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聚餐 ...
-
学校礼堂附近的自习室一般都是空空荡荡的。
夏美特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倚着椅背,专心按着手机按键,享受四月最后的一缕春风。
在等待夏天的这段时间里,她在和夏宇发着简讯闲聊,没有特定的话题,只是单纯分享各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兔子飼養員:那你最近少往天台跑,指不定陰氣重。」
「兔子愛櫻桃:美美姐才不怕這些呢!我有貞子姐姐在,新生鬼魂是靠近不了我的。」
「兔子飼養員:都到中午了,吃飯了嗎?」
「兔子愛櫻桃:還沒,我在等小哥給我帶便當,他今天特意約我一起吃飯,肯定是有事相求。」
「兔子飼養員:那你可不要趁機欺負他,夏天怎麼說也是哥哥。」
「兔子愛櫻桃:美美姐才不會做這種事,我可是愛護哥哥的好妹妹呀!」
「兔子飼養員:真的假的,那我的肩膀上為什麼都是你的咬痕?」
「兔子愛櫻桃:討厭鬼,你今晚是不是還想被我咬?」
「兔子飼養員:你可以試試,但我估摸著中途你就沒力了。」
「兔子愛櫻桃:不說了,小哥過來了,給你親親!」
夏美将手机放回衣兜里,就这般看着夏天捧着一大堆东西朝她走来,也不起身过去帮忙。
炒面面包和巧克力牛奶夏天都有买,摆在了桌子上任她挑选,可夏美却没有动手。她身子自然往前倾,胸口下方顶着空荡的课桌,无聊清闲的手托起左腮,转着圆碌的大眼观望她那别有意图的小哥。
“说吧!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我还不懂你嘛,不用透露我都猜得到肯定和余宜一有关,你说是不是?”
夏美撕开炒面面包的包装袋,小口咬着,对夏天闷在心里的小心思一猜一个准。
“余一她最近好像遇到麻烦了。”
“是她亲口对你说的吗?”
夏美从不觉得像余宜一这种性格的人会有麻烦,她这人极其记仇,呲牙必报,一般都是麻烦见到她也得着急躲避的类型。
“不是,她都好久都没和我说过话了。”
夏天叹出的惆怅比窗外的云雾还要浓郁。
“那你怎么就认为她有麻烦呢?”
“我今天刚走进教室,她和我擦肩而过,我那时便留意到她右边的脸颊贴着医用纱布,很大的一块。”
夏美拿起牛奶小口啜饮,神情淡定地宽慰道:“指不定在哪摔了一跤,恰好在脸上划破了一道口子,你也不要多想。”
“可是任晨文跟我说,前几日总有校外的小混混在蹲守她。我听班里其他同学讨论,好像是有人特意指使的,妒忌余一过于优秀所以看她不顺眼。”
“那你和我说的目的是想让我去保护她吗?”
夏天苦笑摇头,“妹,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她,遇到这种事她一定很难受吧!”
至于保护,他自然不会假手旁人。
结束午餐后,夏美匆匆离开了自习室。在夏天拜托她那一刻,手机里的短信发了过去,她约了余宜一在天台上会面。
夏天的话没有夸大,余宜一脸侧的纱布极其显眼,几乎遮瞒了半个脸庞,衬得她的脸蛋更加小巧。
“你脸到底是怎么弄的?”
夏美抵着天台上的围墙,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她事情真相。
“是夏天告诉你的?”余宜一反问她。
“这不重要,你就直接回答我。”
“被一个疯女人划了一刀。”
夏美从她语气里听出云淡风轻的味道,她这位受害者似乎不太计较,面上一片平和之意。
“你居然这么淡定。余宜一,这有点不太像你哟!”
她斜眼望向夏美,随后抚着栏杆低头凝视着楼下暗沉发红的地面,发出一丝嘲讽的轻笑,“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呢?
夏美瞬间了解了一切,即使再怎么知道余宜一的为人,她也很难在这片刻间去理解她的做法。
“这附近可是有很多监视器的,你胆子真大。”
余宜一发出轻蔑的啧声,慢悠悠转过身来,和夏美一同抵着围墙。
“夏美,你是多久没来学校了?”她这样问道。
“不算上周末的话,我也就旷了三天的课,怎么了?”
“学校上周末电路维修,通知提前有写,你是从来都不看这些的吗?”
“我确实不会看。”夏美大方点头承认,“但是余宜一,为了保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你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没有,我就是想邀请你今晚来我家聚餐。”
“这就是你的要求?”余宜一的眼神充斥着怀疑。
“嗯,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你肯定能做到吧!”
余宜一短暂地凝视了夏美片刻,空气安静了太久,失去耐心的人迈着步伐离开天台,只留下无情的背影赠予等待回复的夏美。
“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下午放学见。”夏美扯着嗓子对她背影大声呼喊,为了小哥的幸福,做人卑鄙一点也无妨。
今晚的夏家公馆人满为患,余宜一还是来了,戴着伪装的面具,以优雅清纯的知性气质示人。
夏雄见到余宜一的第一眼便心生喜爱,仿佛亲生闺女般与之热络交谈,本该趁此良机培养感情的夏天落了个孤身一人的排场。
兰陵王还在二楼的客房昏迷着,今晚的热闹注定不属于他。
餐桌上摆满了外带美食,阿公最喜欢的披萨、炸鸡、烧烤,起司蛋糕统统都有,夏宇掌厨还烤了秘制羊排和清蒸排骨,都是肉类量大管饱。
可孩子们都没在餐桌上聚着,除了夏美和夏宇之外,其余的人零散分布在夏家的各个角落,然后逐渐往成双成对的处境发展着,心思暗藏。
夏美没有离开是为了贪酒。
几年前的端午佳节,她曾品尝过一滴,回忆不太美好,如今望着大人们饮得如此尽兴,心里的酒瘾被勾子拴住高高吊起。
黄酒纯度高呛人,今次桌里摆的倒有一些洋酒。夏宇抵不过夏美的撒娇,给她倒了点香槟,至少味道带着一丝甜,能入她挑剔的胃。
前院的相思树底下,寒与修并肩而坐,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也不会感到尴尬。院子里的灯光隐约且暧昧,照得人大脑恍恍惚惚,失去了理性和逻辑。
寒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抽了出来,掌心握着一件四四方方礼品盒,上面还系着小巧可爱的丝带蝴蝶结。
“给你,迟来的生日礼物。”
寒将礼品盒放进修的手里,指尖短暂勾留,肢体接触有些刻意但不显轻佻。
“这礼物一点也不迟。”修眼角含着笑意,柔声低语。
他知道寒出事的那天是为了给他挑选礼物,夏美曾随口提过一次,虽然当时他面上没怎么显露,但全记在了心里,偷摸着,享受一个人的心花怒放。
“你不打开看一下吗?”寒轻声说道,干涩的嗓子透露出她些许的紧张。
装饰用的丝带被修解了开来,掀开盒盖,印着金牛座图腾的牛角拨片躺在盒底,满满当当,是他意料不到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吗?”寒见他沉默许久,便主动询问。
“当然。”修甚少笑得如此明目张胆,嘴角的笑意流淌在毫不遮掩的偏爱里,“你送的拨片是我今年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再昂贵的礼物修都有收到过,“最好”一词,不过是他暗戳戳的私心。
相思树在前院赐予静谧,栀子在后院带来幽香。
余宜一独自远离夏家人的喧嚣,坐在后院的椅子上望着夜空徐徐划落的流星。
四月份的尾巴是天琴座流星雨的爆发期,刚才那颗就是明亮的火流星,耀眼光芒划过,留下云雾状的长带,流星余迹久久不息。
“今晚的流星真的好美啊!”
这类感叹定然不会出自余宜一之口。她侧过头,只见夏天端着果盘站在扶栏边上,昂着头仰望远处的星空,似乎被先前那颗闪闪发光的火流星惊艳了眼眸。
“你怎么过来了?”这是她今天对夏天说的第一句话。
“我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就去切了点水果。”夏天将果盘放置在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余宜一点头,解释一句:“我脸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只能吃些清淡的饮食。”
夏天似乎有些仓皇,急忙摆着手否认道:“你误会了,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
夜风兜起栀子花香,卷起余宜一的长发,她取下手腕上的冷兰色鱼尾纱纱带将头发系起,绑成高高的马尾,过长的纱带垂落在两侧与发丝相融。
她的手慵懒抬起,每个细碎动作都在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映衬在夏天的瞳孔里,吸引他深陷其中且无法自拔。
“你一直在盯着我看。”余宜一不留情面,戳破了他的窥伺。
“对不起。”
“你真的特别喜欢道歉。”余宜一撇过头,望向屋内的灯火通明,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在和我道歉,难道你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别人道歉用的吗?”
或许是个性使然,她总是能用甚是平淡的语气说出最为尖锐的话。
“抱歉。”
夏天一再的道歉,似乎任由余宜一怎么诋毁,他都不会生气。
“算了,”余宜一回过头直视他,“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为什么?”夏天不认为她有错。
“其实夏美说得很对,我总是把人性想得过于邪恶,以至于眼里容不下任何美好的存在。”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生活的环境让你看到的全是恶的一面,如果一个人没有亲身经历过美好,他自然也无法轻易相信美好的存在。”
“夏天,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好,好到值得拥有一切?”
夏天垂头笑了,浅浅的、若有若无,胃里的蝴蝶拼命扇动着翅膀,迫不及待从他嘴里涌出,停驻在对方心间上。
“余一,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只有你。”
余宜一挑着眉点了点头,“你好像重来没有喊过我余宜一。”她这般说着,倒像是自言自语,并未指望有所回应。
“其实,我的原名就叫余一。”她忽然对夏天坦白起过去。
“挺好的,我觉得余一这个名字很好。”
“是吗?”她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当然。”
夏天甚是喜欢她原先之名,那声嘲讽的笑淹没于庭院中的虫鸣声响,在流星划下的时刻,他凝望余宜一的眼,说出:“余一,余生唯一,这是对你的祝愿。”
在有爱之人眼中,“余一”不将是多余出来的那一个,而是切切实实被爱包围的此生唯一。
餐桌上的酒瓶大多都空了,夏美饮完杯中的香槟还不够,趁夏宇和死人团长聊天时端起他杯中的高粱酒,即使味道难以接受,她也依旧皱着脸小口啜饮。
一口入喉后,夏美咂巴着舌头似乎品出些醇厚绵密的酒香,头逐渐迷糊不清忘却了纠结在心头的烦恼,这般好使,也怪不得成年人会沉迷于酒精对此念念不忘。
父子间的交谈还在继续,夏美拿起搁在对面的金门高粱酒,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放开了胆子全数喝进肚里,也没提前吃些东西垫垫胃。
院外的风溜进了屋里,吹拂在夏美身上也不觉得凉快,反而鼓吹起体内的燥意,脸蛋染上了樱桃的色彩,脑袋晕乎乎地贴着夏宇的手臂蹭来蹭去。
喝醉的兔子正无意识地对她的饲养员撒娇。
手臂上的温热拽回了夏宇的注意,他停下交谈扭头看去,这次意识到他家小孩的不对劲。
他把手贴在夏美的脸颊上,入手一片滚烫。“夏美,你的脸怎么烫烫的?”
“我看她一直捧着酒杯,估计是喝多了吧!”坐在夏宇对面的叶思仁替她回答着,也不见脸上有任何担忧之色。
“你看到了也不阻着她,你是怎么当人老爸的?”
夏宇瞪向叶思仁,将不满的情绪通通发泄给他。
“哥,我想吃冰。”夏美突然直起身子,抱着夏宇的胳膊提出要求,水润润的大眼眨来眨去,根本让人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你现在还能走吗?”夏宇担心她走路不稳,特意问了一句。
“哼,你小瞧谁呢?”夏美不服输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厅走去,“不管怎样,今晚我一定要吃到冰沙。”
望着她倔犟的背影,夏宇无奈叹气,离开座位站起身子紧随其后。
“你们要出去吗?”经过前院时,寒问了一道。
夏宇点头,走上前握住夏美的手,对寒说道:“她喝了不少酒,我带她去外面吹吹风。”
“好吧,那你们小心点。”
瞥见他们的背影离开了夏家大门,修突然感慨万千:“他们兄妹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寒知道他这句话没有恶意,但却故意板着脸,压低桑音说道:“所以,你这是在暗指我跟夏宇还有夏天他们俩关系差咯?”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修立即摇头,努力为自己辩解。
“噗,我知道,逗逗你而已!”
寒的笑是难得放肆、毫无顾虑的笑,也是她解脱叶赫那啦家后,第一次展露出来的真心笑颜。
修见她面容如此灿烂,心里也跟着一同喜悦,“寒,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是嘛,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我…拭目以待。”
另一边,想要吃冰的人没走多久两腿便开始乏力了。
“喝醉了酒还敢出来乱晃,你也不长点心。”
夏宇搀扶着夏美的腰,一只手狠狠戳在她的脑门上,这孩子得让她知道疼才会长记性。
“干嘛凶我,美美姐只是想吃冰而已!”
夏美搂着夏宇的脖子,脑袋使劲往他胸口蹭,身子扭来扭去一点也不安分,不过醉酒的人本就不受控,也怪不得她无理取闹。
“你再扭下去,我都要抓不住你了。”夏宇手指紧箍她的腰身,笑着故意戏谑调侃了一番。
“大骗子,你刚才还说要带我去吃冰,结果把我拐到河堤边吹风,我不高兴了。”
“傻瓜,醉酒的人不能吃冷饮。”
“为什么?”
“因为它会刺激胃部引起呕吐,你也不想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吐得很难受吧!”
“好吧!这次美美姐就原谅你了。”
“你倒是挺大方的,可是我还没有原谅你呢!”一个暴栗敲在夏美的脑袋上。
“美美姐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这样对我。”夏美不理解哥哥为何生气,咬着他的锁骨紧紧不放,当作报复。
“没成年还偷喝这么多酒,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夏宇低下头,捏着怀中人的下巴微微抬起,迫使她昂起头来,接受他突然袭来的吻。
她的口腔里还残留着醇厚甘甜的酒香,唇舌交缠间,夏宇也要醉倒在她的气息里,只顾与之沉沦不愿清醒。
明月与街灯的照射下,情侣间肆无忌惮的亲吻无法躲藏。
此时,夜出买宵夜的任晨文提着大袋小袋从河堤边悠悠晃过。
眼神极佳的他远远瞥见草坪上接吻的两人,出于凑热闹的心态,他特意走近上前窥探,不料对方却是相识已久的熟人。
“天啊,那不是宇哥吗?我得赶紧拍下来,手里的把柄又多了一个,老天真是对我不薄啊!”
记忆可能会出错,但照片留下的却是永恒的事实,谁也无法篡改。