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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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高峰，“宇宙中心”车水马龙。
帝都五道口某办公大厦格子间。
顾衍桐存了一遍电脑里正在做的表单。
团队同事过来问她：“桐姐，晚上跟我们去吃饭唱歌吗？”
顾衍桐拒绝：“你们玩吧。”
顾衍桐今年刚开始带团队，工作任务有变化，也越来越难约出去，大家都见怪不怪。
等所有人走后，顾衍桐留在公司加班。抬头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
她合上电脑，靠进椅子，耳朵里塞上耳机，闭眼休息。
办公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不知是谁关上了顾衍桐所在这片区域的顶灯。落地窗外是高耸入云的中国尊，楼下是车流人流不断的繁忙街道。
顾衍桐窝在光照不见的椅子里，享受着这片刻独属于她的宁静。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顾老师？”
顾衍桐条件反射般迅速睁开眼，从椅子里坐起来。
发现原来是另一个投资总监的实习生方昊卿。
会这样喊她，顾衍桐已经知道这小朋友为什么要来找她了。
果不其然，方昊卿对她道：“我在光度财经上过您的课。”
光度财经是一家财经类教育培训机构，顾衍桐是国际注册会计证书的课程讲师。但因为工作太忙，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线下讲课了。
方昊卿这时补充道：“我上的是您的网课。”
顾衍桐答：“别用‘您’。”
方昊卿一噎。
顾衍桐问：“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别的小朋友，见到顾衍桐这样冷淡的态度肯定就打退堂鼓了，但方昊卿是个一米八个头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这时偏咧嘴一笑：“那你今晚有空吗？我想约你去酒吧。”
顾衍桐答：“没空。”
顾衍桐刚拒绝，笔记本电脑就在她眼前黑屏了。
顾衍桐连忙按键唤醒，然而胡乱按了一通，只剩下关机键了。但她刚做完的一整个表格还没存。
“我试试？”方昊卿对顾衍桐道。
顾衍桐稍作犹豫，还是离开了座位。
二十分钟后，顾衍桐存好完整未丢失的文件，合上电脑，对撑在他桌边的方昊卿道：“想去哪？”
方昊卿有些开心，却偏挑眉道：“不是没空么？”
顾衍桐不答话，只继续收拾包。
等她收拾完东西站起来，方昊卿连忙拿开手，让出空间，只听顾衍桐对他道：“你帮我省了两个小时，我还你。”
方昊卿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心却砰砰直跳，怎么走出办公室的都不知道。
方昊卿坐进副驾驶，说了两个酒吧名字：“第一家是网红店，第二家我朋友去过，说酒不错，但第一家应该更近些。”
顾衍桐手搭在方向盘上，这时答：“第二个更近，去第二个。”
方昊卿又懵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为什么第二家会更近的时候，顾衍桐已经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顾衍桐开车很稳，车速竟也不低。
方昊卿这时掏出手机，打开地图app，搜索那两家酒吧。没想到地图上显示的通行距离真如顾衍桐所说，去第二个酒吧比第一个更快。
方昊卿虽不是北京人，但他家在四环有栋别墅，自认为对北京的路很熟了，想当然觉得从海淀出发，东城的酒吧肯定比朝阳的近，却没想顾衍桐只是听了两个地址就立刻判断出实际开车距离。
方昊卿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发现开车的女人没什么表情，好像尴尬的只有他。
方昊卿想起平时在网课里看到的顾衍桐也是这样，清冷疏离，专业判断冷静又果断，仿佛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锐力。
等红绿灯的时候，顾衍桐靠坐到车椅上，微微仰头，眼睫下垂，平静中显出几缕倦怠。
方昊卿不自觉滚了下喉结。
就在这时，方昊卿收到一条办公室秘书发来的消息。
秘书：[小方，你跟顾总去哪里了？]
方昊卿：[酒吧地图地址]
方昊卿：[怎么了？]
秘书：[没事]
方昊卿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也没跟顾衍桐说。
顾衍桐在路边停好车，带着方昊卿上了楼。
永利国际这栋楼全是酒吧，方昊卿见顾衍桐找电梯熟门熟路，便调侃道：“常来？”
顾衍桐抱着臂，捏着手机在回复一个公司创始人消息，没立即吭声。等回复完才抬起头，答了句：“刚来北京的时候来过几回。”
尽管语气平常，可顾衍桐眼前还是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七年前的夏天，她独自一个人从上海坐车到北京，就在这栋楼下，站在路灯照不见的地方，给那个人打电话告了白。
然后得到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啊？”。
从听见那个意外的可能还带着几分窃喜的“啊”开始，顾衍桐就知道，那折磨了她整整两年的暗恋，在那一刹结束了。
顾衍桐最终没从黑暗的树下走出来，只是轻轻落下手臂，任由听筒里传出她一个字都不想听见的声音。
看着男孩单肩挎着包转身离去，背影完全淹没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灯红酒绿之中。
也一并淹没了顾衍桐为了那该死的两年执念死掉的骄傲。
方昊卿见顾衍桐情绪丝毫没受他撩拨的影响，反而还陷入了比刚刚更为沉寂的状态，微扬了扬眉。
他知道自己是个受欢迎的男生，在办公室的时候顾衍桐是上司，可如今人都被他带到酒吧来了，是该他发挥的时候了。
电梯到后，方昊卿等里头人下完，伸手挡住电梯门，让顾衍桐进去。外头这时已经等了不少人，进电梯后，方昊卿也尽量用身高优势帮顾衍桐隔出了一个舒适空间，然而他分明感觉到了女人的无动于衷。
酒吧里，侍者带两人坐进靠窗的并排座位。从整面落地窗可以将城市的高楼夜景尽收眼底。
顾衍桐正对着落地窗坐，方昊卿也正面对着落地窗，但微微侧过了身子。
“想喝什么？”方昊卿翻着酒水单子问。
顾衍桐垂眼扫了一眼单子，点了一款酒，方昊卿很少见到决策如此迅速的女孩子，但好像一切意外发生在顾衍桐身上也不奇怪。
他对侍者说来两杯一样的，还了酒水单。
方昊卿看着窗外的景色，抛出了一个开场白：“城市看多了都大同小异，所以我更喜欢极限运动，或者爬山、攀岩、野外露营，你呢？”
顾衍桐还在回复消息，并没抬眼，只答：“都行。”
方昊卿继续道：“我计划今年冬天再去瑞士坐一次滑翔伞，要不要一起？”
顾衍桐这时终于将眼神从手机屏上移开看向一旁，停顿片刻道：“你想追我？”
方昊卿没想到顾衍桐会问得这么直接，但他知道美女身旁都不乏追求者，更何况是顾衍桐这种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眼的。
方昊卿大大方方道：“给个机会？”
顾衍桐终于在吧台放下手机直接道：“我不陪小男孩玩。”
方昊卿着急道：“我已经二十二了。”
二十二。顾衍桐把这个年纪在唇边过了一遍。
多好的年纪啊。
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那个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一年了，但她还是把自己埋在工作、学习、考证里，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用忙碌来对抗颓废跟消极。
方昊卿看见顾衍桐唇角好像勾起了一抹笑。
这时侍者端来两杯鸡尾酒。方昊卿去端酒的时候，杯壁上滑下的水珠正好滴到了顾衍桐的西装裤子上。
“抱歉。”方昊卿说。
顾衍桐起身：“没关系，我去趟洗手间。”
顾衍桐从洗手间出来后，径直朝窗边走。侍者正在领客人进靠近窗边的四人沙发座。酒吧里灯光昏沉，过道狭窄，顾衍桐往一旁退了几步，让新来的客人能进座位。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个男人喊了一声：
“老任！你愣着干嘛？进去啊。”
顾衍桐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正在看她的眼睛。
任时也安静站在沙发旁，酒吧昏黄颓靡的灯光打在那人天生夺目的五官上，衬衫领口半开，薄唇平直着冷眼旁观，仿佛一个天生的局外人。
他们好像在对视，又好像没有。
没等任时也被朋友推进沙发，顾衍桐已经回到了沙发后排的高脚椅上。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顾衍桐的西装中袖碰到了任时也的衬衫袖口。
只是轻轻的刮擦，却好像放慢了时光。
顾衍桐设想过他们可能重逢的场景。比如老同学聚会，比如某个共同好友的婚礼。又或者，那婚礼就是他的。
他的婚礼，她可能会去，也可能不会。但如果去，她一定不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她要用最朴素松驰的状态，向自己也向全世界宣告，她的这段始于十七岁的无疾而终的暗恋，彻底落幕。
然而命运多会开玩笑。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他们两个早已毫无交集的人，偏偏在这样旖旎的场合再一次擦肩而过。
顾衍桐一坐下，方昊卿就迫不及待问：“咱们刚刚的话题还没聊完。”
顾衍桐目光落在窗外那些高楼大厦上，轻声问：“你想聊什么？”
方昊卿问：“我能追你吗？”
坐在靠墙一侧沙发上的男人这时换了坐姿，左手手臂伸出来，慵懒地搭上身旁同伴的靠椅边，衬衫挽起一截，露出劲瘦的小臂，腕表在光下有些亮得晃眼。
在方昊卿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男人抬起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下椅背。
方昊卿有些紧张地盯着顾衍桐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的侧脸，女人只画了很淡的妆容，五官轮廓清丽不染，实在很挠他的心巴。
顾衍桐这时问：“你听的我哪一门网课？”
方昊卿立刻答：“F7。”
顾衍桐面无表情道：“那等你上到P4再说吧。”
方昊卿笑道：“好啊，虽然我不打算选修高级审计，但你的课，我每门都会上。”
方昊卿兴奋地望着顾衍桐的侧脸，将女人的婉拒完全理解成了可以进一步的鼓励，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少年气十足地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侍者走到他们身后，弯腰在方昊卿身前的桌上放下一杯shot。
方昊卿问侍者：“我没点这杯酒啊。”
侍者答：“这杯酒是隔壁桌的先生为您点的。”
侍者说着用打火机在杯子边缘一点，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出。
“请慢用。”
方昊卿认识这酒，是著名的B52轰炸机，腾起的火苗挑衅意味十足。
他立刻扭头去找那个莫名其妙给他点酒的人。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略显倦怠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方昊卿一头雾水，可顾衍桐已经起身往外走了，他只能匆匆瞥了一眼隔壁桌靠在沙发里的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这会儿手指松松摇着一杯威士忌，唇角勾着一抹淡笑。
这人五官太过出挑，叫他不得不注目，那通身的气质洒脱随性，也实在吸引人眼球。
方昊卿瞬间有了些危机感。他觉得给他送那杯战酒之人，就是这个男人无疑。
顾衍桐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方昊卿才下来。顾衍桐一见到人就朝停车的方向走。
然而方昊卿却几步追上去道：“桐桐！”
任时也刚走到永利国际楼门前，就听见了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向来懒散的眼底笑意瞬间消散。
顾衍桐也听到了这一声突兀的“桐桐”，停下脚步。
方昊卿绕到顾衍桐身前问：“桐桐，你认识那个送我酒的男人吗？”
任时也这时走到人行道边，站在树影下，望着不远处面对面的男女，掏出一颗烟点上。
然后他便听见，顾衍桐清冷的声音穿透夜晚的风声，带着一点愉悦的尾音，却更加显得冷淡决绝。
“不认识。”
香烟在男人指间垂着，烟头火星子明明灭灭，车灯偶尔打亮男人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
只有任时也知道，这场相遇并不是意外。
只是他的处心积虑碰上了他熟悉的配方
顾衍桐好像不仅仅是，不再需要他了。
六年过去，他的女孩，真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