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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性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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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顶着烈日训练十几天了,元染病态的脸色依旧没多大变化。趁着还没正式开始,余助问:“你还好么?”
“嗯。”元染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那……你不舒服及时说。”
“嗯。”
四处八方,都在看元染。余助不由自主扫了眼元染,对方的神态从容依旧。
“嘘!”余助急转回去,训练开始。
训了几分钟,元染脸上源源不断地有汗水滑下。水珠晶莹剔透。
余助拧着眉头,问:“去休息吧?”
“不用。”
直到无力站稳前,元染都还在说“不用”。右边的任强枫一把拉住元染,被元染轻拨。臭。
余助看见这一幕,手悬在半空。
教官过来,令任强枫带元染去休息。元染却抱着肚子,任汗水一寸一寸,填满额头,指尖指向余助的腿,问:“可以他带么?”
“!!”余助说,“我倒是没问题。”
“行。”教官说。
余助伸手去扶元染,元染摆手。余助说:“我背你过去吧。”
“不用。”元染直起身子,大步往前。余助亦步亦趋跟他后面,又终究和他持平。
两人回到寝室。
元染进了浴室。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余助拿药的手愣住,下意识扫了眼元染的床位。每一个物品的摆放都像是经过了精心设计,一尘不染。
余助把玩着药瓶,又开始端详。药瓶上的纸被撕得干干净净。元染桌上,还有五六瓶这样的药。他每天都看元染吃,一吃一大把。元染大抵是厌恶这些药的,每次吃都闭着眼。
元染出来时,脸色依然惨白如纸。余助说:“你先把药吃了吧。”
“嗯。”元染打开三个药瓶,分别从里抓了几粒药,闭上眼睛,直接往嘴里放。
“诶!”余助的惊呼令元染睁眼。
元染的眼眸,平静,澄澈。
如果能多点神采就好了。余助想。
每次看见元染的眼睛,余助都感到惊艳,而后打心底感到遗憾。这样一双眼睛,不该蒙尘。
元染把药往嘴里放,倒了温水的余助提步过来,说:“药吃太多不好。”
“没事,不吃难受。”元染习以为常地把药全吃了。
余助拧着眉头,把水递给元染。指尖相触,余助缩回了手。元染的手,如冰。让他联想到死。
余助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手,还是在他二姥爷临终之际。
余助盯着元染,元染闭着眼,连睫毛也不曾颤动。
余助喊:“元染?”
“嗯。”元染咀嚼着药。
余助吁出一口气。
等元染睁眼,余助问:“这些药,一颗都不能少吃?”
元染点头。
余助垂下眼睫,无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抿了抿嘴唇。他终于知道,提到元染的病,为什么白絮永远皱着眉头了。
余助打开手机,屏幕上立马多一只手。元染说:“不用跟他讲。”
余助的手指摩擦着手机壳。
元染又说:“别讲。”
余助凝注着元染。元染的眼睛里,没有脆弱,没有祈求。余助把手机放回包里:“不讲。你好好休息。”
“嗯。”
余助打开手机,周至善的消息弹了出来——
【余助,你在哪儿呢?】
余助笑了一下,目送元染踏过上床木阶,上了床,才回:【在寝室。】
周至善的电话立马拨了过来。视频通话。余助的拇指一直落在接听上方,直到进浴室关上门,才正式接听。
“余助,你中暑了吗?”周至善的急音穿透耳膜。她手里提着盒装冰西瓜,身后是枝丫干枯的流苏。
余助捏了一下耳垂,半倚在墙上,笑着说:“没。”
周至善拧着眉头,继续打量余助。看见余助头发微湿,周至善的目光总算施舍在周围环境上。雾气缭绕。
余助解释道:“我室友刚刚洗完澡。”
周至善点头,眉间仍是化解不开的愁绪。她说:“余助,你真的没事吧?”
“没。”
“那你怎么不在训练场?”
余助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回道:“我室友身体出了点问题,我陪他回来休息。”
“好,”周至善说,“那余助你忙。”
“嗯。”余助等了三秒,挂断电话。周至善猛地拍几下心口,那里在高速震动。或许是在浴室的缘故,她总觉得,余助的声音比往常低醇性感,听得她晕乎乎的。
周至善找了路边的椅子坐着,打开盒子,盒底淤积了一滩红水。她一口一块西瓜。这西瓜是她特地在外边买给余助的。既然余助现在没时间,她也只能等会儿重买。
现在没时间的余助一挂断电话就开门,出了浴室,蹑手蹑脚回到寝室。他往元染的床位瞟上一眼,白色床帘被风微微带起,余助想到元染白色的脸,突然心里一冷,久久回不了温。室外骄阳似火。
“咳咳咳……”元染的咳嗽如毫无征兆的急雨,瞬间浇得余助一身冷。
余助喊:“元染?”
“……嗯?”一道沙哑声线响起。余助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这里不存在第三个人,他绝不会把这声线和元染联系起来。
余助倒了杯温水,问:“你要喝点水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元染床位响起窸窸窣窣声,大抵是在掀被子。余助听见元染说:“不用。”
“那你”余助正准备说些什么,一人推门而入,大喊了声:“哥——”
看见余助,白絮忙躬身:“不好意思,余哥,我太着急了。我哥呢?”
“没事,”余助指了指元染的床位,“歇着。”
“好,”白絮走到饮水机前,踅身问余助,“哥,我能不能接一点水?”
“可以。”
白絮从包里取出一个杯子,杯身光亮如新。这杯子他反反复复消过毒。专给他哥用。
元染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帘,冲白絮说:“不用了,阿絮,你回去。”
“我不。”白絮自顾自地接水。
“……”
余助自行走到浴室,开始洗澡。洗完回来,白絮还没走,跟在接水的元染身后,“哥”“哥”“哥”地叫,声线带着点讨好和祈求。而元染,始终面无表情。
自家哥哥还没一点应的意思,白絮索性腆着脸,挡住元染的去路,说:“哥,就这一次。”
元染的视线终于落到白絮身上,这回眼里有了点波动。白絮忙双手合十,改口道:“虽然我上次也这样,但哥你得相信我,我下次保证不这样。真的,骗你我不得好死,你长命百岁。”
元染沉默了。余助的心脏如遭雷击,碎完闷闷地疼。这兄弟俩,令他难过。
元染只是唤了一声:“阿絮。”尾音清而冷。
白絮会意,哑着嗓子说:“……哥,我不放心。”
元染说:“阿絮,回去吧。这儿没你的地方。”
白絮把头转向正喝着水的余助,他杯里空空如也。白絮说:“余哥,我想和你睡。”
“……”
“就今晚,行不行?”
“嗯。”余助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更不习惯拒绝别人。
“哥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学习的。”白絮说着,人已经趴元染桌上,开始唰唰唰唰唰……
直到又躺了会儿的元染下床,白絮的下笔声都没间断。
“哥,还发烧么?”白絮围到元染身前,却不敢上手探对方温度。元染的洁癖有多严重,他可一清二楚。
“没。”元染的目光落在白絮试卷上。字迹龙飞凤舞,他却看得懂。他喊:“阿絮。”
“好好好,”白絮举起双手,“哥我明天就买字帖,狠狠练字。”
其实他平时的字不差,只是此刻图快,才写得自己也看不懂。他哪想得到能被他哥当场抓包。
余助嘴边的弧度微微上扬,径直上了床。他调整一下表情,拉开帘子,冲白絮说:“弟弟,你什么时候想睡觉了直接上来就好。”
“好,谢谢余哥。”白絮狗腿子似地说。
余助望了元染一眼,对方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余助笑了笑,拉上床帘。
元染陷入短暂的沉思。
余助正躺下,就被如雷的响声吵得神经一震。
“不好意思啊,余哥,你睡了么?”白絮小心翼翼地问。
“没。”
“那余哥你要看电视么?”白絮恢复正常音量。不等余助回答,他又火热邀请,“余哥,来吧。我们一起看。”
余助拿这种热情没辙,下了床。他下去时,看见元染坐椅子上,指尖停留在书本的某一页。那只手细长匀称,骨节分明,像是经由上帝之手精心雕刻。元染的视线看过来,余助忙俯身,装作系鞋带。……他穿的是拖鞋。
余助起身时,特地瞄了眼元染,对方已经在看书,这令他产生些许侥幸。
说是看电视,余助却发现,白絮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元染身上。余助再一次感叹,这俩兄弟,感情真好!
直到晚上睡觉,白絮问了他一句话,余助整个人都茫然了。
“余哥,你是同性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