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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是要走 ...
白许言伏在床头,整个身子都快掉下去。胃里那点东西飞快就倒空了,痉挛止不住,他没东西可吐,只剩下干呕。
魏闻声惨遭波及,一开始是没躲开,后来是不敢躲开。在一旁扶着他,才免得让白许言滑到地上去。
白许言手撑在床沿上,头埋得很低。他弓着上半身,脊椎透过背上薄薄的一层肉凸起来,仿佛要穿破身体似的。
魏闻声突然发现他怎么那么瘦。
白许言呕到鼻尖都泛红,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双眼,脖子上也涨出一片潮红。血色衬着青筋,脑袋旁边的血管一跳一跳地痛。
蹭蹭眼睛,才发现满地狼藉,自己半身靠在魏闻声怀里。
对方身上也一片狼藉。
“魏总……”他开口,被胃液灼烧过的喉管肿得更厉害,发出嘶哑的摩擦音。
魏闻声今天没穿西装,铅灰色的衬衫配着领带,滑溜溜的质地,胸口靠近他脸的地方绣着一只鹰,总之是个他不认识的牌子。
现在上面全是黄桃罐头的尸体。
他清清嗓子,才艰难地把话说完:“对不起,我赔给你。”
而后发觉这话很熟,第一次见到魏闻声的时候,他好像也说:对不起,我赔给你。
魏闻声遇上他真是准没好事。
这话说的诚心诚意,但高烧和呕吐带来的虚弱让白许言没有力气坐直身体好好道歉,控制不住地整个人倚在魏闻声身上。
充血的眼睛总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倒不是要哭,只是高烧让结膜变得很敏感。但假如他流泪,怎么看都像是吐着吐着把自己吐哭了,于是把眼睛闭上。
他听到魏闻声叹气,很无奈的样子,听到丝绸布料摩擦时带起特有的细小尖锐响声。
他感觉到光滑柔软的质地轻柔地落在脸上。微凉,让滚烫的皮肤很是留恋。
白许言睁开眼睛:魏闻声正把自己的领带拆下来,捡干净的地方给他擦嘴。
一点秽物沾在魏闻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因为他在发烧,显得对方手很凉。
白许言把他的手推开:“对不起。”
魏闻声把他往床头上一靠,举着脏兮兮的两只手:“洗手间在哪儿?”
不等白许言回答,就自己拎着领带出去了。
反正他家就这么大,白许言听到隔壁的洗手间里传来阵阵水声,忽然想起自己家的洗手液是舒肤佳最便宜的那种,不知道魏闻声会不会介意。
魏闻声以前是很嫌弃的,说闻起来像肥皂,而他搞不懂洗手液像肥皂有什么问题。
魏总回来,反正是好好洗过手了,身上都是大片的水渍,用湿淋淋的双手叉着腰问他:“你这被子能机洗吗?”
白许言愣了,点点头。魏闻声直接将他扛起来抱到椅子上,把床单被子一股脑儿扒掉,顺势拉开衣柜。
仿佛有某种巨大的不知名的震撼撞在脸上,直撞得魏闻声倒退两步,怒道:“你就没有什么正常的衣服吗!”
白许言看着他,眨眨眼睛。
魏闻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太惊讶,他不是第一天认识白许言了。
但时隔五年,丑衣服所带来的暴击效果还是有点强烈。魏闻声忍不住怀疑,整个蔚城的商场里卖不出去的衣服是不是都被白许言买回了家。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审美观念,放弃思考花格子上衣和酱色裤子是否搭配,肥大的休闲裤又是否会显得白许言不到一米六这件事,随便摸了一套扔给白许言。但自己仍无法对自己狠下心,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阵子,从衣柜底下翻出一件纯色连帽卫衣。
加绒的。
白许言指指他说:“这是冬天的衣服。”
魏闻声没好气地说:“我知道。”
白许言又拿着自己手中的衣服说:“睡衣在第二个抽屉里。”
“我看到了,”魏闻声说:“你要去医院。”
*
魏闻声拿着加绒卫衣去了洗手间,再回来时上衣已经换过了,衬衣和领带找了个袋子装着提在手上。
他进门的时候,白许言穿着新换的上衣,正在慢吞吞地脱裤子。
坐在椅子上,上衣盖住了内裤,露两条修长洁白的腿。
魏闻声退后两步:“需要我等一会儿进来吗?”
白许言正在很艰难地和裤子作斗争,摇摇头。
躲着干什么呢,过去谁还没在大学宿舍里当着同学换过衣服,况且魏闻声连他不穿内裤的样子也不是没见过。
他还真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
魏闻声就找来拖把和84消毒水,趁着白许言换衣服的时间把地板擦了一遍。
其实地上本来就没怎么弄脏,但魏闻声像是和那块地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狂撒消毒水,力气大得要把地板擦穿。他穿白许言的卫衣,深红色,袖口短了一截,每一次用力时胳膊像是要从袖子里冲出去一样。
84消毒液那股特殊的略有些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白许言再一次被提醒魏闻声有洁癖。
难为他忍着恶心帮自己收拾残局。
有洁癖的魏总不知道白许言心里想什么,但终于把地擦得满意,拾起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并丢进洗衣机。机器运转的声音嗡隆隆地响起来,魏闻声在洗手间喊他:“带上医保卡。”
事无巨细。
白许言从黑色双肩包里翻出他的钱包和口罩,这几年他从把医保卡随身带着。穿鞋的时候却又一次因为头晕失去力气,直接坐到了地上。
魏闻声收拾干净走出来,看到白许言趴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头都抬不起来,冷着脸弯下腰去:“你得个感冒把自己弄成这样?”
白许言费力睁开眼睛,看到魏闻声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眼底出血之后他视力一直不太好,直到这一刻,才清晰地看清了魏闻声的样子。
眼镜换了金丝边的,刘海梳成大背头,但凑近了看,他藏着锋锐的眉眼一点含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恍若当年。
魏闻声长得其实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凶。
白许言张开嘴,刚想反驳一句流感和普通感冒还是不太一样的,忽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离开了地面。
魏闻声一手穿过他腋下,一手撑着他的膝弯,把他抱起来:“开门。”
还弓弓腰方便他去够门把手。
白许言双脚离地,病毒并不能关闭,脑袋更晕头更痛。想着魏闻声已经把他抱起来,他如果现在连踢带踹大喊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未免显得十分不知好歹。
魏总健身,发力时大臂的肱二头肌充血,硬邦邦地顶着他的背,很有安全感,像是抱起两个他也不成问题的样子。
于是白许言去开门,又把屁股往上抬抬,肩膀贴着魏闻声的身体,手去接魏闻声手里拎着的袋子。
魏闻声顺势给他,露出一个你还有点眼力见儿的欣慰表情,说:“车钥匙在左边口袋里。”
白许言右手搂着袋子,左手去摸,重感冒中笨拙的左手花了点力气才顺利握住钥匙。夏天的西裤料子很薄,魏闻声感觉自己的大腿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抱着白许言下楼,走得很稳。
*
换季流感爆发,门诊下班,急诊依然爆满,一部分烧得哆哆嗦嗦的青年社畜混在血淋淋的意外惨案和哭嚎的小朋友中间,连狼狈都是沉默的。
发热门诊给所有人开检查单,魏闻声扶着白许言验血。刚刚做鼻拭子的时候他真情实感地担心了一下对方会吐出来,结果很顺利就结束了。反倒是验血,白许言烧得脱水,护士捏着他的指尖很用力的挤压,才有点血珠子在他手上晕开。
看得魏闻声下意识去打量白许言的表情,隔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什么也看不见,后面已经开始催:“好了吗?好了吗?我家老太太八十岁了!”
护士看不下去:“叫到号了你再来!”白许言按着棉签站起来,很从容地让出一个位置。
人挤着人,小孩的哭闹声撕心裂肺。魏闻声皱着眉头等通知单,度秒如年,白许言忽然说:“我进诊室,你出去吹吹风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擦擦。”
魏闻声这才觉出自己很热,一摸脑门一头汗。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穿着加绒的卫衣,顾及病中的白许言,刚刚在车里也没开空调,又带着白许言塞给他的口罩,闷得快喘不过气来。
犹豫片刻,屈服了,把白许言送进诊室,自己出去透气。
白许言走进去,医生调出他的档案就皱起眉头,他坐下来说:“我前年查出慢粒白血病,现在吃格列卫,这段时间情况比较稳定。”
医生叹气,他也跟着轻轻叹气。
*
魏闻声站在门口吹风,热得把袖子都推上去。旁边有个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抽烟。他站在下风处,廉价二手烟全飞到脸上。
他咳嗽两声转过头去,看见对方脸上的凄色,又把头扭开,没说话。
三千人间疾苦,医院能装两千五。每个人都是苦着脸进来的,而很多人不能笑着出去。
还好,他只是来陪白许言看感冒的。
魏闻声跨过人流回到诊室,白许言已经耷拉着脑袋坐回门口。结果出来,确实是甲流,医生开了奥司他韦,但他吃不下东西,温度也很高,就说输点液看看也可以。
留观室里满满的人,魏闻声开始打电话,含糊其辞说有个朋友病了,在某某医院,试图帮他寻一张病床。白许言从大学期间就一直很好奇魏闻声到底从哪里认识左一个哥右一个姐,至今依然搞不明白。
只是看着他挂掉一个电话又拨出去一个,消了汗的额头又开始渗出汗珠,拉一拉他的衣角,说:“算了吧。”
魏闻声向下撇了一眼,没理他,换了个地方打电话。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提着点滴和药,问他:“能不能走?”
魏总面子大,到底还是给白许言找了张床。
当然也不是独立的病房,一屋里面十几号人,然而有个地方躺着已经很难的。护士来给他挂上水,白许言抬头看看液体。
五百毫升一袋,两大包。
魏闻声背手站在他床前,环顾四周,屋里没给陪床的人准备椅子,他朝门口望。
白许言觉得今天实在够麻烦他的,还没想好要怎么谢他,隔壁床的大爷忽然开始和儿子吵架。
折腾到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屋里总有人咳嗽,魏闻声早把口罩取下来。
他扯扯魏闻声的衣角,想叫他还是把口罩带上吧。
魏闻声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把他那只手抓起来塞进被子里。
“我不是要走,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语气温柔,有点像在哄人。
魏总:吐了给擦,病了送医院,抽血要心疼
但是让我穿丑衣服我真的会破防炸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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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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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新文《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已开,年下养成系忠犬攻X年上先心病投资人受,一如既往的酸甜病弱口欢迎大家去尝尝~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