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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消融 ...

  •   房间安静下来,如同外面的夜。

      裴卿知绕过她,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目光汇集,定在一处。

      想念不如相见,相见却无言。

      宋知了垂着眸子,秋水波澜。烛光一晃,她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要去谋反了吗?”

      神情严肃认真,不像开玩笑。

      裴卿知很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是。”

      一个字远比系统的一段话更有分量,像一个大砖头,砸向她的脑子。眼泪涌上来,眼底湿润一片,她又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不去”她哽咽道。

      谋反不是说着玩的,古往今来,绝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想到五日后,裴卿知被送上断头台的情景,脑子就像生锈的齿轮,再也转不动了。

      裴卿知又不说话了。

      宋知了见他没反应,心急如焚,语气中哀求更甚,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你会死的。”

      裴卿知终于动了动,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指尖摩挲过脸颊,在下颚骨蹭了蹭,烛光昏暗不明,他的眸子却亮了亮,询问她,声音柔和,像清风拂过山谷。

      “你在关心我?”

      宋知了低声嘟囔道:“真蠢。”

      她这是默认了。

      手掌擦过脸颊,环住后颈往前一带,整个人再次落入怀里。

      宋知了靠在有明显鼓胀的胸膛上,随他一呼一吸摇晃,心脏剧烈跳动,她的心也狂跳起来,声音炸在耳边,清晰无比。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平平淡淡的声音落下:“放心,我不会有事。”

      怀里的人没动也没说话,他把人扶正,从怀里掏出几天前带走的荷包,丝带皱皱的,带尾若有似无划过手背,有点痒,宋知了抓了两下。

      他将东西移到宋知了眼前,轻微晃了晃,声音轻柔像在哄她:“收了你的荷包,就一定会平平安安。”

      夜风涌进,榻上的薄纱围帐小幅度摆了摆。

      炙热的目光下,宋知了点点头。

      裴卿知沉下心,顿了顿,开始做汇报:“大夫人她很安全。”

      宋知了静静听着他说,点点头。

      在现实世界中,她是单亲家庭,爸爸在小时候生病去世了,妈妈一个人照顾她长大。后来,她工作了有钱了,还没开始给妈妈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妈妈就去世了,在去年。所以,大夫人的每一分爱她都很珍惜,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大夫人当做真正的母亲。

      裴卿知看到宋知了脸上细微的变化,继续道:“陈伯也很好。”

      宋知了点头。

      “小野猫也喂了,一天三顿。”这是拱桥竣工那天晚上,宋知了在后院草堆里发现的,当时只摸了摸它,喂了点吃的,后来突发变故,再也没见过了。

      宋知了眼底划过惊讶之色。

      最后,他语气从容淡定,说了结束语

      “我也很好。”

      宋知了没点头,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春夏和秋冬很好,我也很好。”

      那他就放心了。

      三日后,太后寿宴于皇宫举办,满朝官员着朝服,携贺礼入内。太后心系天下黎明百姓,往年寿宴,能省则省,今年一改风格,宴席蜿蜒至大殿外,顶柱盘着五爪金龙散着金光,栩栩如生,庄严肃穆。太后着金纱玉冠,缓缓步入高堂。

      京城车水马龙,人群接踵而至,许多外国使者上京为太后贺寿,殊不知,两个时辰后将会血雨腥风。

      为贺太后大寿,皇帝极尽孝道,广袖一挥,大赦天下,全民共乐,为太后积德积福。

      大部分人洋溢着喜悦,还有极个别的各怀心思。

      一个是二王爷,从进皇宫开始,眼神流连各处,露出不怀好意的贪婪的笑,仿佛一切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一个是大将军,假笑之下是掩不住的慌张,身旁不断来往士兵,低声说着什么。有的官员调侃道:“大将军真是军务繁忙,太后寿宴上也脱不开身。”

      话中带刺,往日大将军必得和他互呛几句才算完,今日不知怎的,对方笑了两声重新垂下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让他说中了,大将军是真的忙,快要抓耳挠腮,派出的几波人禀报,匈奴的军队离京城外围还有十几里路,走走停停,速度慢悠悠的像乌龟爬行。

      离原定时间还有几个时辰了,怎么能不急。大将军眼睛一转,派手下抓来一个下人,给了一锭银子,去给二王爷传话。

      二王爷完全被皇宫的富丽堂皇给迷了眼睛,一听转手杀了传话人,倔的像头牛,一意孤行不同意推迟时间。拍拍手回到坐席,扫了一眼堂上的人,哼笑一声,颇为不屑。如今城内军权大半掌在大将军手中,席见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推迟的,犹豫容易败北,小小一个匈奴军队不要也罢。

      还有一个便是裴卿知,戴着面具,不动声色,目光紧紧跟随大将军和二王爷,留意他们一举一动。宴会里里外外都潜伏着他的人,数百名精兵乔装打扮隐藏在四周围帐之后,只需一声令下,大殿便可沦陷。

      没接到回话,大将军快急疯了。扭头看见二王爷一人在席间喝茶吃点心,脸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心突然平静下来,冷笑一声,吩咐下人道:“请八王爷来。”

      这幅谁也看不上的嘴脸迟早输的一塌涂地,三人同盟各怀心思。助二王爷登基不过一个幌子,皇位才是真正的目的,百年江山易主势必会引人非议,二王爷刚好做个跳板。不然就他这个蠢样子,大将军不会屈服退让这么久。

      后面的一切变动都是二人商量,二王爷一概不知。

      俩人似乎很有默契的把他排除在外,心里明了这人不靠谱。于是,裴卿知在最后一点时间内知道了二王爷之前隐瞒的所有细节。

      寿宴开始,殿内殿外一阵细索轻响,众人起身微微弓腰,两手相贴立于胸前,齐声道:“恭祝太后寿与天齐,福寿安康,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俯视众人,红唇微勾,戴着寒玉所制护甲的手指轻轻抬起,语气掷地有声:“坐。”

      众人道:“谢太后。”

      齐齐落座,舞女上前献舞为太后贺寿,众人看得津津有味,觥筹交错之间,听见二王爷轻嗤一声,大将军皱起眉头,目光紧紧跟随着,生怕这人喝糊涂了闹出什么幺蛾子,扰乱计划。

      见二王爷没有下文,大将军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裴卿知,使了个眼色。

      裴卿知悄然离开,退至围帐外,此刻天已经开始暗了,宫殿里外点满蜡烛,灯火通明。

      大将军放下心,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坐在正对面的二王爷突然起身,盯着一名舞女,缓缓走到席间过道出,直直的站着,不弯腰也不行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皇帝道:“皇上,请将这名舞女赐予我。”

      他没说臣,直呼我。

      舞女无措的表情落在皇帝眼里,他笑了笑,看似开玩笑地说:“朕要是不许呢。”

      殿内气氛紧张起来,大将军差点被喝进嘴还没咽下去的酒呛死。他压着咳嗽的声音,看着二王爷,不停地使眼色。可惜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二王爷哼笑一声,吐出的话一字一字格外清晰:“那可由不得你。”

      他抓起一个瓷碗砸在地上,很清脆的一声响,瓷碗四分五裂,围帐后出来许多带着尖刀的士兵,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

      不少人瞪着眼睛,反应过来,这样大的阵仗与架势,怕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反。

      大殿恐慌起来却没人敢发出声音,皇帝坐在龙椅上没动,身边的两三个护卫拔刀相向。他扫了一眼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二王爷得意的脸上。像要确定什么,他捅破最后一层虚薄的窗户纸,问:“二王爷是要谋反吗?”

      四周还是挺安静的,话显得格外清晰,传向大殿每一个角落。

      众人齐刷刷看向二王爷。

      他悠哉悠哉的将舞女抱进怀里,不可置否道:“显而易见的事还要问吗?皇帝我看你是糊涂了,该退位了。”

      话说的过于直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的事显然是个意外,皇帝似乎没有半点防备。二王爷一挥手,距离皇位最近的侍卫上前,拔出刀,烛光印在上面,泛出阵阵寒光,让人脊背发凉。

      眼看就要得手,皇帝没有反击的能力,大将军站起,走到二王爷身边。

      有不怕死的,惊讶出声:“大大大……大将军也要谋反?!”

      短短一瞬,又是一个惊天雷劈下,大将军抬手示意堵住说话人的嘴。他没说话,默认了。

      皇帝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被寒刀簇拥一点也不慌张,他看向大将军,问:“大将军也要谋反吗?”

      众人汗淋淋的,大将军和王爷的意图明显,却不知道皇帝的目的是什么。一遍又一遍确认事实,除了拖延时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大将军弓着腰,一副臣子模样:“人往高处走,皇上怪不得我。”

      宫门已关,兵权大半握在将军手里,散落京城各处的精兵恐怕还没得到消息。这样的局势泾渭分明,皇帝必败。

      到此时,官员看清局势,一时间骚动起来。有人哭喊着要出宫,有人忠心耿耿斥责二王爷和大将军狼子野心,更有人一言不发,却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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