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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肥胖与妒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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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袁公子?”
甄朱傻了,普天之下待嫁的女子哪个不知道袁熙?那是美貌与潇洒的代名词,是权利与富贵的化身,是所有雌性梦寐以求的配偶。
有女子不惜跋涉千里,只为爬墙头远远看袁熙一眼,也有人花重金购买袁熙用过的折扇或汗巾,日日看着以解相思,这样一个神明般的男人,竟然跟自己最弱小最不起眼的妹妹搞在一起了?
并且让她怀上了孩子!
甄朱气的浑身发抖,手攥成拳头一下下捶在门框上。
“袁公子是世家公卿,名门望族,就凭你?一个寂寂无名的庶女,也能叫他上你的床?”
甄宓不言语,抚着肚子淡淡地笑。
“我却不信你有这本事,一定是哪个下三滥的种,袁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你哪里就能攀上他?”
若真有攀高枝的好事,那一定也得是她甄朱的,因自小学过些笔墨上的本事,甄朱酷爱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自己也写过几篇,都是对袁熙的幻想。
小说中,袁公子在烟雨蒙蒙的桥头与她匆匆一瞥,便再不能忘记,为她抛弃门第成见,为她得罪了权贵,为她伤害了万千少女,最终两人终成眷属。
幻想的多了,就以为是真的,甄朱把袁熙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为此与天下所有女子为敌,她恨邺城的女人,因为邺城的女人更容易接触到袁熙,她恨美丽苗条的女人,因为美丽苗条的女人总喜欢勾引人,她恨世家嫡出身份高贵的女人,因为身份高贵的女人跟袁公子更为登对。
当然,此时此刻她最恨眼前的四妹妹。
“你就同我说实话,孩子究竟是谁的?”
甄宓道:“三姐姐耳朵叫什么塞住了?我说过了,是袁熙公子的。”
“哼,邺城那么大,人口那样多,他如此显贵的身份,怎么会叫你认识了?”
“三姐姐有所不知,这十年,我就住在车骑将军府,与袁熙公子自幼相识,你不信,随便找个邺城人问问,大哥也知道,这是扯不得谎的。”
甄朱如遭雷击,脑袋里嗡嗡作响,对甄宓的话信了七八成。
男人是软弱的东西,即便是袁公子那样的人也不可避免会有意志力不坚定的时候,这个甄宓,大概是用酒灌醉了袁公子,或者是给他下了药,趁机玷污了他的身体,甄朱心痛不已,但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幻想。
她爱慕袁公子,事事替他着想,于是暗暗下了决定,要替公子解决掉肚子的问题。
城中妇科圣手刘大夫应该能帮到她!甄朱临走搡了甄宓一把,恨恨道:“你机关算尽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结果,我瞧那肚子不像能保住的样儿!”
人走了,甄宓关门,放下床帐,四周万籁俱寂,发生过的事一幕幕袭来,冀州城外曹军营帐内,曹子桓将她压在沙盘上,裙摆推到腰际,沉重燥热的躯体紧贴着,每一次呼吸都冲击着她的耳膜,每一次发力都像要撞碎她的身体。
当时的曹子桓并非在享受欢愉快乐,他把她当做一次战役,誓要用战场上的那种骁勇在她身上完成掠夺、占领。
他在她身上种出罪恶的果实,他赢了。
甄宓捶了两下肚子,仿佛在责怪那凸起的部分太过坚韧,不过不要紧,对她而言,这块凸起跟贪食长出的赘肉没什么区别。
她没有妇人之仁,在这种事上更缺乏想象力,它只是团肉,没有性别,没有面容,也不具备情感功能,她只把肚子当成一件急需解决的琐事,根本不会去想将它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身体一日比一日沉,再拖下去恐怕所有人都要知道了,到时她名声尽毁,别说嫁给袁熙,就是嫁给袁熙的侍从怕也难。
不过,倒也不必着急,也无须自己费心,甄宓笃定,很快就会有人送来她急需的东西。
是夜,一个额间有痣的丫鬟端来一碗参汤,说是大少爷送的,甄宓举碗到唇边,闻到浓重的土膝根味,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上一世,她为武曌时,为了固宠,不知给高宗的姬妾喂过多少这东西。
“大哥怎么会想起给我送汤?”
甄宓抬眼看小丫鬟,小丫鬟打着磕巴回答:“想来......是惦记四小姐的身体,想叫您补补。”
“二小姐三小姐那也都送了?”
“那......那倒没有,二小姐随大小姐去舅老爷那了,三小姐倒是在家,只不过她每日要喝很多草药水,没肚子放这些。”
甄宓眉梢往上翘,问:“三姐姐喝什么草药?”
“刮油瘦身的,三小姐喝了草药就不想吃东西了,是城中有名的刘大夫开的药方,听说管用的很,无极县的小姐们都指着它保持苗条身材。咦,四小姐咋还不喝?大少爷一片心意,凉了就不好喝了。”
甄宓咕嘟咕嘟喝完参汤,将碗搁在托盘里,上下打量起额间带痣的小丫鬟,她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目光炯炯,腮无二两肉,看起来是个愚钝容易摆布的。
“你平时是伺候谁的?”
丫鬟道:“是伺候三小姐的。”
“既然是三姐姐的人,为何大少爷会派你给我送参汤?”
丫鬟结结巴巴一大会子才说:“兴......兴许是一时没找到人手,才叫我来的,汤确实是大少爷叫送的。”
“我随口问问,你不必吓成这样,哎哟。”
甄宓把身体弯成虾米形状,十分痛苦的样子,“你给我喝的什么?为何腹内剧痛,好像在剜我的五脏六腑一样。”
小丫鬟吓的哭出来,拿着盛汤的空碗闻了又闻,“三小姐说是你刚来,给你立立规矩,汤里下的是泻药,应该只是拉肚子才对。”
“可我现在要死了一样,三姐姐下的不是泻药,是毒药,她想叫我死呢。”
啪,碗被小丫鬟打在地上,碎裂几瓣,“不管我的事啊,我以为只是泻药。”
“即便是拿泻药坑害主子,叫大哥知道,你也罪无可恕,大哥心善,或许不会把你打死,但肯定是不会留你在府里了。”
小丫鬟跪倒央求,“四小姐,救救我,别叫大少爷知道。您瞧,您不是没事了吗?没什么剜你了吧?四小姐是诈奴婢的对吗?”
甄宓恢复常色,抬手叫小丫鬟起来,“念你年纪小,饶你这一次,不过有件事要你去办,你要是不肯,就是把膝盖跪烂,我也要把泻药的事告诉大哥。”
“四小姐请讲,只要不赶我走,叫我干啥都行。”
甄宓叫她把甄朱的瘦身草药换成开胃草药,小丫鬟觉得开胃对身体无害,不算谋害主子,便应下了。
当晚两更至三更之间,甄朱送的参汤起了药效,甄宓肚子胀痛,很快打下来一坨粉红色的东西,她没什么感觉,挖坑埋在后院,又继续睡了。
而后数天,甄朱觉得不太对劲,总是感到饥肠辘辘,每天要吃五顿饭,顿顿都得有大肉,并且拉不出屎,很快肚子累积了一层肉,大腿也滚圆如同两根柱子,走路时会磨的腿根疼。
“我这是怎么了?”她恼恨地打自己的嘴,可打完了感觉更饿,非吃不可,结果就是抱着根红烧猪肘,边啃边哭。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很快脖子上层层叠叠,屁股向两边伸展,后背的肉把脊骨的轮廓掩埋,大腿越发粗壮,像南天门的柱子,所有的衣裳都穿不进去了。
这种生不如死的经历叫甄朱差点忘了袁熙,也忘了甄宓,她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经常在喝完母鸡汤啃完猪蹄后用鞭子抽打自己,然后热泪盈眶地在夜色中狂奔,出了些汗后却更加饥饿,按捺不住吃两斤绿豆糕,喝了半壶米茶,在自责和绝望中睁着眼熬过漫漫长夜。
额间长痣的小丫鬟眼见主人的体型日益庞大,感到十分内疚,但又觉得跟自己的命运比起来,三小姐胖点就胖点,没什么关系,照旧每日生火熬开胃草药。
时间过得很快,长孙夫人烧完五期纸,天气完全暖和起来,甄家来了几个客人——袁熙与他的随从们,甄勇效命于袁家,又深知不日甄宓就要嫁过去,所以吩咐全府上下以上宾待之。
这种交待是多余的,世人谁不知道袁熙?一听他的名号,哪个不鞍前马后地巴结?甄家的仆人比往日勤快许多,丫鬟也换上新衣插上金钗带上美玉,较之从前,妖娆娇俏不少,都盼着能得到袁公子的青眼。
“袁公子?他来咱们家了?”甄朱听到这个消息,连忙从塌上起来,“我得去拜见拜见,可不能叫甄姜甄宓拔了头筹。”
她挪动沉重的身体来到前厅,一眼就被袁熙的卓越风姿迷住,他面容白皙,身材倾长,五官含情带笑,却又夹杂着出身高贵之人的那种天生的不屑,大哥甄勇本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儿郎,可站在袁公子身旁,就显得严肃拘谨,不够潇洒不够俊逸。
“这位是邺城来的袁公子吧。”甄朱向前施礼,头微微低下,轻抬起一双老鼠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对方。
袁熙咽了口吐沫,很想叫人端盆水来洗洗眼睛,他朝甄勇投去责备的眼神,仿佛在说明知本公子在此,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敢放出来?
“袁公子有礼了,我叫甄朱,是大哥的妹妹。”她不知好歹地又近了两步,来到袁熙面前。
“甄勇的妹妹?”袁熙受好奇心驱使这才敢睁眼看她,“如此说也是甄宓的姐妹,真想不到,一父所出,风格竟然这样迥异!”
甄朱听他提起甄宓,心里暗暗恼恨,又想起甄宓腹中的孩子,暗自庆幸提早解决了最大的障碍。
“你既来了,甄宓呢?”袁熙的目光从甄朱头顶越过,“她难道不知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