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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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是鬼市的千金阁，这些戴着面具的贵客，无论是来自哪家高门大户，到了这里，那都是见不得光的鬼市客人。
虽然不满，却也只能骂骂咧咧推搡着出了门。
陈渡怕太子被冲撞到，小心翼翼将人护在身前。
几十人被驱逐着蜂拥而出，却惊愕发觉外面的鬼市已经乱作一团。
似是那从千金阁跳下的人，为避追捕，在逃跑中一路掀翻了摊位档口。将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鬼市，搅得大乱。
来鬼市的，大都是些贩夫走卒市井无赖，还有不少捞偏门的江湖客和鼠偷狗盗之辈。
这一乱，便有不少人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可鬼市商贩又岂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很快便是满街械斗。
整个鬼市忽然就变成了一片混乱可怖的修罗场。
有人甚至直接开始抢劫，不仅抢商贩，更是朝千金阁门口这些戴面具的贵客冲过来。
贵客们见到眼前场景，下意识想要跑回千金阁避祸，然而那大门却已牢牢紧闭。
一时间推搡辱骂打斗不绝于耳。
“公子，当心！”陈渡将萧焱护在怀中。
然而人太多太乱，两人还是很快在推搡踩踏中被冲散。
萧焱哪料到会遇到这种事，他深知一旦发生踩踏事故，会有多危险，也不敢指望陈渡，仗着身形清瘦，趁乱钻到街边角落，贴着墙根去寻安全之地。
鬼市没有官差衙役，但定然有自己的规矩，遇到这种突发混乱，想来也有专属此地的解决之法。
权宜之策，就是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这场动乱平息，再去找陈渡。
顺着墙根走了一段，他忽然看到前方一个大缸。这些大缸多是用来储水，以防集市走水之用。
他蹲着身子，鬼鬼祟祟摸到一只大缸旁，打开上面木盖，跳了进去，又顺手将盖子盖上。
嘿！
运气不错，这缸里竟然没水，不用受冻——毕竟他现在这副身子，最怕就是冷。
只是……
萧焱轻咳一声，在黑漆漆的大缸中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
不知道有人不打紧，重要是，为什么这人偏偏是个女人啊？
刚一路看过来，来鬼市买东西的客人几乎没有女人，但摊位档口却有好几家女老板，江湖市井讨生活，女人抛头露面在大虞不是稀奇事。
那么问题来了？
混迹鬼市的商贩，此地就是他们的主场，哪怕女人也不至于因为忽然的骚乱，抛弃摊位货品躲在这大缸里。
何况能在鬼市混的女人，哪可能这么胆小怕事？
正想着，下一刻，他脖子上就抵上了一把冰冷的刀。
唔，果然自己想多了。
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刚刚从千金阁逃走的那人？”
他想起那罗欢儿说的“楼上的货逃走了”。
也就意味着，他口中的货是人。
原来这千金阁还贩卖人口！
他穿来这么多天，对大虞律例也了解了个大概，律例规定不得拐卖人口，但人口买卖本身并不犯法，大户人家买卖丫鬟小厮，通过正规牙行便好。
有什么人口买卖是需要通过千金阁的？
鼻息间的馨香，忽然让他福如心至：“你是胡姬？”
女人握着刀的手果然微微一抖。
看来猜对了。
大虞与西域开通商路后，胡风在皇都一度盛行，不仅胡人酒肆那跳胡旋舞弹琵琶的胡姬大受欢迎，高门勋贵豢养胡姬也成为风尚。
但自从西狄吞并西域诸国，商路受阻，胡风渐渐消退，加之太子被西狄掳走一年，西狄大虞剑拔弩张，以防西狄借由胡姬之名渗透大虞，景明帝亲自颁布法令，官宦侯爵一律不得豢养胡姬，轻则削官夺爵，重则抄家流放。
大虞境内更是严禁贩卖胡姬，违例者一律死罪。
要杀头的事，自然没人再敢做，皇都胡姬买卖很快销声匿迹。
若真有人敢铤而走险，想来只有在鬼市。
萧焱又想起先前王三说的，千金阁有时候闭门做生意，卖的东西是用大木箱子抬出来。
什么宝贝需要大木箱，十有八\九是人了。
看来大虞官宦侯爵们，在千金阁买的可不只是几样秘药那么简单。
秘药这类东西说白了只是见不得光，但买卖胡姬，那可是重罪。
萧焱心道，今日这一趟鬼市，确实叫他大开眼界。
感觉到这胡姬的手在颤抖，他赶紧又道：“你是你被人送到千金阁售卖的胡姬吧？鬼市只有这么大，现在出口被封，你是逃不走的。如果你相信我，就把刀收起来，我帮你逃走。”
那胡姬似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刀收起，在黑暗中颤抖着声音开口：“你……你怎么帮我？”
萧焱道：“现在最重要是你得乔装改扮，让人认不出来。”
“怎……怎么改？”
萧焱轻笑：“不得不说，你今晚运气不错，遇到的是我。”
他先是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对方：“这是人皮面具，你戴上。”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完成交接。
萧焱又把身上外袍脱下：“我衣服给你，你再把头发弄好，别让人看出你是女人。”
感谢这具畏寒的身体，他出门前想着鬼市是在地下，就在原本的白色长袍外，多穿了厚锦袍，没想到派上了大用场。
大缸里黑黢黢，除了偶尔不得已的肢体碰触，也算让他被迫做到了非礼勿视。
他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忽然一声怒喝凭空响起：“鬼市闹事者，格杀勿论！”
萧焱小心翼翼将头上盖子打开，从缝隙朝外面看去。
只见这地下集市忽然多出十几个统一着装的黑衣人，手握刀棍，功夫十分了得，且明显训练有素，不过片刻，便将几个趁乱打劫的人砍倒，一时鲜血四溅。
这些人的出现，让原本在街中央闹事的无论是商贩还是顾客，立刻散开退到两旁，谁也不敢再胡作非为。
骚乱忽然就平息下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红衣身影手握折扇，从这群人后阔步走上来。
正是千金阁老板罗欢儿。
“鬼市是做买卖的地方，不是偷盗打劫的地方，不管你们是绿林大盗还是亡命之徒，胆敢在鬼市闹事，我叫你们有来无回！”
这气势，不愧是鬼市老大。
罗欢儿环顾了一眼四周，见人都老实下来，颇为满意地轻哼一声：“鬼市出口已经封闭，刚刚有趁火打劫抢了财物的，你们别想着带出去。距离宵禁解除还有一个时辰，足够你们将东西还回去，只要还回去，我便不予追究。”
有人窸窸窣窣，开始归还财物。
罗欢儿走了几步，又高声道：“刚刚从千金阁出来的那位美人，您听好了，我同样给你一个时辰，只要你老老实实回来，你犯下的事，我可不予追究。但如果你执意躲着不出，这鬼市总共只有这么大，一个时辰后，我将打开鬼市大门，但每个出去的人，我都会让人仔细检查，你一个女子，逃不掉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缸中这胡姬听的。
他语气笃定，显然觉得这胡姬飞不出他的掌心。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
鬼市中总共也不过千人，女子甚少，而出口又只有一个，这胡姬想要出去，显然不可能。
但如果一直躲在这鬼市中，等人都散去，要搜到人就更是简单不过。
也难怪罗欢儿信心十足。
罗欢儿说完，便踅身朝千金阁走去，只剩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手下，在集市维持秩序。
萧焱将大缸盖子挪开，道：“我们出去吧，你跟着我。”
他先从缸里跳出来，那胡姬从善如流，随他爬出了大缸。
她动作很快，刚刚已经在缸内摸黑戴上了人皮面具，头发束了寻常男子的发髻，萧焱那长袍也整整齐齐穿在她身上。
太子身量不高，体型单薄，而这胡姬又比寻常大虞女子高大，穿他的衣裳，还算合适。
萧焱借着灯笼光朝对方胸前看了眼，不知这胡姬用了什么办法，一眼看去一马平川。
总归从上到下，哪里都看不出是个女子。
不对，还有一对白嫩赤足。
他赶紧将鞋子脱下，趁人不注意叫对方穿上。
再仔细打量一遍，确定在夜灯下看不出破绽，才舒了口气。
萧焱环顾了下四周，人影幢幢，也不知陈渡此时在哪里。
罗欢儿让封锁了鬼市出口，一个时辰后才开，现在是没法出去了。
刚刚还没感觉，这会儿才发觉少了件厚外袍，在这阴森森的地下，很有几分凉意。
以原身这弱鸡身子，别说是一个时辰，恐怕十分八分钟都扛不住。
得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最好能喝杯热茶。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斜前方，灯笼下红袖招的烫金招牌。
纵观这鬼市，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地方能舒服点。
他转头道：“你跟着我，千万别说话，有人问你，你就用手比划，让人以为你是哑巴。”
胡姬原本以为自己走投无路，哪想到会忽然冒出个人说要帮他。虽然她心中仍旧狐疑，但眼下除了相信对方，别无选择，于是用力点点头。
萧焱将脸上面具取下，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麻子脸，领着同样戴着其貌不扬人皮面具的胡姬，朝红袖招走去。
“哟，客官，刚刚受惊了吧，要进来喝杯酒压压惊吗？”
大门口一个妖娆男人，上前笑盈盈道。
这些风月场的人，都是人精，虽然萧焱其貌不扬，但身上白袍依旧能看出质地精良，腰间还佩戴一枚上好的玉佩，身后更是跟着个衣袍讲究的同伴。
最重要是他手中拿着面具，显然是今晚千金阁的客人。
萧焱故作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可不是么？刚刚差点没吓死我，连鞋子都被人踩掉了。你们还有房吗？我要一间。”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十两银锭递给对方。
男人接过银子，喜笑颜开道：“有有有！正好楼上还剩一间，二位客官随奴家来。”
萧焱领着乔装改扮的胡姬，施施然随人进了这男人和男人醉生梦死的安乐窝。
不过刚刚这一顿骚乱，估计红袖招里，也没几个还有心思继续快活，无非是与他一样，等着一个时辰后离开。
这红袖招虽在地下，装潢却十分雅致，处处散发着诱人馨香，木结构的屋内，也比外面暖和许多。
“客官，你要喝什么酒？”
“有什么上什么，顺便上一壶热茶。”
“需要我叫两个倌儿伺候吗？听曲儿聊天都行。”
“不用，我就喝杯酒压压惊。”
“行。”男人也知这两人估计是被外面吓到，来他们红袖招歇个脚罢了。
今晚生意是废了，但十两银子待一个时辰，吃点酒喝杯茶，他们不亏。
等人出去，萧焱环顾了下这房间，发觉这房间靠窗，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条绿丝带系在窗上。
作为太子和贴身保镖，原身和陈渡之间约定了一些外出时的暗号，以备遇到危险所用。
红丝带表示遇到危险，立马来救驾。
绿丝带则表示安全，原地等候，勿要打扰。
丝带系在窗户，陈渡只要不眼瞎，肯定能看到。这样既能让他放心，又让他别上来，免得他太过敬业，把这胡姬当成什么歹人，坏了他的计划。
刚刚那妖娆男人很快端着茶酒去而复返，还顺带为萧焱带了双干净布鞋。
“二位客官，请慢用！”
萧焱笑：“多谢！”
男人还挺识趣，笑盈盈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复又退出房间。
萧焱穿上鞋子，先喝杯茶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又将酒瓶推到胡姬跟前：“你喝一点。”
胡姬有些怔忡地看向他，人皮面具下的褐色眸子，露出警惕神色。
萧焱笑道：“你身上香味太重，小喝一口，再在身上洒点遮遮味道，不然待会儿出去，被检查的人闻到，肯定会怀疑。”
胡姬恍然大悟，眸中露出感激，正要开口，却被萧焱抬手阻止：“记住，你是哑巴，在出去前，一句话都不能说。”
胡姬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萧焱看了看对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千金阁贩卖胡姬的情况，她刚刚在千金阁又做了什么？
但他很清楚，眼下不是能问这些的地方，只能先将一肚子问题压在肚子里，专心享受热茶带来的温暖。
然而一杯热茶还未喝完。
房门又被人敲响。
“客官！”
“请进！”
萧焱放下茶杯。
又是刚刚那妖娆男人，端着一壶酒，笑容可掬走进来，道：“客官，刚刚那骚乱，好多客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千金阁的贵客。还要等半个多时辰，才能出鬼市，贵客们都想来我们红袖招歇个脚，但房间已满，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让人与你们拼个桌子。”说着，又赶紧堆着笑补充，“不多，就两人，也与你们一样，喝杯热茶而已。”
萧焱自是不愿意，旁边坐着个千金阁今晚势要抓获的胡姬。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他连陈渡都不让上来，怎么可能让陌生人共处一室？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拒绝，两道身影已经径自踏入房间。
两人都戴着黑色面具，看来确实是今晚千金阁的客人。
不过……这二人身形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只听左边那高大壮汉拱手道：“二位兄台打扰了，我们兄弟二人借你们房间喝杯酒暖暖身子，很快就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圆桌前，自顾坐下。
萧焱：“……”
这声音，不是阿达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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