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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式 ...

  •   “东西给我——你自己去吧,我可没兴趣。”
      说罢,白驹单手叉腰,兴致恹恹地拿走包袱,闭门谢客。

      平民百姓第一次进宫,大为震撼也在所难免。
      我跟在宫人的身后,环顾左右。这里庄重威严,一切渺小得像蝼蚁,压迫感使我的心弦一直紧绷着。

      “是易小公子?”
      身后有人叫我,我一时没缓过神。领头的小黄门反应倒是很快,即刻转身行礼。
      “司天监。”

      原来他就是那个官职不算顶高,但是却能左右皇帝决策的司天监。
      身姿如松,面若冠玉,是个美人。
      “见过......司天监。”

      “正好我也有事要见陛下,我来带他进去。”他是对小黄门说的,语气不咸不淡总给我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这......”小黄门额角沁出一层薄汗,低着头十分为难。

      “无碍,只是带个路。”
      于是我稀里糊涂地跟着司天监进了紫宸殿。

      我进去的时候皇帝正伏在案边批阅奏疏,左右各一堆。一旁站着他的内侍,看上去年纪不大。
      听闻皇帝勤于政事,几年来的各项革新都颇有成效,故此他在民间的风评不错。我差点忘了这位有为的皇帝今年似乎只有二十有一。

      殿里空旷,熏着香,比殿外要更冷一些。
      “星宥,你来的不是时候——”
      皇帝抬眼见我与司天监一同前来,先是一愣,随后搁下朱笔。

      我即刻下跪行礼,前额紧紧贴着手背。
      “司天监,去殿后等候。”皇帝换了个称呼。
      司天监顿了顿,才应了声“是”。

      “易......易漱,朕就这样称呼你吧——你起来。”
      “额......”我低着头,视线游乱,被皇帝扶了一把站起来。

      “朕不喜欢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说了。杀害工部李侍郎儿子的凶手就是白驹刀吧?”
      再一次,白驹刀的名字被提起。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刚起身又直接跪下俯首,因为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是……”
      皇帝语气依旧平和,又扶我起来:“你先不必惊慌。就算你犯了死罪,易家还有一枚免死金牌不是吗?”
      家里有这个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朕今日叫你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为了白驹刀——他跟你一起来了没有?”
      “没,没有。”
      我的腿在抖,不受控制的那种。幸得衣袍遮掩,暂时保留了我的颜面。

      “陛下想?”
      “我朝是在战乱的废墟中建立起来的,如今的边陲荒漠依旧大小争执不断。虽然订了协议、建了以示友好的榷场进行和平交易,但他们毕竟是野蛮人,狼子野心,入侵的念头从未打消
      “司天监不久前告诉朕火犯守角,所以朕现在十分忧虑。”

      火犯守角,黄半仙也说过这话来着。
      好像是有后半句……我陡然想起后半句——火犯守角,则有战。

      皇帝信步走至花架旁,用手轻抚盆中兰花垂下的长叶。
      “朕现在亟需一把神兵利器,而易家——而你,正好有。”

      “可是……”
      可是白驹不可能再任人掌控。

      “让他上战场,也算是戴罪立功。而且,你也更安全。”
      皇帝可以一眼看穿我的所思所想,甚至亲自开口找我“要”白驹刀。

      “陛下难道不信坊间传言吗?不怕白驹刀再为祸人间?”
      多年来朝中势力形成两派,一派是太后娘家为主的主和派,一派是皇帝主张的主战派。
      现今太后刚刚将朝政归还于皇帝,大概现在主战派站优势。

      “白驹既为人所造,便能为人所用,只看如何用。天下都知道朕主战,可朕主张的‘战’并非是为私、为小利。过往犬戎不敌我军,向我朝俯首纳贡;如今他们能与我朝匹敌又怎会善罢甘休?
      “一味求和会挫了士气,易潄,你应该明白。”

      “我……草民明白。”
      大概是紧张到了极点,我反而平静了,攥住衣摆的手也渐渐松开。
      “草民会去劝……他。”

      “很好。”皇帝侧头叫了声内侍的名字,“应司。”
      “陛下。”徐应司即刻心领神会,取出一枚精致的令牌,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你拿着这枚令牌,可以直接进宫来见朕。”
      我摩挲着令牌上雕刻的纹路,说道:“草民告退。”

      从紫宸殿出来,我早已汗流浃背,下台阶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
      会逢天气欠佳,飘起了细雨。
      我抬手抹了抹额上沾湿的雨水,有些睁不开眼了。

      殿口檐下的宫人好心,上前问询我要不要拿把伞走,我连连道谢婉拒。然后用手聊胜于无地遮着头,冒着雨走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倒也怡情,皇帝走到殿后,看见司天监正跽坐在棋盘前,伸手不疾不徐地摆着棋子。
      黑白棋子一颗一颗落下,皇帝站在那静静欣赏,没打扰。

      “陛下。”司天监并未正眼看皇帝,声音慵懒又敷衍。
      “你怎么摆这局棋?”皇帝到他对座坐下,一下认出了这是他们曾经未完的一局棋,“你觉得遗憾吗,星宥?”

      “……”安星宥闻言手一抖,随即继续,“是因为这是陛下最接近胜利的一局。”
      “我不想赢你。”
      皇帝给他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私底下不称君臣,称呼自然随之改变。
      “你赢不了我。”安星宥抬眼,“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皇帝还是小太子的时候安星宥年纪也不大,却当了太子太傅,入宫教□□。哪怕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情愿,他也必须要服从祖父的安排。
      他可不喜欢闹腾的小孩,于是死盯着太子,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迂腐无聊还动不动凶巴巴拿戒尺威胁的教书先生,企图用威严吓退这个小孩。
      可是……

      皇帝笑道:“这里不赢但别处一定要赢。”
      “嗯。”
      “人啊,就喜欢赌上一赌。”
      “嗯。”

      一片静默之中安星宥摆完了当时那盘棋。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说了你也不听。”皇帝答。
      “……”安星宥哑口无言,“我在听,陛下。”

      我在雨中六神无主,雨水非但没有洗濯清我的思绪,反而越来越混沌,越来越深陷泥淖。
      我倏然有点疲乏,因为我自己处理不好任何事,离开了长辈的庇护我什么也不是。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不知什么时候伯母撑着伞,默默无语地陪着我走了一路。
      “伯母……”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讲,先快些回家换身衣服,莫要着凉了。”伯母握住我的手,温暖霎时从掌心传遍了我的全身。

      离别院还有一段距离,伯母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撑着伞。
      我感受到她的视线时不时会回到我身上,反复确认我是否受伤,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白驹环手站在门前,撑了把素色的油纸伞;屋里坐着急躁不安的伯父,正在大口饮茶。他们像是已经大吵过一架。
      白驹的伞檐下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但见我来正欲上前却又驻足。他看了眼伯母,撇开头站回去,朝远处乱看。

      走过白驹时,我悄无声息拽了他的袖子,示意他进屋。
      “伯父,我回来了。”
      伯父见我浑身湿透,跟落汤鸡似的,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快,快去换件衣服。”
      “好——伯父伯母,让我先和白驹说几句。”

      “燕林还在吗?”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衣,边问边褪去潮湿的衣衫。
      “我把他送回家了。”白驹转头。

      “你怎么知道他住哪?”我拧了拧发尾,又擦了擦湿发,效果不大,遂放弃。
      “你们经常聊到……”
      白驹现在情绪还比较稳定,不知过会儿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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