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16、第十六章 借道上行

　　他们的团伙专门做偷渡生意，常年累月之下，个个都练就一副识人的本领，谁是软柿子，谁是硬茬子，看上一眼便知，要是一眼没看明白，那就多看几眼，总能从举手投足之间看出端倪。
　　偷渡带只宠物鸟，对环境卫生要求很高，身边跟着个看着像仆从的小白脸，随手就能给出一笔巨款。最重要的是，面对自己的挑衅毫无反抗的意思。
　　有钱人就是傻了吧唧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自己撞到他们的枪口上，这块肥肉要是不吃，回去可是要被同行当下饭的笑料。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咂咂嘴，咧开一口烟熏的黄牙，毫不掩饰贪婪的目光。
　　作为当事人的我正背对着他，坐在车尾拦板边继续看风景，仿佛毫无察觉。
　　但肩头的苍蓝和身侧的天淇却是身体紧绷，他们都低着头，隐隐有围住我的架势，紧张不安地看着我。
　　苍蓝：“烬夜大人，处理这种喽啰，交给在下来做便是，不值得脏了大人的手。”
　　他压低了声音，我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战栗，见苍蓝开口了，天淇也蹭过来帮腔。
　　“师父，苍蓝说得对，到时候怎么杀他都行，你能不能……别玩这个能量球了？”
　　天淇边说着，视线下移，落到我手中盘了一路的超高强度压缩能量球上，脸色有些很不自然。
　　我的能量无色无形，但这团能量由于过度压缩，它附近已经出现了空间裂隙，像立体扩张的黑色蛛网般不断出现又产生，密密麻麻，很是有趣，只需稍稍给它一点能量刺激，便能将方圆百米完全湮灭。
　　天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喉结动了动，显然很怕我突然情绪激动用这团能量球做什么。
　　身后那人的目光依然黏在身上。
　　确实有够恶心的，天淇想，他也被盯着看了一路。
　　天淇从来没见过那样贪婪眼神，仿佛要把自己一寸一寸地看光似的。
　　噫——想到那种场面，他恶心得连忙甩甩头抛掉脑海中的画面，用力咽了口唾沫。
　　苍蓝还想说什么，我摇了摇头，兀自低语：“无事，不过是搓个球消遣消遣罢了。这个人又不是任务目标，我杀他做什么。”
　　像是告知苍蓝与天淇，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但追随我多年的苍蓝怎会听不出我的杀意。
　　我托起手掌轻轻一抛，送那高强度能量球飞出车尾拦板，这个动作吓了两人一跳，但它确实只是随风散去了，并未造成他们想象中的的爆炸，从那壮汉的视角看来我只是莫名其妙地抬了抬手而已。
　　天淇抬手擦了把额间的汗，后知后觉地感到天气湿热得闷人。
　　我闭上眼，感受着湿乎乎的热风从耳边吹过。南国地处大陆东南，久经战乱，风土人情与地理气候都与经济发达的东国差距太大，让这几年都在东国生活的我很不适应，但为了顺利执行计划，也只能忍耐了。
　　两个时辰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在那壮汉黏腻的注视下，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无需抬头看，入眼皆是巨树，每棵都高达百米，但过于巨大的体积也使得彼此相距极远，但遮云蔽日的树枝树冠彼此相接；灌草葳蕤，填满了树底的地表空间，人们生活在树上城市，野兽则在树下的灌木间活跃，成为此处独有的生态现象。
　　这便是放眼整片大陆都极为特殊的地域，南洋森林——顾名思义，这也是南洋团的地盘。
　　偷渡车远在森林边缘几公里外就停下了，先前我们十分顺利过了外围哨卡，车上的司机只是摇下了车窗，那守关士兵便直接放行，但想要真正进入森林区域，还有一卡要过，这最后一卡设置在了森林边缘。
　　按照团伙内的规定，每批带领偷渡的人员都有三个，一个领头，两个殿后，需要“护送”的人夹在中间。
　　护送我们的三人并不说话，每个人都透着股狠厉气质，先前那个监视我们的壮汉便是其中之一。
　　在他们的影响下，饶是天淇也没了平时的活泼劲，只是闷着头跟在我身后。哪怕我支付了天价佣金，这三人也完全不像是带领客户，更像是押送囚犯。
　　前方依然没有像样的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人高的草，这种草叶的边缘十分锋利，极容易将人划伤，我们却要在这种草地里趟着前进。
　　术士虽能操纵天地能量，但真要创造一个能量盾来应对眼下的情况，又着实有些小题大做。很快，我们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细密创口，每一条都是鲜红的，杂乱无章；微小创口本身并不疼，但如注的汗水不断淌下，万蚁啃噬般地痒，简直称得上折磨。
　　愈靠近雨林，脚下泥泞中的水分愈发减少，逐渐向雨林特有的腐殖土过渡，环绕我们的细高草叶也渐渐稀疏，到雨林附近时，目之所及已被墨绿的小灌木丛覆盖。
　　“站住！”
　　但听几道风声，三条人影从天而降，涂着迷彩颜料的皮肤湿漉漉的，汗浸透的布料白痕斑驳，想必早已埋伏在树上多时了。
　　天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上方，百米巨木密密匝匝，枝叶层叠，不见天日，更似深渊，很难不让人怀疑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自己。
　　三人鹰隼似的眼睛在我们一行人身上来回打量，给我们领头的壮汉上前交涉，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会儿指指我们，一会儿又出示了某种证件。
　　似乎是完成了交接，片刻后，其中一个迷彩人朝我们勾了勾手指，而一路带领我们的三人并未说话，同样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双方手中的枪口就像六只黑洞洞的眼睛，虽然只是斜持在身前，却隐隐对着我们——只要我们敢乱动，敌友关系下一秒就会反转。
　　“过来！”为首的迷彩人不耐烦地开口喝道。
　　见我没动，天淇自然也沉住气站在原地，苍蓝更是沉默得像个装饰品。
　　迷彩人恼怒地直接架枪，这个动作像是发号施令般，只听得几道咔咔的枪械之声从各处响起，所有人都端起了枪。
　　嘎——苍蓝顿时双翼大张，张开鸟喙作出防备姿态，只差现出原形；天淇也攥紧了拳，锋锐无当的青色能量嗡鸣着，凝作飞刃环身。
　　“都是做生意，弄得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终于开口，但今天许久没喝水，嗓音沙哑得吓了自己一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六个人，六挺枪，只要接下来我敢动手，定会被弹雨伺候。
　　天淇有些慌，不由自主地想朝我靠拢些，这种距离，别说被六挺枪对着，哪怕只有一挺，也绝无打空的可能。
　　术士的身体也不是能防弹的，一旦开枪，侥幸不死也是重伤起步。
　　我抬头直视为首的迷彩男，他的体格比我壮上一大圈，魁梧如熊，脸色刚毅，竟显出几分正气，与那偷渡组织的那三人面相截然不同。
　　魁梧男子的眼神不避不让，与我对视片刻后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而粗犷：“你们，都是术士？”
　　与其说是在询问我，不如说这是在质问护送我们来的三人，说这话的同时他狠狠瞪着他们，似乎在怀疑他们带我这种危险分子过来的目的何在。
　　那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可不知道我们的术士身份，被无端质疑，他们也并不服气，但都是拎得清的聪明人，手里的枪依然稳稳地对准我。
　　“哈，有眼光。”我笑了一声，挑衅般地环顾一周，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手里那杆枪是否该继续端着。
　　术士之于普通人，便是另一种特殊层面的存在，无论强大与否，都应由专门的组织或部门去处理。
　　见我承认，那为首的迷彩男愈发正色了几分，他抬手行了个最基础的礼节：“术士大人来访，在下军能，多有得罪，敢问您的名号与此行的目的是？”
　　不错，看样子这人应该接触过其他术士，还算有常识。我满意地想着，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脑子灵光，对付他应该用对付聪明人的办法。
　　通过灵魂链接对苍蓝说了几句，苍蓝与我心有灵犀，当即明白了我的想法，漆黑的弯钩鸟喙一张一合，替我开口道：“主人之名号，尔等不足得听。”
　　不等军能惊异此鸟灵性，天淇也瞬间理解了我们在演哪出戏，马上接道：“请你们去找这里级别最高的人来交涉，我们的事非常重要，你们的级别不够。”
　　军能皱起眉，语气带着威胁：“隐瞒身份，可不是外来者正确的做法。”
　　我含笑摆手，微微压低了声音：“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南洋团’对付一些……敌人。”
　　我特意加重了“南洋团”三个字，军能脑筋飞转，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带头把枪放下，其他人见状照做，但不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头儿，这几个人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在诓咱们。”军能左边的一人压了声音说道，“可不能让骗子扰了大姐头的清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要不……”
　　他比了一个割脖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