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忘》雪幻流云

11、第十章

　　却说那厢风云二人终于彼此打开心结，和睦安详，可这厢的步天，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无论聂风受伤的真相和药材的收集，都遇到了相当大的难题。

　　其实，奇珍药材倒是好找，主要是那凤凰胆一物着实让步天焦头烂额。

　　翻遍古书，步天才知神医所言确实没有虚言。

　　凤凰胆和龙元一般，都是能让人不老不死的奇物，只是凤凰胆较之龙元更为稀有，故而江湖上渐渐只传出了凤凰血与龙元，却慢慢将凤凰胆这样的异物遗忘。

　　古书曾云：凤凰胆乃鸟王金翅凤金丹所成，其性极寒，可保人身千年不死，万年不化。

　　然凤凰性烈，若身死，必亲其将金丹摧毁，故此物世所罕见，若无机缘而不可得。

　　偏偏裂风身上的毒，就只能用这凤凰胆来做药引，却叫步天难上加难。

　　加上这两天步惊云天天都在裂风房间亲自照顾，儿子的事，基本都没有理会。

　　想到神医的说法，步天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父亲的，只是现在父亲寸步不离风师叔，毕竟这事让风师叔听了，恐会影响病情。

　　深深的叹口气，步天只得继续下去查看药材的收集情况，却不料在药炉竟又碰到了一个熟人——秦霜。

　　秦霜没有离开惊云道，至少在裂风身体恢复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而他出现在药炉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来看看这里头需要的药材，如果凑不齐，大不了他可以回千树湖去取。

　　看着秦霜在神医旁边翻看药材，步天连忙上前叫声大师伯，令神医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给秦霜讲了一遍。

　　“麒麟角？凤凰……胆？”

　　微微皱了皱眉，秦霜的面色看上去很凝重，似乎想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别的药材吧，差不多凑齐的时候告诉我……至于药引子的事，由我来告诉你爹便是了。”

　　步天那一瞬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那一声师伯也叫的心甘情愿了。

　　“如此，那就拜托大师伯了。”

　　步天对着秦霜施礼离去，却没发现那人脸上微微的遗憾和苦笑。

　　时间飞逝，转眼间来洛阳已经快到一月，二月十九日正是大年，在洛阳逗留了近一月的一众人终于确定了返程的时间。

　　毕竟分坛不如总坛，有万把人能够指挥调遣，若是真的要彻底为裂风解毒，终究还是得回去。

　　休养进一月，裂风的身体较初遇时已经好了太多，虽然还是面色苍白却不是那时沾点寒风就头疼欲裂的情况了。
　　不得不说，这一月，步惊云真的把人照顾的很好很细致。

　　将近年关，饶是气候素来温和的洛阳也飘起了绵绵大雪，纷纷扬扬的洒在天上，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能洗净一般。

　　于是各人都在准备回程的行装，原本挺多人的地方却是鸦雀无声，连最喜欢捣乱凑热闹的易风也几日不见人了。

　　时不时的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样子，裂风很奇怪身边这个真正该管事的为什么就没有一点事可做，除了每日看看步天送来的文书，就天天守着他，事情全交给步天一个人去做。

　　“云师兄，你总这样闲天儿就没有怨言么？”

　　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却见那人抬头看看他，眼角泛起一丝笑意。

　　“我说你能不能让我唤个称呼？云·师·兄！”

　　裂风咬着满口银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真别扭，也不知道聂风叫了这几十年，是怎么叫下来的。

　　三天前，步惊云近乎强迫的要求裂风喊他云师兄，喊秦霜大师兄，坚决不准裂风嘴里在蹦出一个哥字，直气得裂风是咬牙切齿，可最终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这样叫，挺好的。”

　　秦霜也并没反对步惊云的独裁，很配合的对着裂风笑了笑。

　　“你以前也唤我大师兄，现在想想，怀念的紧。”

　　不知为什么裂风总觉得秦霜最近很奇怪，似乎总喜欢用很伤感很怀念的眼神看着他和步惊云。

　　那种眼神时常让裂风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

　　抬眼看着裂风那隐隐有些无语的脸，步惊云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将人拉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才伸手将裂风飘到身前的长发撩到身后。

　　“你若不愿意，也可以不这样叫。”

　　“只是我的条件，必须答应。”

　　很冷的说出这番话，裂风立即涨红了一张脸，像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瞪着步惊云半晌才咬咬牙。

　　“你……你……我叫！”

　　步惊云发现自从这人性格变得如此随性之后，自己就常常没来由的想欺负他，看着他那张通红的脸，比什么都有趣。

　　就在裂风在心里鄙视步惊云的无耻行为时，门却忽然被敲响了，不多时，秦霜那淡然却优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却让裂风觉得极为缥缈。

　　“云师弟，在么？且出来下，有些话，需对你说。”

　　见秦霜不曾提到裂风，步惊云皱皱眉，面色又恢复了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冰山脸，心知秦霜定是有话不愿让裂风听见，于是便回声应了一句。

　　“大师兄且到前厅等我，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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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之上，秦霜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遥遥的望着空着的主位，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当年，上位的地方，坐着的人叫做雄霸，而他们，都是那个人眼里的微小棋子。

　　所以雄霸败了，低估自己对手的同时高估自己的能力，这是强者与强者之间最大的弱点。

　　而现在，那位置上的上位者，却是与他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慢慢的自心间涌上。

　　世事无常，所以这才是他讨厌江湖，憎恨江湖的原因。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的进了，步惊云走进堂时，秦霜已经径自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步惊云没有理会秦霜，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位置上坐下了，才向秦霜扬扬下颚。

　　“什么话，说。”

　　秦霜看他一眼，随即低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淡青色的圆珠，递到步惊云眼前。

　　那圆珠很漂亮，圆润饱满，面上泛着点点青色光辉，隐约看去，竟似是透明的一般。

　　“这是何物。”

　　步惊云看着那颗圆珠，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的看着秦霜，等他解释。

　　“风师弟的解药缺少两味药引，麒麟角，凤凰胆。这……便是传说中的凤凰胆。”

　　那一瞬，步惊云沉默了，看着那颗在秦霜手中滚动的圆珠，许久才又冷冷开口。

　　“难怪你这几十年，分毫未变。”

　　“却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霜笑笑，依旧伸着手。

　　“你们不也一样没变么？”

　　步惊云再度沉默下来，目光却不离秦霜，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僵住了。

　　可秦霜却不在意，只是一直伸着手，目光定定的看着步惊云，分毫不让。

　　许久之后，步惊云忽然站了起来，看也不看秦霜一眼，便要出门。

　　“我，不想让他，难过。”

　　可秦霜依旧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淡淡的开了口。

　　“我也不想，所以，你不能告诉他。”

　　步惊云猛然回头，几步上前一把拎住了秦霜的领口。

　　“就算没有这个，我也不会让他死。”

　　“而你，也得给我活下去。”

　　秦霜被他拎着踉跄两步，俊秀的面上，笑容依旧冷淡。

　　“你做得到么？当今世上，凤凰胆只此一颗，你又有什么方法能够救他！”

　　有的时候，秦霜很温柔，尤其在面对妻子，面对聂风的时候，他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去维护自己爱人和亲人的平安。

　　可有的时候，秦霜也会很犀利，犀利到那些不愿承认的事实在瞬间点清在面前。

　　就比如现在对着步惊云。

　　“你救不了他。”

　　冷冷的一句话，让步惊云拎住他的手渐渐松下，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一声清喝，秦霜的面容瞬间冷冽如冰。

　　步惊云停住脚步，静等这身后人说话。

　　“我说过了，能救他的只有这一种方法。这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话罢，语气又恢复了平淡。

　　“放心，我不会死。凤凰胆维系的生命长生不灭，失去了凤凰胆，我也就只是变回了普通的生命而已。几十年的时间，足够我去品味我的一生。”

　　“对我来讲，无尽的生命是一种非人的折磨，小慈死了之后，我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失去了，本来早该被雄霸杀了的我，却阴差阳错的得到了凤凰胆，一个人独自活了那么漫长的几十年。直到遇见风师弟和你。”

　　“救起他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无尽的生命有了意义，你懂么？”

　　“可你和他不同，你和风师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你们相互相伴，即使走到时间尽头也不会寂寞。”

　　“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步惊云没有反驳，只是双手攥的很紧很紧。

　　他知道秦霜说的是事实，就像他和聂风，失去了龙元之后，也就只是成了一具普通的生命而已。

　　龙元的效力将他们的身体维持在了二十岁的时候，失去了龙元，他们也就是成了普通人一般，延续着自己的生命轨迹慢慢的走下去。

　　而秦霜也是如此。

　　“我说过，我不想，让他难过。”

　　听到此句，秦霜终于再度露出了笑容。

　　“所以你不能说。云师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即使往后，千千万万的日子消逝之后，你也必须守住这个秘密，即使这会让你自责，让你背负罪孽，你也要永远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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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放在眼前闭合的大门上，秦霜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推开，却又在最后一刻放了下来。

　　该用什么方法去告诉屋里人，陪伴了他半年的“哥”不会再陪伴他继续走下去了。

　　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的错愕，他的不解？

　　面对着步惊云，他能做的冷心冷面，可对着屋里人呢？

　　那里面有他当年最疼爱的师弟，有一个失去记忆之后却仍然把他当成亲人的“弟弟”。

　　其实有的时候抉择就是这样简单。

　　因为心底的一份牵挂去执着，因为生命中的一丝光明去寄托。

　　而他寄托着的，牵挂着的，除了当年的身死的妻子，就是自己那个善良得不似江湖人的风师弟。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放下，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后悔。

　　如果他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够得到永恒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

　　因为他真的厌倦，厌倦这挚爱惨死，孤独一人留在世间的悲哀。

　　人的一生，若无人相伴，那么再长的生命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活在对过去的挂念里，秦霜做不到。
　　门，在他犹豫不决的情况下“吱”地开了。

　　裂风站在门口，看着秦霜，脸色平静的吓人。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哥。”

　　轻轻的笑了笑，裂风引秦霜进屋，将桌上那杯秦霜最喜欢喝的百草茶递到他面前。

　　“你找他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若是问他，恐怕他也不会告诉我。”

　　静静在一旁坐了，裂风的眉头皱得很深很紧。

　　“一定要这样么？”

　　“恩？”

　　抬头看着那人的面容，依旧是那张俊俏无双的脸，可神色间的正色却让秦霜最终微微一叹。

　　怎么忘了，就算失去了记忆，可这份细腻的心思是裂风一直都没改变过。

　　“风儿。”

　　看着眼前的裂风，秦霜又捡起了半年来一直的称呼，手指点着桦木的桌面，淡淡的一笑。

　　“若我让你离开他，你可愿意？”

　　裂风一愣，看着秦霜的眼里有些疑惑和不解，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秦霜叹口气，帮他说了出来。

　　“你不愿意，因为当你找到他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了他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低下眉梢，秦霜看着眼前茶杯里的渺渺轻烟，怔怔的，又带了些解脱般的哀凉。

　　“既然你选择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久不可避免的参与到江湖事中。风儿，你应该知道，我讨厌江湖，更讨厌鲜血。我不想再纠缠于这被血的红色染成的地狱里。”

　　“所以我……必须走。”

　　轻轻站起身，秦霜不再看向裂风，却在出门前，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至于你，把你带回到了他的身边，我便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话毕，风一般的自门口去了，裂风看着那扇将闭未闭的门，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步惊云进门，都没有回过神。

　　看着裂风失魂落魄的模样，步惊云就知道秦霜已经走了。

　　走的很决绝，像是没有半分留恋。

　　可步惊云知道他把留恋放到了哪里。

　　贴身的锦囊中，青色的圆珠静静的安躺在那里，像是在代表着什么一般。

　　步惊云知道那是一种守护，不惜一切的守护。

　　而这个秘密，将永远埋在他的心里。

　　伸手将裂风的头轻轻扳到自己怀里，死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抱着他，任他在自己怀中沉默。

　　他知道裂风不会落泪，也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我还记得的……我在千树湖醒过来的时候，天上也是在飘着大雪。”

　　耳边，是不哭死神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当裂风开口说出这第一句话时，洛阳城中已经点起了稀稀落落的烛光。

　　可裂风的屋子还是一片漆黑的。

　　没有烛火的温暖，没有光明的引导，可裂风却不觉得冷。

　　抱着他的人，有着一双修长却有力的手臂，这双手握着那柄叫绝世好剑的武器时，会令整个武林闻之变色。

　　可谁又会知道，死神的臂弯，会如此的温暖。

　　“那个时候睁开眼时，我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拿着冷却的布巾，用那种十分关怀的眼神看着我。”
　　轻轻的叹息，裂风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关于秦霜的一切涌上脑海时，竟是那么的多，那么的清楚。

　　“我痛的时候，他会陪在我身边，我难受的时候，他也一直都在，那半年，他几乎没有离开我一步，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心血来帮我治疗。”

　　“可我走的时候，没有一句道别……而现在，他走的时候，我却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步惊云静静的听着，听着裂风静静的诉说，没有回话，没有安慰。

　　“为什么……非走不可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走不可。”

　　在心中轻叹一声，步惊云终于伸手，将裂风整个抱起，走向不远处的床榻。

　　“他为了什么，你，不明白么。”

　　“他是，为了你。”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来，步惊云借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轻轻吻上裂风的嘴唇。

　　他知道现在若是不找些事情来做的话，是没办法让眼前这个人离开这样神思抑郁的境地的。

　　既然他答应了秦霜会守护他，就一定会做到。

　　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让裂风的神志微微清醒了些，感觉着身上人熟悉却不霸道的气息，裂风一时间，竟有些迷恋于这样的温度，不自觉的回应起了步惊云那温柔的安抚。

　　床第之事，其实两人从前也时常经历，但步惊云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温柔的情况，却实在难遇。

　　吻在一点点加深，步惊云感觉到裂风的回应，一时间心底储存许久的感情瞬间爆发开来，伸手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压向头顶，掠夺着这人口中清淡却带着些许苦涩药味的气息。

　　直吻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步惊云才猛得离开了裂风的嘴唇，看着这人依旧有些苍白的面容，只觉得一股火焰将他足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