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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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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那天刚醒过来的情景,五娘脑瓜仁儿都疼,自己一个理工科毕业的,从上学那会儿语文成绩就稀里哗啦,课本上那些诗词歌赋,都是为了应付考试硬背的,字数少的许能记住几首,那些字数多的,基本考过就扔脖子后头去了。
背诗都记不住,更别提作啦,可不作还不行,那位周妈妈眼巴巴盯着自己呢,跟逼债的黄世仁似的,她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婆子,在万府内院除了夫人,几位姨娘小姐也得上赶着巴结,就算巴结也不是谁都能上前儿的,自己上面的二三四娘,亲娘活着,即便夫人不多喜欢,好歹面儿上能过去,对周妈妈这些夫人跟前儿得脸的婆子也能巴结巴结,不像五娘,完全就是讨厌,讨厌到连去夫人房里问安都没她这五小姐什么事儿。
而夫人讨厌五娘的原因,是她落生那天正好是一娘的忌日,其实一娘比五娘整整大了五岁,五娘生的时候一娘都死五年了,可夫人就是要把对自己亲生闺女夭折的悲伤一股脑折在五娘身上,从心理角度上来说,这是迁怒,是宣泄,难过了,不想自己抑郁,总要宣泄出来,倒霉的五娘恰好成了大夫人的宣泄渠道。
所以,五娘虽顶着五小姐的名头,日子却过的格外寒酸,宅门里过日子就跟职场一样,不得老板喜欢的员工,哪怕单位里扫厕所的都不会给你好脸儿,更遑论这万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势利眼,估摸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个五小姐还不如周妈妈的脚巴丫子香呢。
正想着,忽听唰一声,冬儿打了帘子进来,瞧脸色似是不大好,五娘问道:“这是怎么了?”
冬儿把茶盘子搁在桌上掀开碗盖儿,气哼哼的道:“茶房里那些混账婆子,成日里就知道拜高踩低,先头我去了几趟,不是管事儿的不在,要不就是钥匙找不见了,横竖总有托词,昨儿好容易领回来了,却都是碎渣子,您瞧瞧这一倒水上头都是茶叶沫子,这怎么入口吗?”
五娘接在手里看了看道:“要不用布包起来试试?”
冬儿呆愣愣看着五娘:“用布包起来泡?”她长这么大都没听过谁家这么泡茶的。
五娘见她一脸迷茫,明显是没听懂,在心里感叹这丫头的理解能力实在有够差,一伸手把她手里的帕子拿过来比了比:“像这样的纱布料就成,裁剪了缝成小袋儿,把碎茶放到袋子里扎住口再泡,应该就没这么多茶沫子了。”
冬儿眼睛一亮:“是了,这个法子好,奴婢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还是五小姐聪明,到底念过书就是不一样。”
念过书?五娘嘴角抽了抽,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好像才十二,冬儿说的念书,满打满算都不到五年,这要是在现代,小学都没毕业呢,更何况她这念书还是凑数的。
说起念书的事,五娘真挺佩服万府大老爷的,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亲爹,别的不知道,脑洞绝对够大。
这事儿还得从万家的两位少爷说起,也就是大郎二郎,别看万家老爷是个土地主,生的儿子却一个赛一个的聪明,大郎不用说,十二便中了童试,绝对天才中的天才,可惜命不长,十三的时候就病没了,把万家老爷夫人坑的不善,好在还有个二郎,虽比不得大郎,却也不差,自启蒙进学先生没有不夸的,既聪明又刻苦,唯有一样,这孩子跟自己一样偏科,旁的文章策论都学的好,只诗文上就是不开窍。
这时候脑洞奇大的万老爷便想了个主意,找帮手,既然二郎不善作诗,就找人帮忙好了,到时候借鉴一下,说不准就能混过去,毕竟作诗也只是考试的一项。
但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找外人的,没中还好说,若是中了,被人捅出去,二郎的前程就完了,所以必须得是自己人。
然后万老爷便福灵心至想起自己的女儿来,虽是庶出好歹也是自己闺女,二郎的亲妹子,就算将来嫁了人,娘家也是靠山,若二郎光耀门庭当了大官,妹妹自然也跟着沾光,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会做出对二郎不利的事,而且,他有四个女儿,总不能个个都是笨蛋吧。
因这些筹谋,万府四个庶出女儿才有了念书识字的机会,不过在五娘残存的记忆里,上学的场景都有些模糊,想是不大愉快,潜意识逃避的缘故,好在人还对得上,不然,自己就得装失忆了。
其实现在她有点儿后悔,如果刚醒的时候装失忆,应该就不用作诗了吧,也省的自己着急忙慌的抄了一首,当时没多想,就想赶紧应付过去,脑子里冒出那么一首,就忙着写上了,搞得这几天她一直提着心,毕竟她交上去的那首说好听叫脍炙人口,说难听就叫烂大街,在现代,没上学的孩子都背的溜熟,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么烂大街的,自己也记不住。
虽说她穿过来的这儿大概率是架空世界,可根据那些穿越文电视剧的情节,就算架空貌似也有很多历史是重合的,如果这里也重合,自己交上去的那首诗岂不成笑话了,说不得老爷夫人还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捣乱,那往后自己的处境可就更糟了。
不过,怎么不声不响的,这都好几天了,想到此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也不知童试什么时候放榜?”
说完瞄了冬儿一眼,冬儿刚抱着针线笸箩找纱布头,打算多缝些五小姐说的那个茶叶袋子,找了两块儿,大小不一,估摸着能缝十几个,好歹先用着,回头再翻翻箱子,多找几块不用的布头出来。
拿了剪子正在炕上比量着裁呢,听见五娘的话,惊呼了一声:“哎呀,您不提,奴婢都忘了,童试放榜可不就是今儿吗,这个时辰也该有信儿了,也不知二少爷中没中?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说着放了剪子,下炕穿鞋。
五娘道:“还扫听什么,若中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会无声无息。”
五娘的话可把冬儿吓的不轻,忙道:“五小姐这话可不能说,若让人听去传到老爷夫人耳朵里怎么好。”
五娘倒不在意:“怕什么,咱们这样的偏院子,又是大晚上,谁会跑这儿来听墙根儿。”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嘴开了光,话音刚落就见外面啪啪的拍门声,接着便有人叫门。
听了听声儿,冬儿脸色都白了,低声道:“像是周妈妈。”
五娘脸色也变了,心想莫不是自己那首诗露馅了,这几天不声不响是没顾上自己,今儿放了榜,十有八九二少爷今年又落榜了,夫人满心怨气没处发,遣周婆子来找自己算总账。
冬儿虽然心里也怵周妈妈,到底年纪长些,见五娘脸色变了,忙开口安慰:“小姐别担心,今儿刚放榜,不管二少爷中没中,这当口也断不会再让您作诗的。”
冬儿这么一说,五娘倒不紧张了,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想到此,深吸了一口气道:“去开门。”
冬儿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以往弱巴巴怯懦懦的五小姐,有些不一样了,说话都有了威势,让人莫名安心。
稳了稳心神,出去开门了,周婆子却不是自己来的,带了两个小丫头,百合,石榴,百合提着灯笼在前头照路,石榴拿着食盒跟在后面。
两个小丫头虽进府的年头不长,但因是在夫人院里当差,也神气的紧,去几位姨娘院子,都是远接高迎的,不想今儿在五小姐这儿却吃了闭门羹,站在院外敲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应门,未免不耐起来,前面的百合哼一声道:“架子可真是不小,妈妈都喊了,还不开门,莫不是睡死了吧。”
周妈妈皱了皱眉:“胡说什么,谁睡死了?”
听出周妈妈声音里的冷意,百合不敢吭声了,心里却暗暗奇怪,以往周妈妈对五小姐不也是不理不睬的吗,怎么今儿变风向了。
正说着门开了,就着灯笼的亮儿,周妈妈扫了冬儿一眼,见这丫头衣裳穿的倒是齐整,不像睡了又起来的样儿,遂笑道:“刚我还担心,怕来的时候晚,五小姐已然歇下了。”
冬儿忙道:“前些日子病着,没什么精神,歇的早些,今儿大好了,说不困,这会儿正在屋里看书呢。”
冬儿当然知道五小姐没看书,事实上自从五小姐好了,碰都没碰过书,成日就瞧着那把扇子发呆,真不知那十文钱一把的扇子,有什么可瞧的,能好几天都瞧不腻。
但在周妈妈跟前儿自然不能说这些,索性就说小姐看书呢,横竖瞧扇子也是坐在书案前,即便周妈妈回去跟夫人说起,讨不得夫人喜欢,至少不会再生出旁的是非。
百合听了,撇了撇嘴,心道,谁不知四位小姐里数着五小姐最笨,先生留的课业都完不成,每每挨罚,亏得冬儿这丫头好意思编这样没谱的瞎话,谁信啊,尤其还在周妈妈跟前儿,满府谁不知周妈妈是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
正等着周妈妈打冬儿的脸,谁知周妈妈却点头道:“怪道五小姐能做出那样的好诗文,我还说呢,瞧着平日上课的时候不显山漏水的,原来功夫都在底下了。”
冬儿一呆:“什,什么好诗文?”
周妈妈笑眯眯的道:“你这丫头,怎么大晚上的让我在外面说不成。”
冬儿这才醒过神来一叠声道:“妈妈快请进,请进。”
五娘早站在屋子外头等着了,看见周婆子微微屈了屈身子,眼瞅就要见礼,周婆子属实唬了一跳,忙紧着几步上了台阶,伸手扶住五娘的胳膊一叠声道:“老婆子可当不得五小姐这礼,要折寿的。”又见五娘穿的单薄,愈发显得身子纤弱,忙道:“外面风寒,五小姐身子刚好,吹了冷风可了不得。”说话儿扶着五娘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