀特没有说话。
　　那么，本吴晨，你说，又该如何呢？

　　“罗特，我们不可能活在两个人的世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本吴晨语气恢复平静，“你加学长吧。”
　　“可是……”
　　本吴晨是同意了吗？他是在学着接受未知的世界，还是这些话只是他的赌气。

　　本吴晨直视罗怀特，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
　　“可是罗特，不管以后你认识多少人，你要记得，你最好的朋友，是我，只有我。”
　　“只有你。”罗怀特心里泛起万般柔情，“你知道，我只有你。”

　　不是朋友，是爱人。
　　他的心里，只有本吴晨。

　　有时候本吴晨很成熟，可有时候的本吴晨像一个孩子，罗怀特喜欢成熟的本吴晨，也喜欢孩子气的本吴晨。

　　有两个小朋友从他们身边疯着闹着跑过去，年轻的妈妈在后面说：“慢一点。”
　　本吴晨转过头，避开罗怀特的深情目光。

　　“好了，批准你加了。考试最重要，我们学神君不能临阵脱逃哦。”
　　“那……”罗怀特犹豫，“我加了，你不许生气。”
　　“我才不，他要考试你，你就给他看看你的实力。我们的学神君要悄悄的，惊艳所有人！”
　　“嗯。”

　　想了想，本吴晨还是放不下心地叮嘱起来。
　　“只有一条，不许见他。”
　　“都不认识他。”
　　“开学就认识了。”
　　“二次元的世界，我不会带到三次元。”罗怀特向他保证，“故事接龙后，我就不说话了。”
　　“好。”

　　本吴晨转身要走了，但不到一秒钟，又回过头来。
　　“你是不是加了才告诉我。”
　　“没有。”
　　“我不信。”

　　“你自己看。”罗怀特想到最好的自证，掏出手机递给本吴晨，“以后我的手机你随便看，你监督我好吗？”
　　“谁要监督你。”手还是伸过来，“密码多少？”
　　“1226。”

　　这个密码终于挽回了本吴晨的心，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一下。

　　打开手机细细察看。
　　手机联系人看了一遍，十四人；聊天好友看了一遍，七人。
　　灿烂的阳光终于浮了上来。
　　声音也轻快起来：“你都没朋友的吗？”

　　罗怀特轻轻吁了一口气。
　　“要什么朋友，有你就够了。”

　　话音还没有落地，手机响了一声。本吴晨刚刚绽放的阳光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
　　罗怀特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探头去看。

　　野家二少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本吴晨点开详情，申请栏写着：“嗨，怀特。”

　　罗怀特发窘。一个不认识的心太学长就让本吴晨醋了半天，认识的林天野会不会就直接走人了。

　　本吴晨轻轻念道：“野家二少？”
　　罗怀特连忙解释：“这是我老板林天野。我也不知道他要加我。”

　　本吴晨脸上缓和了一些，声音也复归平静：“可能说工作的事。”
　　“我明天走，你会想我吗？”罗怀特希望这样的问题能够让本吴晨开心起来。

　　“一分钟不见，如隔三秋，你说呢。”本吴晨将手机还给他，“后天能回来吗？”
　　罗怀特说：“能。”
　　本吴晨看着他：“回来第一件事……”
　　罗怀特：“找你。”

　　汽车绝尘而去，消失在曲折的小巷。
　　这一关算是过了，罗怀特像是经历了又一场高考。他慢腾腾地向家走去，在心里一遍遍地复盘着本吴晨的种种情绪。
　　他让他加好友，是真的同意了吗？

　　“哥哥你可回来了，我要去春风广场玩。”罗怀特刚一进门，罗浩就扑到他怀里，“哥哥，你说要带我看图画书的。”
　　“好，我们去看书。”罗怀特正好也需要出去走走。
　　呆在家里，他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拉着罗浩的手走在小巷，罗怀特又想到，如果刚才知道去广场，他就让本吴晨等一会儿，刚好可以在夜风中漫步了。

　　文林书店。
　　林甜甜和李乐正在收银台闲聊，看见罗怀特走近，她们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
　　林甜甜问罗浩：“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罗浩大声说：“我叫罗浩，我七岁了。”
　　罗怀特告诉她们：“这是我弟弟，他想来看一会儿书。”

　　“我带他去。”林甜甜站起身，“我哥和梓文在后边办公室。小弟弟，哥哥要谈工作，姐姐带你去看书哦。”
　　她拉起罗浩的手走进儿童区，罗怀特也跟了过去。

　　罗浩看看这一本想看，翻翻那一本也想看。结果一只手拿一本书，哪一本都舍不得放下。
　　林甜甜笑着告诉他：“浩浩没事慢慢看，看不完一会儿拿回家看哦。”
　　她指着罗怀特说，“你知道吧，哥哥在这儿工作，浩浩以后天天来看书，喜欢什么就拿回家看好了。”

　　“哥哥在这儿工作吗？”罗浩惊奇地问罗怀特，“哥哥，我真能天天来看书，还能把书拿回家看吗？”
　　罗怀特回答他：“浩浩能天天来看书，但是不可以把书……”

　　“这是文林对员工的福利。”林甜甜打断他的话，“我哥没有给你说过吗？员工和家属可以随时把书拿回家去。”
　　罗怀特想起来了，林天野确实提过这件事，但他忘了当时在想什么，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哦。”在儿童区招呼的一个店员说，“我每天都给妹妹拿书看呢。记得还回来就行了。”
　　罗浩安静地看着书，林甜甜也拿起一本书闲翻着：“我和浩浩看书，你去里面找我哥和梓文吧。”

　　走到科幻区，罗怀特又习惯性看了一眼，照例没有。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刚想敲门，付梓文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不问，我问！”

　　“别问，也别再打扰他。”林天野沉声说，“如果怀特想加，他自然会加。我不想勉强他。”

　　林天野的性格沉稳，连声音都透着成熟冷静。仿佛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那里，都变得云淡风轻。
　　陈天赐无脑信任着本吴晨，罗怀特则是理智信任着林天野。
　　林天野不想勉强他，所以才不让付梓文开口询问，所以才静等他的决定。

　　付梓文说：“我记得你说过，他不喜欢聊天，所以你不会加他。”
　　林天野沉默了一下：“你不懂。”
　　付梓文低声抗议：“他懂吗？”

　　罗怀特想，他是懂的。林天野不让付梓文打扰他，他自己更不会打扰。所以被罗怀特拒绝后，他从来没有再提起过加好友的事。
　　之所以又通过群聊加好友，不是所谓的工作，不是因为他们是现实的朋友，而是抛开了现实，以社友的身份，把他当成了纯粹的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