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诸星大】海潮上岸》紫罗兰金矿

6、Chapter 6

　　牧绅一十分庆幸自己回到了神奈川，而不是继续呆在爱知甚至爱和。面对诸星大的无数条骚扰信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扣下手机屏幕假装看不见。诸星大对不算亲密、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自己都能天天诉苦，从初中处到现在的队友要经受怎样的折磨可想而知。妹妹在门口奶声奶气地叫起牧绅一的名字，小孩子略带一点口齿不清，管“绅一”叫成了“绅叽”，听起来匆匆忙忙的。他打开门，看到妹妹拎着紫色的小桶，又想去海边捡东西了。在爷爷奶奶和大哥的培训下，妹妹的游泳技能也已经相当不错，但以防万一，家人不允许她独自去海边。牧绅一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安全的时候，便抓起手机，扔进防水健身包里。妹妹在海边认真寻找小生物的时候，他会在附近的海里冲浪，顺便关注一下，以免发生意外。

　　手机被甩在包的最角落。牧顺手往里面扔进泳裤、水壶和毛巾，杂物把手机挤到角落里。这件当代重要的通讯工具接收到了诸星大的万千心绪，不甘心地震动了几下，最终却还是被主人忽视了。看着晴朗的天气，牧心情甚好，当然也不想细看诸星大发来的那些消息。

　　不知道已读不回和未读哪个更让诸星大生气。仔细想来，还是未读好一些，毕竟牧可能在忙。他沮丧地甩开手机，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四个小时了，他还是未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诸星大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给唯开门。唯穿着居家时常穿的T裇短裤，有些局促地揪着衣角。她只是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声音小小的：“……你会游泳吗？”

　　唯当然是不怎么会游泳的。她出生在内陆地区，一向受到的教育都是“远离水源”，而不是如何在水中游泳自救。在日本上了三年初中，她勉强能在水中漂浮，足以为她的体育课挣到九十分。

　　“……当然会！”说出三个字之后，诸星大稍微有点心虚。他的水平当然也只是能及格而已。不过，阿唯可是在向他求助啊，他怎么可以让她失望！

　　“怎么了，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唯狐疑地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顾虑着什么。最终，她思虑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去游泳馆吧。”

　　感觉，被阿唯看穿了……诸星大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他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不擅长说谎的人，哪怕唯不抬头，也能看到他紧张地四处乱晃的双手。

　　等唯离开了房间，诸星大立刻重新拿起手机，也没管牧绅一究竟回复了他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打下下面的这串文字：“救救我！阿唯想学游泳！”

　　消息发出去后他才静下心来看牧的回复。二十分钟前，牧回了一个呆滞的emoji表情，“爱和和海南要合宿？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诸星发送的最新消息也很快变成了已读。牧大概被过多的消息冲击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吧，到时候我找时间。她学游泳要干嘛？”

　　“不是泳池训练，就是那种跨海游泳的修学旅行吧。”诸星大也忘了问，只好说出自己的猜测。

　　“泳池训练的话你那个水平就够用了。”

　　“她的身高不允许啊。”诸星大被戳中了短板，对着手机屏幕呜呜咽咽哼唧装哭了一会儿。虽然牧绅一看不到听不到，但他一定要把这份怨念表达一下。泳池训练的时候，牧绅一总是嘲笑他游泳的姿势很难看，而且他经常控制不好身体，需要时不时沉下去，用脚蹬一下泳池底，才能恢复身体的平衡。他也不想的，奈何身体干什么都行，就是对游泳不开窍啊。

　　两个人又隔着屏幕互相损了一会儿，诸星大结束战局，下楼去厨房觅食。唯也呆在厨房里，正用水果刀给西红柿切块。她把切成块的西红柿放进一个深盘子里，撒上不少砂糖。看到诸星大过来，唯下意识地藏了一下盘子，又察觉到不对，慢慢把盘子亮出来，向他推了推。

　　“我可以吃吗？”

　　唯点点头。诸星大伸出两个指头，小心地捏起一块汁水四溢的西红柿，塞进了嘴里。加了砂糖的西红柿吃起来更像水果，虽然是第一次尝，但他不讨厌。唯拿着两把勺子，平静地看着他又用手抓起一块，眼睛转了转，把一把勺子放在了桌子上，拿着另一把勺子，把西红柿碎块舀起来，塞进了嘴里。

　　“哎呀，砂糖融化之后搞得手指黏糊糊的……”诸星大自言自语地说。唯耸了耸肩，没有说话，继续吃掉了剩下的西红柿。

　　诸星这才看到桌子上的第二个勺子，脸唰地变红了。看唯平淡如常的反应，他自嘲地干笑了两声，“我好笨啊，应该用勺子的，哈哈，哈哈哈……”

　　“没关系。省得再洗。”唯把盘子放进洗碗槽里，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

　　刚拿起那把勺子的诸星大放也不是，用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把勺子攥在手里，打开冰箱，问唯：“要不要喝饮料？”

　　“要。我要没有气泡的可尔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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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无组织无纪律了！离合宿开始还有24小时，诸星大已经携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孩子蹲在海南门口，见人就问“牧绅一在哪儿”。保安大叔站在门口，动作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个看起来形迹可疑却又什么都没做的家伙。诸星大身边的女孩穿了一件无袖连帽衫，把后面的兜帽戴了上去，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靠着门口的墙，看起来也是一副受尽折磨的样子。她大概就是那天没有见到的，诸星大的妹妹唯吧。牧赶紧走过去，一把把诸星大推向远处。

　　“阿牧！”诸星大很快稳住脚步，快活地对牧招了招手。“这不是想学游泳嘛，所以提前来了。那个就是我妹妹，阿唯，阿唯，这是牧。阿唯，阿唯……阿唯！”

　　唯抬起头，拉下兜帽，原来兜帽底下还藏着一个大大的头戴式耳机。她把耳机拉到脖子上，对牧简单地举了一下手，就当是打招呼了。

　　真没礼貌啊。牧在心中给对方下了一个这样的评价。

　　“阿唯有点怕生。”诸星又搬出了之前的老理由，“你跟她多说说话就好了，她很乖的，而且很喜欢你哦。”

　　牧对此表示怀疑。走在路上，唯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离他们两人保持了至少两米的距离。看着她兴致缺缺的表情，牧对她也没什么搭话的兴趣，便只和诸星大聊了一会儿。爱和的队员住的地方是之前教练就定好的旅馆，离海南很近，有不少房间可以看到大海且价格便宜，唯一的缺点是有点旧。诸星大提前来了一天，顺便给唯也定了房间。唯的名字一出现在诸星的嘴里，他的所有话题几乎立刻围绕着妹妹展开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唯老家的样子？”

　　他说过很多遍了。牧无奈地垂下眼睛，勉强听着诸星手舞足蹈地描述着那里的景色。冬天很冷，有很多雪，有点像秋田，又有点像新潟，一半是森林，一半是草原。牧实在难以想象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唯，她微微偏过头去，露给他们一个侧过去的后脑，似乎不怎么想听。

　　“你妈妈有带你们回去过吗？”

　　“没有。”诸星大挠了挠头，“不过我打算上大学之后的暑假去看看！感觉草原应该很大吧，还有马，小学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过九州，我觉得……阿唯，你凑过来一点嘛，别走丢了。”

　　唯几乎快要拐到另一条道路上了。听了这话，她也没有急着跟上诸星，而是站在原地，重新戴上了耳机，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双手插兜，走回了原来的方向。牧用责备的目光看了看他们两个，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娇惯你妹妹了？”

　　“哪有。”诸星的心中尚未生出一丝一毫的反省。他真的觉得他妹妹目前的行为没问题吗？虽然说有文化壁垒，可是这也太冷漠了吧。

　　“这个样子，将来不会被其他人责备吗？”

　　“她平时不这样。”诸星随口说。

　　牧觉得他们俩没救了。

　　唯时不时打量着牧绅一。对方是朋友的妹妹，他只能尽力忍耐，不能像教训自己的妹妹一样对待对方。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带他们坐着绿色的电车，沿着轨道线欣赏神奈川的海岸风光。几人一路坐到镰仓，也到了晚饭时间，牧打算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去一家在当地人里颇有好评的传统日式餐厅。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闭了嘴，跟上了两人的脚步。跨进店面，案前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甚至可能超过两米，厨师服在他身上穿得非常紧绷。看到店面有客人前来，那个更高的转过身，没有问“有没有预约”，而是看着牧的脸，又看看他身边的人，说：“你带的这两个人是……表弟和表妹吗？”

　　诸星先一步插嘴：“不是啦，我们是阿牧叔叔的侄子和侄女。”

　　牧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努力思索的表情，终于，他指着诸星说：“爱和学院的那个……那个，Star，是吧。”

　　听到这个称呼，诸星的脸很快由白变红。“诸星大。”他小声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迅速地到前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你也会知道羞耻啊。”这是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是诸星的妹妹。”牧帮她做了介绍，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对面的“厨师”：“他是陵南的前队长鱼住，来帮家里工作的。他手艺很不错，赛场上也一样表现出众。吃完饭要不要打一会儿？”

　　最后一句话是在问鱼住纯。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说自己退出篮球部了，但是，能和爱和学院的“爱知之星”打上几场，也是相当难得的经历。口头约定了一下晚饭后的友谊赛，牧问诸星大，“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菜单。”唯抬起头。她还没坐上高脚凳，看起来更小了，几乎要被埋在三个运动员身下。鱼住解释说，“有什么菜是由今天获得的食材决定的。”

　　“这么高级啊！”诸星大震惊，赶紧伸长脖子看向后厨。

　　唯歪了歪头表示疑惑。鱼住看了她一会儿，放低了身子，向她解释说，“可以根据价格来确定为客人提供什么。”

　　唯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诸星大。诸星大则看向牧绅一，牧绅一又转头去看唯。唯的双手在胸前绞了一阵，最后，她低下头，用细细的声音说道：“那个……两千元以内的……”

　　鱼住抬头看向牧，牧赶紧转头看向诸星，诸星又转头看向唯。大家面面相觑，牧为前面对唯的评价感到有些许后悔。她是真的挺怕生的，坐在哥哥旁边都紧张得厉害。房间安静了一会儿，鱼住为他们做了决定：“我想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吧。”

　　“麻烦你了。”牧对对方鞠了一躬。

　　唯坐立不安，像是犹豫着要不要跟牧说话。牧决定跟她说点什么，至少让她不那么拘谨，但诸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了唯。唯接过来，很快就沉迷在电子屏幕显示的内容里了。

　　“诸星大，你真的对她溺爱过头了。”

　　“哎呀呀……”诸星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牧再也忍不了了，放弃了良好的教养，翻了个白眼。“我没在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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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在市民游泳馆门口集合。唯终于跟牧开口打了个招呼，算是有了进步。诸星大信心满满，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牧差点真的要相信这家伙的游泳技巧了。唯穿了灰蓝色的牛仔五分裤和白色的露趾凉鞋，应该是为了方便换泳装。牧发誓自己真的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为什么她穿露趾凉鞋不做美甲啊！不穿袜子也不做美甲的话脚趾甲露在外面真的很奇怪！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唯看了他两眼，加快了脚步，和诸星并排前行。

　　牧努力不去想脚趾的问题。不爱涂指甲油也没什么，天气热不穿袜子也没什么。为了忘掉这个话题，他开始尽力回忆第一次学游泳时的细节。那时候大家还都是小学生，老师让他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在水中跳起来，几次之后，大家很快就懂得如何让身体浮起来了。唯……唯似乎不需要从这么基础的地方学起。诸星已经换好了泳裤，拍了拍牧赤裸着的肩膀：“干嘛啊，衣服脱一半坐在座位上沉思。快点啦。”

　　“我在想怎么教你妹妹。”牧为自己辩解。男式的泳装换得很快，他三下五除二套好，跟诸星一起走出更衣室。唯穿的就是很普通的学校教学款泳装，深蓝色，头上严严实实地扣着一个泳帽，每一根头发都压在里面。其实她没有刘海儿的样子反而更好看。

　　好看？他刚刚是想出了这个词吗？牧拍了拍脑袋，把多余的思绪赶了出去。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优秀的游泳教练，不应该考虑教学以外的问题。唯走到他的面前，举起一只手，挨个弯下手指，数着她现在掌握的技能：“可以浮起来，可以仰着浮起来，可以换气，可以用自由泳的方式蹬腿打水前进。别的都不行了。”

　　“那要先学自由泳吗？如果是泳池训练的话，泳姿是无所谓的，如果是海边修学旅行的项目，我建议学一下蛙泳，保命要紧。”牧思考着今天的教学任务，“你先游一下给我看看吧。”

　　唯一旦想用双手划水，就很难保持平衡。好几次她都差点在泳池里呛水，不一会儿就开始在水中摸索可以扶着的东西。牧只好不断地伸出手把她扶起来，以免她死在游泳馆，造成神奈川的重大惨案。唯在水中的协调性不是很好。牧测评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让她回去在陆上做些提高协调性的基础运动，自由泳的教学先放到一边。“先教你蛙泳吧。基础动作会吗？”

　　唯抹下脸上的水，摇了摇头。牧绅一只好亲自给她示范，趴下，蹬出去，划开水，如此反复。唯点了点头，跟着牧的样子一起在水中蹬腿，却怎么也前进不了。只能说，从0到1容易，从1到60就很难。牧几次三番纠正唯的姿势，但她独自练习的时候，还是反复发生同样的错误。牧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对这种很努力但是完全没进步的学生实在没辙，想发火，又觉得对方其实挺无辜。他只好绕到唯的身后，抓住了她的脚踝，强硬地把她蹬腿的姿势改到正确。唯一下子失去平衡，大头朝下栽进泳池，幸好她反应及时，在水里滚了一圈，正常地浮出了水面，眼睛里盛满了怒火。牧被她瞪得生出不少愧疚，赶紧跟她道歉：“抱歉，我……”

　　脚。她为什么不涂指甲油。啊！不是不要再想了吗！

　　“没关系。”她低下头，“可以再试一次吗？”

　　牧这才回过神来。唯不知何时回到了泳池边，向着牧绅一的方向伸直双臂，用力蹬了一下泳池壁，向他游了过来。牧绅一慢慢后退，看着唯用相当标准的泳姿慢慢向他靠近，最后用指尖勾住了他的手。

　　“成功了！”唯站直身子，露出了在牧记忆里极为罕见的笑容。

　　“啊，是的，成功了。”教会了别人，牧也感觉很有成就感。唯好像真的很高兴，她下意识攥紧了牧的双手，高高地举过了水面，“啪”的一声，泳池里响起很清脆的击掌声。不过，市民游泳馆相当喧嚣，所以在泳池角落绝望滚动的诸星大完全没有听见。

　　看着诸星在泳池中扑腾出来的半米高水花，牧忍不住偷笑出声。唯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水花里藏着诸星大，忍不住评价说：“好像咖喱里的胡萝卜。”

　　诸星大穿的是橙色的泳裤。咖喱里的胡萝卜……牧绅一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